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兩紅豆09

簡意尴尬地擡了擡臀。

“老大,我這兒還有煙,你不用咬。”陸天槍說着從褲兜裏掏煙盒。

“滾蛋。”明禮把煙頭摁滅在桌面上的一片油漬裏,眼睛餘光去瞧馬路沿。

騷包整理好領帶,又從褲兜裏掏出一副眼睛,慢騰騰夾在了鼻梁上。然後,他忽然扭頭看向大排檔方向,擡手伸出修長的中指,優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架。

明禮眼皮跳了跳,他覺得騷包推眼鏡架的時候,好像扯着嘴角笑來着,但是這個距離,又是晚上,根本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

就是覺得他媽的扯着嘴角笑了,還笑得特詭異。

明禮把酒悶完的時候,騷包已經拎着編織簍進了簡意所在小區的大門。

明禮用膝蓋頂了頂簡意的脊背:“出來吧。”

簡意這才從桌底下爬出來,眼睛去看對街:“他進小區了?”

“嗯。”明禮別了下膝蓋,把她從跟前別走,“你躲他?為什麽?”

“你們說誰呢?我瞅半天什麽也沒瞅到啊。”陸天槍嚷嚷。

“我哥。”簡意重新做回凳子上,又解釋了句,“顧哲是我哥。”

桌上靜了一瞬。

簡意一直低着頭,感覺鼻尖的空氣被大泵抽走,她有些呼吸不上來。其實沒必要解釋,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像是怕誰誤會,張嘴就解釋她和顧哲的關系。

潛意識裏就是怕那個誰誤會。

簡意咬了咬唇,頓時就有些拘謹了。她擡臉,迎上明禮難以名狀的目光:“他不喜歡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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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輕而柔,像根羽毛刮過明禮的心尖。

眼睛濕漉漉,像小鹿。

想着這頭小鹿剛才就窩在自己腿下,明禮睨着她,心思再一次不健康起來。

靠,大姨夫來的也太他媽頻繁了。

最近內分泌失調得有些離譜。

“為什麽不喜歡?”明禮問。

“因為他覺得自己比警察聰明。”

明禮從鼻子裏哼了聲,陸天槍咧嘴咦了聲。

“我也這麽覺得。”簡意有些得意地說。

“那是因為你以前沒見着老子。”明禮從煙盒裏磕出一根煙,偏頭睨着她,頭一遭把心理活動念出了聲,“顧哲,你哥?姓顧?”

“……哦,我爸媽的幹兒子。”

“阿龍的事情,是他跟你說的?”明禮生硬地強轉了話題。

陸天槍倉鼠般啃着羊肉串:老大終于記起阿龍這回事了。

簡意愣了愣,點頭:“但是顧哲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他就是擔心我的安危才去查的他們。”

“顧哲什麽時候知道那個人叫阿龍?”

“昨天。”

“說說具體情況。”

“具體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阿龍這幾天一直和慶豐路那家汽修店的小工有聯系。”簡意猶豫了下,從包裏掏出手機,在圖庫裏翻出一張照片展示給明禮看,“這個電話號碼的主人也知道阿龍的一些事情。”

明禮瞧了眼手機屏幕,照片上是條通話記錄,一串電話號碼下面顯示呼入時間是昨晚十點零二分,通話時間三分鐘。

明禮默記了遍電話號碼:“這是你偷拍的顧哲的通話記錄?”

“哦。”簡意把手機塞進包裏站起來,“我就知道這麽多,顧哲大概也只知道這些。舉報獎金就不用給了,但是你們查案的時候,尤其是找這個電話主人問話時,不能提顧哲。”

“保護舉報人的權利是警察蜀黍應盡的責任和義務。如果這些情報經查屬實,回頭局裏送你面錦旗。”一本正經裏帶着流氣。

“不必,不浪費你們市局的布料是市民應有的覺悟。”簡意滿臉黑線提步往外走。

“剛才的照片發我一張。”明禮吆喝了聲。

簡意一直走下臺階才回頭:“我會發給110。”

明禮眯眼看着她穿過馬路走進小區門口。

“老大,你說的照片,是她剛給你看的手機號碼吧。你不是過目不忘?一個電話號碼會記不住?”陸天槍問。

“滾蛋。”

“不是老大,短信報警不是12110嗎?她怎麽給110發照片?邏輯說不通啊,還有……”

明禮抓起一把竹簽拍他腦袋上:“要吃就吃不吃閉嘴。”

掃蕩完桌上的烤串兒去慶豐路的時候,陸天槍才後知後覺琢磨了出來:剛老大是想要簡意的電話號碼來着,結果被她給怼了。

簡意走出電梯左轉到走廊,一眼瞧見顧哲坐在家門口的地板上,腳邊放着一簍大閘蟹。她心虛地走過去:“你怎麽不進去?不是有鑰匙嗎?”

“怕吓着你。”顧哲坐着沒動,只是皺了皺鼻子,“你去吃烤串兒了?”

“……啊哦……”簡意擡起胳膊聞了聞外套袖子,掏鑰匙開門。

顧哲笑笑站起來,把大閘蟹拎進屋裏:“把這個煮上,明天就不新鮮了。”

“我吃不完。”

“沒讓你吃,是我要吃。”

簡意把包挂在門後,回頭去看他。

金絲邊眼睛,只有鏡框,沒有鏡片。

白襯衣板正規矩地全部紮在西褲裏,斜紋領帶一絲不茍,上面甚至還有個領帶夾。

“你今天幹什麽去了?”簡意問。

“談了一個項目。”顧哲開始解領帶,“大閘蟹就是從合作商那裏順過來的。”

“什麽項目?你真要開公司?”

“當然是一起發財的項目,公司如果真的開起來,我就把你弄進對手公司裏,專門讓你跑業務逮客戶,诶嘿,蹲一個死一個,用不了多久,還沒死的客戶包管争破頭地往我公司跑。”

“……”簡意拎着大閘蟹去廚房,有完沒完。

她把編織簍放在竈臺上,摸了下屁股,似是在拍掉如影随形的那只腳。

想罵人。

想想曾看過他的某不可描述,屁股上這一腳,就算……扯平?

但還是想罵人。

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他心裏就堵得慌。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本事,他的本事就是招人煩。

半個小時後,簡意端着一盆大閘蟹從廚房出來,顧哲已經躺在客廳沙發上睡着了。

簡意把大閘蟹放在餐桌上,又去廚房拿來醬料,喊顧哲起來吃蟹。

顧哲掙紮着爬起來洗了手回來,半睡半醒眯瞪着眼有一口沒一口地往嘴裏塞蟹肉,簡意和他說話,他就哼哼唧唧地應付着。

半盆下肚的時候,他像是猛地醒了過來,冷不丁說了句:“阿龍的事情,你想跟警察說就說吧,我覺得不好玩,不想再跟他們玩了。”

簡意蘸醬的手頓住,盯着他看了半天,點頭,順帶說教了他兩句。

顧哲只管嗯嗯聽着,沒有反駁。

剛在小區門口的大排檔,他雖然只看見了明禮,但是簡意身上的烤串兒味,還有她撒謊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地摸耳朵……這讓他很不舒服。

阿龍既然沒認出簡意,顧哲也不想再插手,至于警察抓不抓得住他,憑他們本事咯。就是那個明禮,站在簡意身邊的樣子很醜。

真醜。

偷摸來見簡意的樣子真醜。(此處的大寫加粗)

醜破天際醜穿地心,醜裏還帶着尬騷。

人的本性就是賤,越攔越上蹿。

爺爺我不攔了。

你要還是再他媽的醜,爺爺我打到你跪下來叫爸爸。

诶?怎麽好像降了一個輩分?

“想什麽呢你?”簡意斜眼看他,“你嘴裏的蟹腿沒剝殼。”

顧哲把嘴裏的蟹殼“呸”出來,拽了張餐巾紙優雅地擦擦嘴,慢條斯理地說:“哦,我在想李思錄,你上次說他雲州資助的那孩子,沒準我能查出來。”

“李思錄?你不是不讓我管?”簡意趕不上顧哲跳躍的思維。

“腦子在海水裏泡久了。”

“傳說中的腦子進水??”

“人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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