40 chapter 40
淩晨三點半,鄧元天被鬧鐘叫醒了。
他困倦地眯起眼,擡手關掉鬧鐘,翻個身在床上趴了幾秒鐘,然後用臉頰蹭了蹭枕巾,正式起床。
其他人都起了,譚雪幫他們準備了一個大大的食盒,或者叫食桶更為合适,裏面放了些牛肉,還有曲奇餅幹,泡芙等。
“你們拿上,餓了吃,”譚雪将他們送到了門口,叮囑道,“要注意安全。”
“好的,媽媽,回去睡吧,我們走了。”鄧元天接過食盒,親了親她的臉頰。
“嗯,等你回來,玩得開心。”
譚雪有兩輛車,其中一輛是鄧元天的父親以前開的,五個人分開上了兩輛車,鄧元天和程南一輛,其他三人一輛。分開上車前誰也沒有說上哪輛車,誰也沒有察覺到這樣的分法有什麽不對。
四點的城市還是漆黑一片,偶有路燈照明,光亮有限,愈發襯出淩晨的黑暗與寂靜。
車聲打破了這樣的寂靜,吳澤坐的車由唐延駕駛着,楊文庭坐了副駕駛,後面寬敞的座位都是他的。
“哦吼!好棒!”
楊文庭回過頭,看到他把上半身探出了窗外,揮舞着手臂,失笑道:“你安分點。”
吳澤頂着被夜風吹得亂蓬蓬的頭發回頭看他,嘿嘿一笑:“這風吹得很爽啊,你也試試。”
楊文庭撇撇嘴:“我不要。”
“來嘛來嘛。”
“……吳澤你是三歲嗎?”
“不!我已經十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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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還跟小孩子一樣。”
“我心态年輕!”
……
程南開着車緊跟在他們後邊,兩個人的對話也傳入了鄧元天的耳中。
他彎起唇角,也轉頭去看車窗外的景象,到處都是黑魆魆的,樹影幢幢,鬼魅一般。
但坐着車掠過這樣的夜景,鄧元天的心情很好。比賽中經歷過的種種都在腦海中淡去了,此刻只一心向往着前方的風景。
他看了一陣拉回視線,程南恰好将車停在紅燈前。
鄧元天低頭用手打開食盒的蓋子,從裏面取出了一塊曲奇餅幹,喂到程南口邊:“嘗一塊嗎?”
沒等程南回應,鄧元天縮了縮手,小聲道:“算了,我沒有洗手。”
他打算将餅幹拿回來自己吃,卻不料程南已經探過身,啓唇将他手指間完整的一塊餅幹咬入齒間。
紅燈轉綠,程南鼓着腮幫發動了車子。
鄧元天被他突然的動作弄得怔了一陣,溫涼的夜風又從半開的窗外撲到了臉頰上,他回過神,又拿了一塊餅幹放到自己口中。
味道甜甜的。
他們抵達海邊時已經有幾輛車停在那裏了,都是來看日出的。
此時天仍然很黑,吳澤性子跳脫,唐延剛把車子停下他就跳了下去,在沙灘上跑了好一陣。
鄧元天問程南:“要下去嗎?”
程南說:“就在車上吧。”
“嗯,日出之後我們再下去。”
昨晚上和譚雪聊完已經過了平常的入睡時間,又有些失眠,坐了幾分鐘鄧元天便有些困了。
他心理上不願意睡着,但眼皮子打架打得厲害。
他将靠椅往後放了放,擡手輕碰程南的手臂,聲音很輕道:“我想眯一會兒,快日出就提醒我一下。”
“嗯。”
得到他的答複,鄧元天安心地閉上眼。身心皆放松下來,他沒想到自己真的睡着了。
沙灘上,吳澤和楊文庭笑鬧聲不斷。
程南的目光在他們身上停留了稍許,便落回到車內,落在鄧元天的面龐上。
此時晨光熹微,但光線還是極暗,他的心頭湧動起一股熱流,那股熱流促使他微微地傾過了身。
其實他們已經離得足夠近,這下子又變得更近了,近到他能通過那昏暗的光看到那濃密的睫毛,還有平坦的眉心,鼻梁精巧的弧度,飽滿的嘴唇。極柔和的光罩在青年的臉上,蓄滿了生動的因子。他安靜地睡着,面龐寧靜純真,像一個墜落凡間的天使。
短短十幾分鐘的睡眠被低聲的呼喚打斷了。
意識裏照入了一束光,光愈來愈亮,不斷拉長,直到鄧元天徹底醒轉,睜開了雙眼。
他揉揉眼睛,透過指縫看到程南坐在駕駛座上,臉朝向車窗外,沒有看他,但鄧元天知道是程南剛才叫醒了自己。
他從座位上直起了身,車外便響起了一聲尖叫。
鄧元天順着聲音看到了蹦跳不斷的吳澤,又順着他看的方向望見了日出之景。
平直的地平線上躍出了一道明亮的光,光芒愈積愈烈,将海平面上的波瀾染成了橙紅色。片刻,那橙紅色越來越透亮,不多時蓄勢已久的太陽便露出了一個圓弧。圓弧漸漸增大,天地變得越來越清晰。
“日出好美。”鄧元天喃喃道。
程南與他望向同一個太陽,他的心劇烈地跳動着,在太陽露出了全面目後才平複下心緒。
日出之後,沙灘上的人多了一些,但大部分的沙灘仍然空曠無人。
吳澤忍不住感慨道:“國外還是人少啊。”
“人少有人少的好處,清靜,人多也挺好,熱鬧。”唐延說。
海風輕盈,陽光溫暖,五個人在這樣的海景中圍坐在一起,先吃掉了譚雪準備的食物,然後一人買了一個冰淇淋吃了,帶着涼飕飕的肚子和暢快的心情自由玩耍。
這裏沒有聚光燈一般的關注,幾個人都不必做什麽僞裝,最多戴個墨鏡擋擋陽光。
鄧元天換上了短袖短褲,在沙灘上走了一陣,然後停住,彎下腰準備撿起沙子中的一枚虎斑貝殼,手指恰碰到之時,身後一個海浪打來,他沒能搶在海浪席卷之前拾起,貝殼被浪花裹挾着向後退去。
但貝殼似乎還有些不舍,在浪花表面不斷浮動着,鄧元天往前跟了兩步,剛将貝殼撈入掌中,又一個浪打了過來,他大步向後退的途中踩到了一個柔軟黏滑的東西。
是水蟄吧?
他心念一動,立刻擡起那只腳,海浪兇狠地躍起,鄧元天一時站不穩,搖搖晃晃地坐在了被日光曬得溫熱的海水中。
一只白色的水蟄晃晃悠悠大搖大擺地從他的雙腳間游遠了。
身前的水面上倒映出一個人影,鄧元天回頭。
程南居高臨下地站在他的身後:“沒事吧?”
在遠處看到他坐了好一陣,程南不太放心就走了過來。
鄧元天搖頭,左手撐在身後,身體後仰,另一只手擡起來,舉到他的下巴處,嘴角揚得很起:“沒事,我撿了這個,送給你。”
一枚花紋規整的貝殼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處,而從這個角度,程南還能夠看到的是那濕漉漉的鬓發,從額發上貼着面頰垂落的水珠,以及被海水打濕的白色T恤。
還有,因為衣服濕透而更加凸顯的兩處……
看到這一幕的人呼吸急促了一瞬,一股微燥的火從心中升騰起,他的面頰和耳廓也跟着開始滾燙起來。
鄧元天眼睜睜地看着程南從自己手裏搶,沒錯,那個動作在他看來好像是有些急切的。
他看着程南拿走了貝殼,急匆匆地走遠了,很快又回來,手中拿着的是一條白色的毛巾。
程南動作笨拙地将那白色毛巾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不用他說什麽鄧元天就會意了。
他撩起毛巾一角擦拭着臉頰上的水珠,朝遞東西的人笑了一笑。
程南卻在那抹幹淨的笑容中生硬地別過臉,貝殼在緊握的拳中頂出微微的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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