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趙樂君一路往雍州北地,日出啓程,日落随便找個地方落腳,風雨兼程的趕了六七日。
姬老太爺見到外孫女的時候,被她憔悴的樣子吓一跳。
“你一路騎馬來的?!”
老人伸手幫她解了沾着沙塵的鬥篷,心疼地輕輕用指頭揩她臉上的灰。
這哪裏還有公主的樣,跟逃難似的。
趙樂君見到老人,一身疲憊都減輕不少。
等到坐下,一個六七歲的男童被帶上來,歡喜地撲到趙樂君身上喊姑姑:“阿禮想你了!”
“姑姑也想我們的阿禮了。”
趙樂君親昵去蹭他臉頰,她有近一年沒有見到姬尚禮,他倒還記得她。
她臉上的灰就蹭了男童一臉,男童哈哈哈地笑,還在她臉頰親一口,吃了滿嘴灰扔樂呵着。
姬老太爺望着親密的姑侄倆,心中欣慰。
等趙樂君喝了一碗熱茶,老人才責怪道:“不管事情如何一波三折,也不需要你親自過來的,我是上不了戰場了,可姬家軍的副将哪個不是身經百戰,非要你這小丫頭片子跑過來坐鎮不成?”
“不過來,我不放心。”她賠笑着,“而且我還有事要到上郡一趟。”
上郡。
老人慈祥的眼神慢慢變得冷厲:“你要保那臭小子,跟他和離了,還去那裏做什麽!”
當年外孫女要下嫁,他就不太願意。
他不是看不起楚弈的出身,也懂莫欺少年窮的道理,他只是覺得楚弈那個牛脾氣會讓外孫女委屈,家裏那個娘又是拎不清的潑婦。
結果到頭來,外孫女還是受了委屈,最後還要替他操心主動和離。
他現在想想還來氣,胡子也一抖一抖的。
趙樂君知道外祖父對楚弈有偏見,抱着侄子,慢慢地說連雲做下的事情。
憤怒的姬老太爺愣了片刻,旋即沉默,是想到太子先前暗中來信的內容。他抿抿唇說:“此事也不全因為你,你瞎擔什麽責任!”
向來愛惜士兵的老人沒有斥責連雲所為,趙樂君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此際仆婦端了一碗面上來,姬老太爺催促讓她先吃東西。
趙樂君确實也餓了,抓起筷子大口吃得香,看得老人又是一陣心疼。偏她還操心良多,邊吃邊問:“上郡和北地間的烽火臺有人把守嗎?”
“當然。”
“那就好,我一會去上郡,如若烽火燃,您老人家就整軍。”
說着讓人去取來她随身帶的輿圖,上面已經畫上她為此次收複北地的出征路線。
姬老太爺看着輿圖,凝神:“你決定了?此戰之後,你那沒心的父皇估計越發疑神疑鬼。”
“決定了。您已經離開洛城,退守在北地幾年了,他的疑心絲毫沒有減少,我不能讓您一直為我和太子憋屈着。”
“太子……”姬老太爺心頭猛然一抽,說了兩字就沉默。
趙樂君奇怪擡頭:“太子怎麽了?您別擔心,他在宮裏安全,身邊有暗衛。窦正旭也在,魏沖應該也回到洛城了,會幫着他保住南陽王和霍廷,只要不內亂,一切都好說。”
她自然把老人面上那點愁容當成是擔憂弟弟,連連安慰。
“嗯,太子很好。”
老人答非所問一般,喃喃一句。
用過飯,趙樂君細細跟外祖父說了自己的打算,就不舍地把侄子放回到地上站着。
姬老太爺看出她的心思,皺眉板着臉:“讓他過來就是,非要你去不成!而且這也有關戰事的商議!”
她就彎眼一笑:“可不能,您見不着他都恨不得打他一頓,商議不了兩句要打起來可怎麽辦?”
那她是拉架還是不拉架?
“滾滾滾!”
老人被她埋汰得一摔袖子,在她朝自己福禮告退的時候,又攔住人,讓人拿來自己的鬥篷冷着臉給她穿上。
**
春季雨水多,幹旱的上郡一帶半夜時分也迎來一場春雨。
謝星将養了六七日,已經能跑能跳,聽到下雨高興地跑出去還淋了一圈,一身濕噠噠來到楚弈帳裏。
“阿兄,下雨了。我們種下的糧食肯定能長好。”
朝廷老是拖欠糧食,他們已經習慣自給自足,收成好跟打勝仗是他們最高興的事。
楚弈坐在案邊看地圖,聞言側耳聽了淅瀝瀝的雨聲,臉上沒有多少歡喜。
他已經收到從洛城來的消息,說是趙樂君六七日前就出發趕往雍州,這一下雨恐怕要耽擱路程。
想着,就免不得心煩意亂。
還想她作甚,該幫的他都幫了,老天爺的事情他也做不了主。
遂低頭繼續看圖。
他們被俘虜的士兵三日前已經交換了回來,還得了百匹上等種馬,可胡人十萬兵馬還在外邊沒有退離太遠。
他覺得胡人可能是想再拼一回。
對方在等待他們趙國的動靜,而他也同樣在等待胡人的決策。
這場戰事,不管是誰先主動,一旦正面交鋒,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謝星見他不理會自己,低垂的劍眉微微蹙着,他也就自己去找快幹布來擦頭發。
外頭一個士兵慌亂跑進來,神色激動地說:“将軍……長、長公主來了!”
謝星擦頭發的手一頓,驚喜地看向義兄,楚弈也在瞬間擡頭,一手撐着桌案眼見是要站起來,下刻卻是又坐回去,巍然不動。
“你說誰來了?”
她怎麽會跑到上郡來,來了又如何,兩人左右是分道揚镳,他也不必滿腔期待。
趙樂君此時已經掀了帳簾走進了:“沒提前通知楚将軍,是我失禮了。”
女子聲音如從簾子縫隙刮進來的夜風一般清冷。
楚弈看着那個信步走來的女子,下颚緊繃。
謝星是個識趣的,當即站起來把還杵着的士兵拽出去,留下地方給兩人說話。
趙樂君在他沉沉的視線中從容淡然,徑直走到他的案前,與他對坐。
案前燭火明亮,剛才面容不真切的女子清晰映入他眼簾。
他是一愣。
那個在他記憶裏從來都是光鮮明豔的長公主,下巴削尖,眼底都是烏青,眼窩微微下陷,是他沒有見過的憔悴樣子。
他張了張嘴:“你這是……”
“楚弈,我來有兩件事。”
趙樂君卻是同時開口,他把那句你這是趕了一路的關切給咽下去,木然地盯着她。
他怎麽忘了,這個小婦人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趙樂君吸了口氣,長睫輕輕顫抖,然後擡眸凝視着他說:“你不在軍營的消息是連雲透漏的,你來見我被他察覺了,他算計你有我一半的原因,是我們讓無辜的士兵送了命。”
楚弈平靜的目光霎時湧起風暴,在與她相視間變得淩厲,而且她嘴裏‘我們’兩字無比刺耳。
他其實有猜想到是連雲所為,可這跟親耳聽見,是另一番的滋味。
他面露寒霜,手握成了拳,嘲諷道:“所以長公主來這,是要給他說情?”
“不是,我是帶着我的歉意而來。”
楚弈卻是猛然站起身,朝她怒急地吼道:“連雲叛國犯的錯,要你帶什麽歉意!而且你們的歉意,他們就能活過來嗎?!”
面對他的質問,趙樂君苦笑,低垂着眼眸說:“不能,我如今能做的,唯有在生活上照拂他們的家人。”
“——他們的家人并不想要這樣的照拂!”楚弈氣急,險些要擡腳踹翻桌案。
可她坐在對面,他只能生生憋着氣,一拂袖轉身不看這個氣人的婦人。
趙樂君散落耳邊的碎發在他拂袖的風勁中輕輕飄了飄。
她低着頭,伸手将碎發挽到耳後,輕聲說:“楚弈,我來不是想和你吵架的。”
他寧可她不來!
楚弈滿肚子火氣,沒有吭聲。
他不做聲,趙樂君也就沉默着。
他是牛脾氣,這個時候說什麽,他估計都還要想岔,索性就準備等他冷靜想跟自己說話時再談。
兩人間就那麽僵持着,屋裏安靜得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楚弈面對着一方帳布,憋氣了良久,突然覺得疲憊,他也懶得和她有什麽所謂的吵架了。
他閉了閉眼說:“有什麽明日再說吧。”
他現在不想面對她,聽她說什麽歉意。
只是話落,他許久沒有聽到動靜,就那麽堅持的再晾她。
然而背後的人仍舊沒有聲響,讓他終于忍不住轉頭:“趙樂君,你……”
話說一半,他又愣在那裏。
趙樂君居然是就那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臉色幾變,青白交加。
敢情他自己生氣半天,她倒是睡得香甜!
還發出微微的鼾聲!
楚弈簡直快要怄得吐血,像炸毛的貓,汗毛都氣得豎起。
他瞪大眼,狠狠磨後牙槽,伸出去要拍醒她的手最後還是收了回來,看着她鬥篷半濕,一張臉也被吹得灰塵撲撲。
他氣得一甩袖,帶着無法發洩的怒意出了帳,吩咐士兵:“下雨帳裏清冷,擡個炭爐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楚弈:老子是自己冷!
偷聽牆角的謝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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