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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包竹子湖, 并不是簡單一句将這個湖承包了,就能盈利的, 它中間要做的事情非常繁瑣。

竹子湖的湖面面積約1.6萬畝, 水深有三米。

這麽大的湖面,它所經過的鄉鎮非常之多,你如何保證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沒有人偷湖裏的魚蝦河蟹?

竹子湖裏面養的魚蝦河蟹也算是野生的, 但依然需要人工飼養, 那麽養魚的肥料如何獲得?又有何人每天去抛灑肥料?

在當地, 使用魚類飼料的一般都是牛糞, 也就是說,偌大的湖面, 每天就抛灑一噸多的牛糞喂魚, 而在農村,還有很多老人保留着将牛糞糊在土牆上晾幹,用來生火燒爐的習慣, 那麽怎麽在農村長期收取牛糞也是一個問題。

這都是小問題, 不算什麽,重要的是每日湖面上的巡游。

你要巡游湖面, 首先得有一艘快艇, 其次得有人, 能震懾到對方。

不然你一個人去巡游湖面, 看到有偷魚的人,制止他們,很可能不但不能制止, 反而會被對方群毆,畢竟竹子湖沿岸都是群居的村民。

這樣的話,就需要一些勢力,而巡游湖面的人也不能是心慈手軟之輩,這種事情,你一旦姑息了第一次,以後就很難遏制,只有從第一次就給人震懾,之後才好管理。

光憑她小叔叔一家可以嗎?就是加上她小舅舅一家都不行。

就她小舅舅那文弱的身體,別說打架了,平時能保證身體健康就不錯了,畢竟是胎裏帶出來的弱症。

這些東西全都要錢,而不僅僅是承包竹子湖的費用。

李拾光的小叔叔沒讀過什麽書,人本份的同時也擁有一些年輕人所獨有的沖勁,而且他有一個優點就是很有自知之明,也聽話,還是個難得的心裏明白的人。

她小舅舅雖說身體文弱,卻是個做事有手段有魄力的。

在李爸爸将兩個人召集在一起,将自己的想法說了後,兩人都表示,姐夫,哪能讓你一個人拿錢啊。

小舅舅表示要去找銀行貸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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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農村人的想法裏,家裏不到山窮水盡萬不得已,是不能貸款的,貸款,那就是高利貸,就像楊白勞和喜兒那樣,一旦拿了貸款,就會成為地主家壓榨的對象,利滾利錢滾錢,還不完了。

李爸爸會承包這個竹子湖,主要是想拉扯兄弟一把,倒沒在意錢的事,說:“錢你們就不用擔心了,我來想辦法,現在這件事就是,你們幹不幹,幹,那我們現在就要準備了,各種關系要走,各種事情要處理。”

這樣的機會,小叔叔和小舅舅當然不會推辭。

“可這錢,也不能讓姐夫你一個人出。”

李爸爸伸手打斷他:“我話還沒有說完,錢我出,事你們做,股份我占四成,你們倆各三成,平時竹子湖的事情由你們倆商量着打理,要是遇到有分歧的,我也參與進來,少數服從多數,省的以後有矛盾。”李爸爸先将醜話說在前頭:“管理竹子湖的事情不是想的那麽簡單,光是你們兩個肯定不行,到時候肯定還要有人。”

這一點李爸爸早已想好,對李小叔叔說:“事情定下來後,你去趟才俊家,問他們願不願意來看場子,到時候按月付給他們工資。”

李爸爸說的才俊,是李奶奶的娘家侄子,他的表弟。

李爸爸會想承包竹子湖,當然不是憑頭腦一時發熱盲目承包,他心裏是有數的。

李奶奶她們村子生在河邊長在河邊,世世代代靠打漁為生,全村子的人,不論男女老少,個個都是水上好手,家家戶戶織的一手好漁網,編制的一手好魚籠,且每家每戶都有一條木質小漁船。

漁船是漁家人的寶,一代一代的往下傳,每年都要進行修補和保養,漁家人對待漁船的珍惜程度,那和傳家寶沒有區別,他們從出生到死亡,得和漁船打一輩子交道。

李爸爸兩個舅舅,現年五十幾歲,表兄弟七個,除了有一個當了泥瓦匠,一個出來闖蕩,剩下五個都在家裏以打魚務農為生。

這五個表兄弟,大的還不到四十歲,小的才二十幾歲,都正是正當年。

此外。

李爸爸展開竹子湖的地圖,手指點在一處竹子湖拐彎處:“可以在這裏設一個渡口,這裏對面就是礦場,每天繞路去礦場上班的人很多,這裏有渡口就可以為他們節省一大半路程,附近鄉裏孩子上學也可以走這裏。”李爸爸說:“這事可以交給小爺爺做,收集牛糞喂養魚,平時看看場子禁止偷魚的事,也可以交給他,總比他每天去礦洞裏背礦好。”

小爺爺是村裏一個族人,現年五十多歲,也是個可憐人,家人都在過去那場暴亂中餓死光了,就剩他一個,早年娶了個老婆也走了,家裏就剩他和一個兒子,為了給他兒子造房子娶媳婦,每天早早起床走十幾裏的路去礦上背礦。

“這裏。”他指着湖中心的一座小島,“真要承包下來,你們倆肯定得有一人長期駐紮在這裏,方便巡視。”

小舅舅說:“我吧,到時候我和美娟說一聲,我們倆就住在這裏了。”

李爸爸點點頭,“才俊村子裏肯定也要設一個點,那一塊就交給他去巡邏。”又看向小叔叔:“那你就在這鎮上,你認識的人多,有什麽事方便叫人,你們自己也要多辛苦一些,不能懶,人只要不懶,什麽事都能做成。”

或許是加個人中,只有李爸爸是高中讀完,如今也算在幾個人混的最好的一個,李小叔叔和小舅舅都十分能聽得見李爸爸的話,“暫時先這樣計劃,我也是和你們商量,事情沒有定下來之前,你們先誰都不要說,但你們心裏要有個數,一旦事情定了,該怎麽做,我們馬上就要行動起來。”

李小叔叔和小舅舅都知道,李爸爸和他們說了這事,必然已經有了八成的把握,事情能辦的下來。

在李爸爸組織了大方向之後,兩人又将很多細節的事情一一完善,兩人都十分激動,承包竹子湖,在當地人心裏,這已經是個可望不可及的大事業,光是承包竹子湖的十萬塊錢就不是一般人能出的起的,不說一年的利潤達到十萬,就是六萬,一個人分得的錢在這個年代來說也是不少的,而且他們有信心能做的越來越好,甚至小舅舅腦子裏已經浮現出了很多想法和計劃,就等着以後一一實施。

————————

李拾光得知李爸爸承包竹子湖,并沒有多說什麽。

九三年會發洪水,注定了會虧錢,但只要提前做好預防工作,加固堤壩,在一些低窪處提前攔上鋼絲網,雖會有損失,但損失會降到最低,而且以家裏目前的條件,完全損失的起。

李拾光看中的根本不是這一年的收益,而是洪水之後的那幾年,甚至十幾年。

之後的二十多年都沒有發過像九三年那樣,足以将整個竹子湖淹沒的洪水。

————————

國大是個非常重視體育運動的學校,校園內每天下午準時回響着廣播:“走出教室,走出宿舍,去參加體育鍛煉,争取為祖國健康地工作五十年。”

是以每到傍晚,操場就十分熱鬧,打球的打球,跑步的跑步,鍛煉身體的鍛煉身體。

大學裏有非常多的社團,作為這一屆新生當中國寶般存在的三個女生,李拾光、孔嫣、陳香都收到了很多來自社團的邀請。

陳香之前就收到文學社的邀請了,确定加入文學社,問李拾光要不要加入,李拾光對文學什麽的不感興趣,只對體育項目感興趣,她想鍛煉好身體。

自從女子排球在八十年代獲得五連冠之後,天朝運動正式進入排球的年代,排球運動在天朝一直很火,屬于主流運動之一,不論是女子排球社還是男子排球社都球風彪悍。

在學

校也是大社團,人數不少。

老一屆學姐學長們畢業,排球社出現斷層,國大的排球教練主要邀請對象是陳香的,排球社教練一眼就看中了陳香一米七六的大高個,在排球場上很占優勢,想培養她當主力二傳手。

後來不知怎麽聽說了李拾光軍訓時候跑六千米和二十公裏拉練的事,頓時心裏一喜,邀請了這兩個人,怕她們不來,還親自來邀請。想等她進入排球社再看她适合什麽的位置,進行培養。

排球社的教練也是有來頭的,他原是京城隊的主力隊員,後來沒有進入國家隊,退役後就來了國大執教。

國大的男排女排教練都是她,男排女排也都在一塊兒訓練。

李拾光和陳香都收到了女排的邀請。

陳香和李拾光盛情難卻,尤其是陳香,原本她想加入個文學社吉他社什麽的,沒想到會受到網球社的邀請,還是教練親自來。

孔嫣見她們兩個要加入,也吵着要加入,排球教練當然求之不得。

孔嫣即使當不成主力隊員,當個啦啦隊對隊員們也是個激勵啊。

因為李拾光和陳香是排球教練親自邀請來的,對二人十分重視,兩人都是教練的主要培養對象。

孔嫣又是化學系大牛孔教授的孫女,人的名樹的影,她長的又好看,排球教練對她也十分照顧。

說實話,排球教練最開始看到李拾光的時候心裏是有些失望的,只見她手腳細長,裸露在外的肌膚潔白細嫩,身姿窈窕柔弱,怎麽看都不像一口氣跑了六千米後,還能繼續堅持軍訓一個下午的體格。

加上她形貌昳麗,神采煥發,怎麽看都像是一朵好看的壁花,若不是提前聽說了她的彪悍事跡,那麽先入為主之下,他恐怕真的不會注意到她。

但他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叫她們跟着球隊的替補隊員一起練習跑步,颠球等基礎訓練。

主力隊員要訓練擊球、對練等。

表面上排球教練都一視同仁,實際上他一直分了一部分精力在注意陳香和李拾光還有男排的兩個新入社球員,其中一個就是曲承弼。

徐清泓也加入了排球社。

工程力學系大一的課業很繁重。

在力學系有句話,叫‘力學家都是數學家’,所以對數學要求特別高,僅次于數學系。她們都從微積分學起,徐清泓則必須從數論和集合論學起。

他們有一門課程叫數學分析,學起來十分費勁。數學專業的教材對力學系的同學來說太難,而非數學專業的教材又太淺,所以他們從大一就開始被迫适應沒有教材只有參考書和筆記的學習方式。

為了統一時間,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約會,兩人的社團時間便盡量重合。

于這一點上來說,李拾光一直很感謝徐清泓,他從不說什麽,卻在行動上無聲的體貼和溫柔。

比如進入社團,都是她喜歡的,他來配合她的時間。

他什麽都沒說,卻默默地做着。

有人說,一個人喜不喜歡你,你自己是能感受到的。

愛,它并不是空泛的言語。

所以李拾光一直很高調的宣揚二人的關系,這不光是宣誓主權,更是為杜絕了她自己的桃花。

即使如此,給她獻殷勤的人依然不少。

有句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自己曾經被謝成堂與各種女人之間的周旋和暧昧傷害過,就更不會讓自己成為這樣的人,給別人一丁點留有念想的機會。

她始終覺得,一個人只要自己立身持正,一些不必要的桃花是不會來找你的。

至少目前為止,除了個別有委婉向她表示好感的,很少有明知道她已經有對象,還來黏糊的。

之前軍訓的時候還有人給她送水送吃的人,在她拒絕了幾次并表示自己有對象之後,他們的注意力也都放到陳香和孔嫣那邊,她這裏已經乏人問津。

她做到徐清泓身邊,兩人也不說什麽,就待在一起,只要有空了,就待在一起坐着,沒有任何過份的舉動,有時候情致來了,就勾勾小手指頭,或是正大光明的拉拉手。

私下約會的時候,她會很黏糊,但在這樣的場合,她是會注意保持分寸的。

除了排球社外,他還加入了攝影社。

當初她只是随口說他要多給她拍點照片,等老了以後可以拿出來回來回憶,他就放在了心上,真的當成一件重要的事情在做。

不管以後兩人老了還在不在一起,至少在這一刻,她的心動是切切實實的,那麽清晰,那麽真實。

于是訓練的時候,徐清泓就跟着他們一起訓練,等到休息的時候,他手裏就拿着一個相機,他的鏡頭裏只有她。

讓排球教練比較驚喜的是,幾天訓練下來,李拾光的體力相較于和她一起進入排球隊的女生相比,高了不止一個層次,就是陳香雖然也不如她,但也十分出衆。

當下他就将二人單獨挑出來,兩人除了和新入社的成員做基礎練習,對着牆壁颠球外,和預備隊員一起練習。

陳香才練了三天就受不了了:“教練他就是個變态!他是不是和我有仇啊?幹嘛一直盯着我練?別人跑個一千米就完了,咱倆要跑五千米?”她伸出五個手指,已經完全不顧形象地坐在草坪上,頭發汗噠噠的黏在臉上,她惱怒地将頭發重新紮了一下,雙手撐在地上,一雙大長腿懶洋洋地交疊着:“早知道我就不來什麽排球社了,你說我當時要加入詩社該多好?”

“那你怎麽不加入詩社?”

陳香回想了一下詩社的社團環境,搖了搖頭。

這個年代社團都太簡陋了。

就以詩社來說吧,詩社的場地目前還只是幾個男生的宿舍,大家聚集在狹小的寝室裏作詩吟詩,裏面各種髒亂差,陳香進去後就敗退回來了,在将各個社團考察了一圈之後,果斷加入排球隊。

托了女排五連冠的福,國大的排球訓練場地還算大,相鄰的兩個排球場,女排占一個,男排占一個,也只有女排在國大有這麽好的資源。

李拾光跑完五千米,只是微微有些喘氣,雙腳還在輕微地原地邁着小碎步動着。

陳香道:“你不累啊?我去,你也是個變态,五千米跑完,連汗都沒出多少。”她在自己額上抹了一把,甩着汗珠:“你看我身上的汗。”

陳香坐在地上休息的時候,李拾光又拿着排球練習颠球。

不得不說,她的運動天賦實在是好,教練只是示範了兩次,她就掌握到動作要領,颠球颠的有模有樣。

她和陳香一樣,都是凡是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性子。

陳香是典型的獅子座,特別要強,見李拾光又開始練習,在體力恢複的差不多後,也站了起來,兩人相互喂球。

李拾光的球已經接的很穩,基本上每一球都能保證颠到陳香最适合接球的位置,陳香則屬于球颠出去,自己也不知道球會落到哪裏,但每一次都能被李拾光接到,再準确無誤地颠回到她手邊最适合的位置。

“你爸媽沒把你培養成運動員真是浪費國家人才。”陳香說。

李拾光仔細回憶了一番,還真是。

她從小運動天賦就特別好,小時候一群小夥伴在一起跳橡皮筋,八九歲的小姑娘,将橡皮筋頂在頭頂,很多小夥伴需要助跑或是幹脆雙手找地翻跟頭才能翻過去,她站在原地立定跳高,就能跳過去。

立定跳遠也一樣,還有追追打打的游戲,玩這些游戲,她是怎麽玩怎麽贏。

但也只是玩而已,誰會認真的思考将一個游戲玩的好的孩子送去當運動員?

“我媽最大的願望就是讓我當一個國家教師,旱澇保收,我爸也一樣,他希望我在機關單位工作,每日喝喝茶看看報紙一直到退休的那種,穩定,生活沒有多大波瀾。”

“那你呢?你自己想做什麽?”陳香問她。

李拾光仰頭望天,快步過去将從高空落下的球給接住,朝陳香打了回去,才說:“我以前想研發出一款屬于天朝的高檔護膚品牌,能走上國際的那種,或者開一家自己品牌的美容院,然後腳踏實地,一步一步,現在我們省會開個十幾二十家的分店,再到滬市開個十幾二十家的分店,再開到京城,開遍全國。”

陳香不說話了。

李拾光笑着挑了下眉,戲虐道:“你以為這就是我最終目的?”

“這還不是你最終目的?”陳香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當然不是。”李拾光搖頭,“我的最終目的是賺很多錢,然後每年在貧困地區建一所學校,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拾光小學。”

“或者給貧困山區修路,路就叫拾光路。”

“或是修橋。”

陳香敏銳地察覺到不對,遲疑了一下:“所以……你是圖名?”

李拾光沒有否認,燦然笑道:“是啊,我就是圖名。”她沒有用什麽高尚的情操來掩飾自己的目的。“我希望能在這世上留下些什麽,能證明我曾經存在過,在千百年以後,這世上依然有人知道,千百年前有一個人叫李拾光,她曾來到這世上走過一遭。”

“你這……”陳香滿臉黑線:“想的可夠遠的,你想千百年後的事情幹嘛?”

李拾光只是笑。

沒有死過的人,或許永遠不能體會,當她在病床上彌留之際時內心的不甘,她不願此生就如泡沫一般,籍籍無名的死去,就像一顆草,就像一粒塵,對這個世界來說,無關緊要。

“現在我只想有個好身體,能陪伴家人,夢想什麽的,同生存和生命比起來,微不足道。”

“如今,我就想做一條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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