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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到底經歷過一世, 即使每個女人都是自己的小公舉, 不會覺得自己老,但不得不承認,心态上她并不覺得老,在內心上來說, 她在徐清泓面前還是有些……自慚形穢的。

尤其是面對如此年輕的十八歲的他。

這也就是他徐清泓, 兩人在二十多年後遇到過, 認識他太久,換做是其他任何一個十八歲的男生, 她都不會産生這種绮念。

可他依然是十八歲。

吃飽喝足,摸着微微凸起的胃部, 心底還想着, 徐清泓當初說喜歡自己, 或許只是喜歡外表,現在漸漸加深了解,看到她的真面目,知道她和其他女生沒有區別, 都是大俗人後,那種悸動會散去的吧?

她擡頭看向徐清泓,徐清泓也在看她,眼底含着笑意。

這樣的場景真的很像情侶在約會, 她心中悸動的同時,又有些傷感。

“陪我走走吧。”她突然有些意興闌珊,悶不吭聲地走在他身邊, 惱自己的患得患失。

她總覺得李爸爸做事優柔寡斷,其實她何嘗不是?

只是人不可能每時每刻都處在積極正面的情緒中,偶爾這種負面情緒一旦上來就很難壓下去。

世間很多事,經不起人深思。

太過計較,就成了鑽牛角尖。

徐清泓對她的情緒變化很敏感,見她突然間情緒低落,“你不開心?”

她搖搖頭,“沒有。”她轉頭看他,“你就當我大姨媽來了吧。”

“大姨媽?”他眉頭微蹙,茫然不解。

她嘴巴動了動,突然有些壞心眼地笑了,“生理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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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徐清泓臉紅窘迫,剛剛還情緒低落的她心情又莫名的飛揚起來。

她轉過身,倒退着向後走,揶揄地瞅着他臉瞧,他越是羞赧窘迫,她笑的越是狡黠開心。

“徐清泓你臉紅了。”涼風習習的校園內,她嗓音清脆。

“徐清泓你是不是喜歡我?”戳破窗戶紙的話突如其來。

徐清泓覺得這一刻他心髒跳動的仿佛停止了一般,時間也靜止了,他看着李拾光,眼裏有幾分急切,他聽到自己肯定回答:“是。”

他又笨拙地強調了一遍,“我喜歡你。”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的說出‘喜歡’二字。

他說他喜歡她。

她能聽到她心動的聲音,像寂靜的黑夜裏突然綻放的一朵雪白的昙花;又像是古老的山澗中一滴水珠滴入平靜的水面;像是沙鷗翔集,像是錦鱗游泳,像是春暖花開。

她忽然想到一首九十年代末非常流行的一首歌: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那月色太美麗太溫柔太動人,才會剎那之間想和你到白頭。

我想和你到白頭。

“喜歡我什麽?”她清亮的眼睛似有光芒閃過,她看着他,笑的那麽美:“是因為我年輕漂亮嗎?”

她捧着臉,帶着慧黠的笑,故意這樣問他。

徐清泓像做學術報告般,認真回道:“皮相的吸引只流于表面,靈魂的相互吸引才能永恒。”

“你的意思是不喜歡我的外表?”

“當然喜歡。”徐清泓無奈地笑道:“這世上好看的人很多,但她們都不是你。我……”他聲音低了一些,紅着臉,卻還是堅定地看着她:“因為是你,我才喜歡。”

“說到底還是因為我好看。”

徐清泓:“我也好看。”

“我就喜歡你的好看。”

徐清泓臉又紅了,卻還是那麽認真的解釋:“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唯靈魂的吸引才是萬裏挑一。”

“我思想境界沒那麽高,我就喜歡你好看的皮囊。”李拾光胡攪蠻纏地瞪着他。

“那我要慶幸自己有個好看的皮囊。”徐清泓失笑,目光缱绻:“為了你的喜歡,我會盡力将這個好看的皮囊維持的久一點。”

李拾光牽起他微涼的指尖,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輕輕啜了一下:“乖。”

兩人沿着操場一圈一圈地走着,像是有什麽東西注入了心髒,心裏裝的滿滿的,很快樂,也很惶恐。

當我們得到一樣東西的時候,最害怕的,就是失去。

李拾光得到過,也失去過。

她從不曾懷疑過她和謝成堂最開始的感情,只是後來變了質。

“清泓。”

“嗯?”

她搖搖頭,“沒什麽。”

“想說什麽?”

“我只是感嘆,少年時期的感情最為真摯,然而歲月是把殺豬刀。”

徐清泓:……

他感受到她的不安,拉着她的手。

她道:“你知道七年之癢吧?從生物學上說,人體的細胞不斷死亡和更新,而每7年累計全部更新一次。細胞是有記憶力的,遇到開心或者難過的事情,它們會默默記下,成為細胞的記憶,如果同樣的情緒再次出現,細胞會接收到,而持續下去,人體的細胞其實一直處于新陳代謝當中,一般它們要7年的時間完成這一過程。如果反應不再出現的話,那麽7年後,沒有一個細胞會記得,如此可能細胞中對當初的愛已經完全失去。

所以……所以我們不許未來好不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們還年輕,未來還長着呢……”

“不好。”他打斷她。

這是他第一次生氣地打斷她的話,即使他表面上看起來依然那麽清冽,但她知道,他在生氣。

他眼中的笑意褪去,眉間微皺,語氣嚴厲:“你說的生物學上的七年之癢,這其實是個悖論。”

他說:“人類細胞更替乃正常的新陳代謝現象,這與人的感情無關,人的腦細胞與脊柱等重要部位是不會更換的,所以……”他緊緊抓着她的手,夏夜的涼風拂動他額前的發絲:“最初的愛一直存在,它并沒有失去。”

李拾光怔然。

她低下頭:“可你并不能否認,很多感情甚至不到七年,它就消失了。”

徐清泓說:“我不知道你從哪裏得出這個結論,但你不能将我也歸于其中,‘很多感情’它并不能代表我。”

“好吧。”她松開他的手,卻被他十指相扣,緊緊抓着不放,居然松不掉。

“你對你有信心,我卻對我沒信心,七年之後你不癢,說不定我還癢呢。”她語氣那叫一個渣:“你可要想好了,我只能确定當下我是喜歡你的,我真的無法許諾未來。”

也不相信別人的許諾。

徐清泓心裏一痛,“我想要。”

李拾光敷衍地捏捏他的臉:“看你表現。”

他能看出她語氣裏的敷衍,甚至能看出她眼底深處的惶恐與害怕,甚至是對未來的迷茫。

他不知道她在怕什麽,是他讓她無法安心嗎?

靈魂的相互吸引和悸動騙不了人,他知道她是喜歡自己的,可她對自己的喜歡也是有所保留的。

就像一個已經受過一次傷的人,再面對同一個問題時,總會小心翼翼。

他想到謝成堂。

是因為他嗎?

他輕輕将她抱在懷中,像哄孩子一樣,拍拍她的背,“別怕,有我在。”

李拾光淚水奪眶而出。

她想說,你在有什麽用?人立在這世上,靠不了任何人,只能靠自己。

但這話太傷人。尤其是對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來說。

雖然這才是她真心話。

可知道是一回事,理智歸理智,打從內心上來說還是期望有這麽一個人存在的吧?在悲傷時能相互安慰,在快樂時能一起分享,風雨同舟,相濡以沫。

她的眼淚透過他單薄的衣衫落在他肌膚上,微涼,卻像滾燙的熱油滴在他心上。

若說過去只是青春期的萌動,這一刻他真真切切的感受的心動帶給他靈魂都在顫動的悸動。

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迫切的想要她許下一個未來,也恨不能時間走得快一點,再快一點,讓他可以證明兩人可以有未來。

他終究是什麽都沒說,時間會證明一切。

他有些無措,急于表達,卻知道語言的蒼白無力,“拾光,你信我。”

李拾光額頭抵靠在他肩上,哭着點頭又搖頭,力持平靜地說:“我信你,可我信不過時間。”她擡起頭,“我相信現在的你。”

她笑了笑,擦了把眼淚,“信任它并不是靠言語去說,它需要時間一點一點的累積,它建立起來很難,可摧毀它……”她無奈笑道:“或許只需要一分鐘,甚至一瞬間。”

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悸動。

她承認,她喜歡他,或許不止一點點,而是相當多。

可是這點喜歡,抵不過內心對婚姻的恐懼,抵不過她對未知的恐懼。

她不相信別人的承諾,也不願意去承諾什麽。

她怕。

“我喜歡你,這點可以肯定。”良久後她才說,“但我不想結婚。”

風中傳來她的聲音。

他不解,明明她的家庭溫馨和睦,叔叔阿姨也也感情甚篤,為什麽她對感情卻如此缺乏安全感,缺乏信任。

“為什麽?”

“怕了吧,我膽子小。”她轉過身,雙手搭在他脖子上,笑盈盈地看着他:“不管有沒有七年之癢,或許我們還沒等到七年就淡了呢,那時候還要硬綁在一起就沒意思了。”她用額頭親昵地蹭了蹭他的下巴:“寶貝,我們享受當下好不好?”

“不好。”少年清瘦的面容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認真:“你不想結婚,那我就等你,等到你想結婚的時候。你不信任我也沒關系,時間會證明一切。”他牽着她的手:“你說的對,我們時間還很長。”

她相信這一刻他是認真的。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輩子不結婚你都等我?”她臉上笑的俏皮,其實并沒有把這句話當真。

“如果真的是一輩子都在一起,結婚與不結婚又有什麽區別?”

“有區別。”她歡快地笑道:“不結婚孩子就上不了戶口呀。”

兩人還沒戀愛呢,就談到孩子了,這讓徐清泓欣喜的同時又有些羞澀。

少年的羞澀總是格外美麗,李拾光恨不能手中沒有相機,不能将這一刻的他拍下來,刻成永恒的記憶。

“我們先說好,如果熬不過七年之癢,或者七年後我們都另有所愛,就坦言告訴對方好不好?我們都潇灑的放手,不要隐瞞,不要欺騙,還做朋友好不好?”

她笑着,眼底有些濕潤,“我特別珍惜你這個朋友,不希望因為我們往前跨了一步,成為這樣的關系後,有一天會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那會讓我非常遺憾。”

“非常非常遺憾。”她強調。

“不會有那麽一天。”

“我不信。”她笑着說,神情輕松的還有些調皮:“我才不信呢,除了父母對子女的愛,子女對父母的愛,任何事情都抵不過時間。”

“任何事情。”她又說了一遍,像個固執的孩子。

李拾光忽然嗚嗚的哭了出來,坐在石階上抱着雙腿,頭埋在雙臂間嗚嗚的哭。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只覺得心裏異常的空,她想回家,想回到爸媽身邊,她想有個孩子,她一定很愛自己的孩子,至于愛人,不重要,真的不重要,她不想要。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哭了,只覺得心中異常難受,就像有雙無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心髒和脈搏,讓她痛的難以呼吸。

徐清泓被她突如其來的失控哭的有些無措,他沒想到她對感情的事如此悲觀,他不知道是怎樣的經歷讓她如此不相信愛情,這讓他也跟着心疼的厲害。

“徐清泓,我很喜歡你,又怕自己沒那麽喜歡你。”她擡起臉流着淚坦言,“你說你喜歡我,又怕你沒那麽喜歡我。所以我只想談戀愛,不想結婚。”她哭着說:“對不起,我太自私了。”

這時候她又有些後悔,為什麽要招惹這樣一個清風朗月般的少年。

一個人時害怕孤獨,兩個人又害怕辜負。她害怕被辜負,也怕辜負別人。

“只要你不想結婚,我們就不結婚,我等你。”他輕輕地抱了抱她,安撫拍了拍她的背,“等你什麽時候很喜歡我了,喜歡到願意和我結婚,我們再結婚。”

兩人八字還沒一撇呢,就談到結婚了,李拾光哭着哭着又覺得有些好笑,“我才不要你等我呢,沒必要自己給自己套一把枷鎖,困住自己也困住別人,徐清泓,我認真的,你哪天要是重新有了喜歡的人,就和我說一聲,我們好聚好散。”

她哭了一會兒,抹抹眼淚又笑了,接過徐清泓無奈地遞過來的手帕,擦擦臉上的淚痕,笑的很不好意思:“抱歉,剛剛吓到你了吧?”

“我還沒那麽脆弱。”十八歲的少年此時沉穩的不像個少年,“如果你害怕,你就站在原地,什麽都不要做,什麽都不要付出,你只要接受,接受我喜歡你。”

“傻瓜。”她破涕為笑。

我喜歡你,怎麽可能只站在原地,讓你一個人跋山涉水。

她知道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哪怕這些話的保質期沒有那麽長,在背叛還沒有來臨之前,她願意相信他。

不過,她還是很糾結:“如果我不能生小孩怎麽辦?我們可能永遠沒有屬于自己的孩子,你也不介意嗎?”

前世她公公婆婆可将她不能生孩子作為人間首惡。

徐清泓想了一下才說:“我們可以領養。”

“你不介意,你家人也不介意啊?”

“我爸媽那邊我會去溝通,辦法總有許多。”他總是在認真的回答她每一個問題,将這些問題當做真的會發生一樣去思考。

李拾光伸出雙臂,環上他的頸脖,抱住他笑着說:“我總覺得錯過你會天打雷劈。徐清泓,你這麽好,怎麽就喜歡上我了,我上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

徐清泓失笑,将她緊緊擁在懷裏。

“徐清泓,你要一直對我這麽好,要是哪天我發現你對我不好了,我就不要你了。”她緊緊地抱着他,頭埋在他懷裏,眼中含淚:“真的會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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