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找到了幾片藥片,在我外套的口袋裏,應該離開的那天将藥瓶弄灑時掉進口袋裏,但麗茲告訴我黎明的時候他們就會将薩麗送回去,晚上再舉行儀式,将弗雷爾召喚回來。

這比我想象中的要快,至少在我看來失去至親之後的痛苦并不僅僅只是短暫的陪伴便能解決內心的創口,但這并不是我準備花更多精力去關注的事情,我準備晚上就将弗雷爾帶回去,那麽這個時候吃藥就會影響到我夜晚的駕車。

沒有藥物的抑制,夜晚噩夢連連整夜整夜的夜不能寐,神經的疼痛也是無時無刻的不在折磨着我,但已經忍受了六天,最後的這一天比起來也不是那麽的難以忍受了。

“娜塔莉,你要去看看薩麗嗎?”

麗茲這樣問我,祖母從未和我提過麗茲,但我見她的時候就有種十分親近的感覺,就像她看到我以後能肯定我就是祖母口中的娜塔莉。

“你可不知道,你究竟和我的姐姐年輕的模樣有多相像。”

麗茲曾對我如此說道。

這幅模樣曾經也給我招來了不少麻煩,即便是有了祖父與父親兩個美國人的混血,我的臉部輪廓中依舊能顯露出與別人的不同來,這為我帶來了很多的騷擾。

就像是祖母一直對我說的,厄運到來的同時也會帶來運氣,我的運氣便是遇到了我人生中的最重要的兩個人。

“哦,要開始了。”

麗茲站在窗前,俯視着街道上逐漸聚集起來的人群。

我跟随在她的身後,本以為會和見到複活死者的儀式一般,事實卻是,麗薩的母親牽着麗薩的小手,麗薩小聲的說着什麽。

我在她們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沉重悲痛的情緒,母親微笑着為孩子整理好衣物,将綁成麻花辮的頭發拉到孩子的腦後,系上了一個小小的蝴蝶結。

就像是平常的送孩子上學的母親,她蹲下身,輕輕抱住了麗薩,在她的臉上吻了一下。

“再見,我的孩子。”

“再見,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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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松開握住母親的手,轉過身。

白色的濃霧不知道什麽時候蔓延開來,将街道的盡頭完全籠罩,白茫茫的一片中只有巨樹的影子在濃霧遮擋中若隐若現。

小小的身體走進了濃霧之中,仿佛是踏入了另一個世界中一般,那白霧中的小影子越來越小,越來越遠,逐漸向巨樹的影子靠近,一點一點的靠了過去,最終,和樹影融合在了一起。

我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悄悄的注視着麗薩的母親。

她面容柔和,沒有痛苦,沒有絕望,非常平靜的微笑。

那一瞬間我猛然意識到,那個我第一次見到的近乎瘋狂的母親已經能夠平靜的面對女兒死亡的事實。

溫熱的手掌包裹住我的手掌,我轉過頭,麗茲望着我,微笑着。

“娜塔莉,開始回想吧,你腦中愛人的模樣,然後把他重新帶回人間。”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我撒了謊,弗雷爾并不是我的愛人。

麗茲讓我打了一盆熱水,還給了我一條毛巾。

“用毛巾沾上熱水,去擦拭你愛人的身體,你會回想起很多關于你的愛人還活着時候的記憶,這會幫助你召喚回來你的愛人的靈魂。”

弗雷爾被脫去全身的衣服來方便我擦拭的動作,麗茲特意的離開也是為了給我和弗雷爾留下‘獨處’的空間。

擦拭至親至愛人的身體這本是一個能喚醒記憶的好方法,但可惜的是,弗雷爾并不是我的愛人,我甚至對他沒有什麽記憶,如果換做奧莉來做,或許她最後能回憶起不少的東西,換作了我,除卻毛骨悚然,大概只剩下抵觸了。

幾天的時間,所幸羅姆鎮比外界的溫度要低上不少,即便屍體的腐爛程度更近了一步,黴菌與酶可不會憐憫,它們會晝夜不停的加速屍體內部的變化,至少現在還保持着基本的人形沒有出現劇烈的膨脹或是變黑我就謝天謝地了。

不然讓我面對一具完全腐爛的屍體,我還真的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去擦拭。

我站在屍體前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選擇将毛巾浸在熱水中。

當冒着熱氣的毛巾貼上屍體的手臂時,和幾天前完全僵硬的觸感不同,那塊皮膚竟然凹陷了下去。

應該是皮下的組織已經腐爛的變成了一灘水,我下手的動作更輕了一些,我害怕這麽用力戳下去會在上面戳出一個洞來。

即便是勉強維持着人形的形狀,但還是有些變化浮現于表皮之上。

慘白的皮膚泛着青色,遍布着黑色的斑點。

那是屍斑。

曾在後座上的匆匆一睹,以為他的臉上的是雀斑,如今看來,屍斑早已蔓延到了臉上。

我用毛巾包裹着手掌,盡量避免皮膚的直接接觸,可這毛巾實在是太小了,避無可避時,手掌還是碰到了他的皮膚。

冰冷的,柔軟的……

這是一具死人的身體,屍斑與腐爛的臭氣,他已經死去,不可能會來傷害我,我繃緊的神經忽然放松下來。

這次我沒有刻意避開他的皮膚,冰冷的肌膚觸碰到我的手指是也不再是那麽難以忍受。

平靜下來以後,我開始回憶與弗雷爾僅有的記憶,目光定格于他的臉上。

關于他的記憶僅僅只有學校前的匆匆一睹,以及奧莉無意識的向我描述的弗雷爾的生平。

這樣匮乏的記憶讓我根本就無法在腦海中勾勒出完整的形象。

我捏着毛巾輕輕擦拭着他的臉,屍斑和臉頰原有的雀斑混合在一起,濃密的睫毛□□的挺立着,在我毛巾擦過去的時候掉下來好幾根。

“弗雷爾,你到底是怎樣的孩子?”

我拂開他額頭的碎發,用手指勾勒着他的臉部輪廓,希望以這種方式能夠與他稍稍熟悉起來。

“一個聽話的孩子,猶如濃巧克力一般的眼球。”

我回憶着奧莉對他的形容,用手指輕輕撥開他緊閉的眼睑,瞳孔完全放大,幾乎占據了整個眼瞳。

沒能近距離見到巧克力般的瞳色,讓我有些遺憾。

沒有再次攝入藥物後情緒的回歸讓我自娛自樂了起來,我握住弗雷爾的手臂将它舉起來。

慶幸弗雷爾的手臂沒有在我粗暴的動作下被拽斷。

“按道理來說,這才算得上是我們第一次正式的見面。”

我将毛巾包裹住他的手臂從上至下的擦拭過去,連同手臂下方擦不到的地方也擦到了。

奧莉無數次的抱怨過,吃藥抑制住我負面情緒的同時,将我僅有的幽默感也消滅的幹幹淨淨。

但現在我覺得這點她說的并不是全對,至少在藥效過後,給一個近乎陌生的男性屍體擦拭身體的時候,我學會了苦中作樂。

“嘿,弗雷爾,我的技術如何?”

我将毛巾放進盆子裏用熱水揉了一遍,接着開始仔細擦拭他的下半截身體。

“會感到害羞嗎?弗雷爾。”

我用毛巾擦拭他的大腿,微微托起他的腿窩将他的大腿托起。

“但是我感覺這種事情或許你的家人做的更加适合。”

我一邊擦拭着一邊努力的在腦中構想關于弗雷爾的記憶,可惜他和我相處的記憶實在少的可憐,我甚至連他基本的喜好都不清楚。

我越是努力的去回憶,腦中回想起來的就是與之毫不相幹的記憶。

藥效已經完全褪去,我腦海中閃現着一張模糊的臉蛋,那張臉逐漸變得清晰,而我也感覺到我的呼吸變得愈發急促。

最終我放棄了回想,那會讓我出現幻覺,大腦疼痛。

“我很抱歉,弗雷爾,我記不清關于你的事情。”

屍體不會回應我,無論我擦拭的地方是哪裏,他都是仰躺着,身體冰冷,一動也不動。

我忽然感到一絲沮喪,松開了手指。

即使是暫時克服了心中的抵觸,圍繞在屍體身邊,我也覺得被那股腐爛的臭氣所萦繞。

這讓我有些不舒服。

所以當我清潔完弗雷爾的身體之後,我迫不及待的從衣櫃裏拿出了另一件衣服。

這件衣服不是我的,是麗茲為我向我同身材的女孩借來的衣服。

平常我換衣服的地方是另一個房間,但是今天,麗茲顯然想讓我和我口中的愛人一起回憶過去,她反鎖了門。

我只能待在這裏,但渾身沾染的臭氣讓我難以忍受,于是我先将外套脫了下來,脫下裏面貼身襯衫的時候,我下意識的擡起頭。

屍體仰躺在房間的另一側,腦袋朝上正對着天花板。

我想了想,轉過身選擇背對着屍體。

在屍體身邊換衣服的感覺頗為詭異,雖然我很想連同內衣內褲一起換掉,但最後猶豫了一陣,将解開了扣子的內衣扣了回去,套上了新的衣服。

我走到屍體旁,準備用攤在他身-下的膠帶重新将他包裹起來。

目光掃過他的臉頰,忽然發現他有只眼睛的眼皮張開了一點。

是我剛才捏開眼皮的時候忘記合回去了嗎?

我伸手蓋上他的眼睛,拂過那只張開眼皮的眼睛,将眼皮合上。

“娜塔莉……共同回憶的感覺怎麽樣?”

木門被敲響了,麗茲的聲

語調上揚,聽起來像是有些愉悅。

“吉普賽人相信,從開始回憶的那刻,死者的靈魂就會接受召喚,重返人間。”

我猛的擡起頭,望着床上的屍體。

他仰躺着,一動也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鏡中月親親的手榴彈。

下章就複活啦~

從這一章過後我就沒有存稿了,答應我,給我些動力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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