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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有人喜歡這首歌》

作者:康城

文案

【十七歲的天空下,牛羊不吃草,只做與草有關的夢。】

風鈴草和小白馬的故事。

注:暫時周一至周五8點更,以後的情況看發揮。

內容标簽: 青梅竹馬 花季雨季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何濱,孫心妍,黃稚薇,陳彥其,李笛 ┃ 配角: ┃ 其它:

孫心妍走近病房時,裏面傳來笑聲。

空氣裏有淡淡花香,六七個年輕人圍坐在病床邊。有人有所感地朝門口看,目光一喜,“你們快看看這是誰啊……”

衆人回頭。

注目中,孫心妍走進去,懷中輕抱一束白色百合。

“李老師,祝你早日康複。”她微笑。

“心妍,好幾年沒見到你了。”

靠着病床近的一個年輕男人幫她接過花束,放置床頭。又有女人在旁邊拉來一張方凳,親切地說,“心妍你坐吧,李老師剛剛跟我們提到你,你這就來了。”

溫馨氛圍中,大家繼續聊往事,期間,幾雙眼睛卻忍不住打量這位遲來的女同學。

她穿着灰色羊毛薄衫和修身牛仔褲,打扮比上學時候還樸素。都快十年了,還跟上學時一樣瘦,五官基本沒變,給人印象最深的是臉頰上的兩個梨渦,一抿唇就若隐若現,不笑也像在笑。

學生時代的風雲人物,那時驚為天人的長相,現在來看好像也只是比普通女人甜一點。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也許是在真正成為男人後,曾經的大男孩們對異性的審美說變就變了。

盡管如此,帶着內心的某種情結,在場的男士們還是覺得移不開眼。

三人間的病房沒有住滿,只有一個病人,半躺在床上,被往日教過的學生圍繞着。她是江城中學的語文老師,同時是帶過好幾屆學生的老班主任,名叫李愛珍。

“你們能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不要帶什麽花啊水果的,都沒人吃,浪費錢。李老師看到你們心裏就很高興了。”李愛珍穿着有些寬大的病服,半靠在床上,臉上強撐精神。

“李老師你安心養病,不要想其他的。”

“就是,看着我們高興我們這幾天就多來幾趟,正好班上要聚會,您把身體養好了,也來跟我們一起熱鬧一下。”

“是啊,安心養病,您就什麽事都別煩了。”

執教近三十年,李愛珍今年整整五十歲,正要退休,卻在去年的體檢中查出問題,不幸被确診為肺癌。這些年她單身一人,沒成家,更無兒無女,校方知道她的困難後為她在校內組織過一次捐款。上個月剛做完手術,現正接受後期化療,又是一大筆開銷。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她的消息經學校發在內網後,很快被傳到校友群,陸續有學生趕回來看望她。今天來的幾個都是07屆學生。十年過去,看着學生帶來的畢業照,她發現這班裏的每個人她都叫得出名字。

也許因為他們是她帶的最後一屆學生,她對他們格外有感情。

探視結束,幾個年輕人聚在樓梯口等電梯。

“真想不到這麽多年了,李老師一直獨身。”

“是啊,太不容易了。回頭我們這邊也組織一下,盡點力,也別告訴她,就直接放到她這個住院的賬戶上。”

衆人點頭。

走出醫院,五月天晴風暖。

幾個年輕人一路說笑,聚在大門前不散。老友聚首,成熟的衣裝下都透着當年的青澀勁。忍了兩個小時的煙瘾,男人們迫不及待地散煙點火。

十七班老班長韓東借着看望老班的由頭,在五一假期裏組織了這次高中畢業十年聚會。今天是五月一號,在外地沒事的幾個提前回了。韓東人還在北京開會,要明天才能坐高鐵回來。

班級聚會放在假期最後一天,也就是五月三號晚上。于是大家打聽着誰來、誰不來。

話像是說不完,臨了要走,男男女女全都有些戀戀地。

“怎麽來的,行李呢?”老同學李笛問孫心妍。

“打車,東西先放到酒店了。”

李笛點頭,“走吧,送你過去,等下正好一起吃個飯。”

孫心妍點頭,“也好。”

兩人走到停車坪,剛上車,有人在外面輕叩她們的窗。

李笛降下車窗。

“你們等會兒怎麽安排?”男人在外面微笑。

“幹嘛?”李笛問。

“我們幾個晚上想回學校轉轉,你們要不要一起?”他身後,兩男一女聚在一輛紅色奔馳旁邊,沖她這邊喊:“怎麽說啊李笛,一起去玩吧。”

李笛說,“三號不是要一起回去的嗎?”

“那個去也是白天,咱們今天這是夜訪。”男人興致頗高。

李笛轉過臉問孫心妍,“他們要去學校,你想不想去?”

“我無所謂,你呢?”

“我也無所謂。”

孫心妍朝外看,男生俯下一點身,沖她笑道,“一起去吧,大家全都好多年沒見了。我們今天就先小聚一下,我請。”

“進得去嗎?”他們上學那會兒,江高的門禁一等一的嚴。

“這你們就放心吧,剛剛吳瓊在那邊都打過電話了,找好人了”。

男人臨走前拍拍車頂,“就這麽說了啊,李笛你把車開到東吳路上,那邊有個如意酒家,找不到你打我電話。”

一行人到飯店時才下午四點,于是跟服務員要了兩副撲克牌,組了一局掼蛋。後面又陸續來了兩個在本市工作的同學。

飯點到了,正要收牌局,有人推門而入。男人身材英挺,一身休閑裝,英俊帥氣。

大家立即哄起來,“這是誰啊這是,陳軍官啊!”

老同學陳彥其看着成熟不少。目光掃過一圈人,他臉上的燦爛笑容一如當年,“不好意思啊各位,久等了,我這剛下火車。”

話音落下時,他注意到坐在角落的孫心妍,兩個人都是淡淡一笑。

七八個人坐滿一桌,開席後有說有笑,沒有一秒冷場。

中途孫心妍去洗手間,出來時有人正在門口打電話。男人夾煙的手垂在褲側,煙頭上蓄着一截煙灰。

背後的包廂傳出陣陣笑聲。

孫心妍在心裏算算,他們也有四五年沒見了。

挂掉電話,陳彥其看着孫心妍走過來,一句話還沒開口,兩個人又都友好而生疏地笑了笑。

“今年要畢業了吧?”他在旁邊的垃圾箱上把煙頭抹了。

“快了。”

“工作定下來沒有。”

“沒有,還在忙論文。”

“不急,慢慢找。”陳彥其看看她,“好幾年不見了,你都沒怎麽變。”

“你也是啊。”孫心妍抿嘴微笑,“這幾年在部隊還好吧,陳軍官。”

在這個熟悉的笑容、有些揶揄的語氣裏,陳彥其仿佛看到一抹她當年的神氣。

陳彥其“呵”地笑了一聲。

又有人出來,兩人沒再說什麽,笑着進了包廂。

不開車的人在席間少喝了點酒,吃完飯一撥人熱熱鬧鬧地朝母校去。事先找人打過招呼,門衛很客氣,只象征性地做登記。

江城中學是一所百年名校,既是省重點,也是市裏最好的高中。每年高考,學校本二以上院校的學生錄取率在全省都遙遙領先,上百名學生能進全國重點大學。

在江高的三年,孫心妍見識過真正的用功,也見識過真正的天賦。

假期,校園內燈光少,花草香氣濃郁,格外谧靜。幾個酒足飯飽的老同學邊走邊聊,很舒心。

李笛穿的是一雙高跟鞋,每走一步,鞋跟都把水泥地面敲得咚咚響。沒一會兒她和孫心妍被大部隊拉開距離。

孫心妍看她腳上的鞋,至少七八厘米。李笛跟着她低頭看,莞爾,明知故問地,“看什麽啊。”

孫心妍朝她豎了下大拇指,“開車也能穿這麽高,厲害啊。”

“這有什麽,熟能生巧。”

她是孫心妍高中時最好的朋友,這份可貴的友誼也一直延續到現在。高一開學時她們坐得很近,李笛是班上第一個和孫心妍說話的人,問完名字還問了企鵝號。

那時候的李笛很不起眼,好在性格大大咧咧,人緣很好。今天,不少老同學看到眼前這個妝容精致、一頭短發的時髦女人,都一臉疑惑,一報名字又是一臉驚訝。很難再把她和當初那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生聯系到一起。

李笛問,“你幾月份畢業來着?我現在日子越過越糊塗了。”

“7月。”

“還有兩個月了啊。”

“嗯。”

“過的真快,你也算熬到頭了。”

“可不是嘛,你在廣州都呆這麽久了。”

李笛上學時成績中等,勉強考上了個一本的學校,一畢業就去了廣州,在房地産企業做事,今年剛在寸土寸金的廣州按揭買下房,也算小有成就。

前面沒燈光了,說笑聲漸止。

有人不确定地問:“這個是不是新體育館?”

操場上空空蕩蕩,盡頭坐落着一棟建築。建築的風格和學校裏其他樓宇不太一樣,用了現在比較常見的鋼網結構,屋頂是兩道伸展開的曲線,像懸浮在半空的波浪,又像一雙鳥翅,輕盈別致。

“還記不記得,我們那屆進來的時候新體育館剛建,請了國外的設計師,當時說建好後有室內籃球場、羽毛球場、國際标準泳池,吹得怎麽怎麽好。誰知道一直等到畢業都還沒搞好。等我們走了,下一屆人來了,它開張了。”

“不要說體育館了,還記得我們校服嗎,剛好也是在我們下一屆改版,我們那個一比簡直是麻布袋啊。”

懷舊的男男女女笑起來。

再往前沒有東西,說笑聲在風中淡去,一群人又陸續往回走。

然而走了一小段後,不知是誰第一個回了頭。

小小的人群像受到感染,大家在不經意間三三兩兩回首、駐足。

離遠了,視野豁然開闊。

校園遠離城市燈光,夜空除了純淨的黑色,只有月亮。那低矮的建築在淡淡月色下泛出迷人微光,像一座懸浮在空中的宮殿,有一種不真的輝煌感。

比它更閃耀的,是曾經的拼搏與努力、微笑與眼淚,以為會陪伴你一輩子卻早已遠走的友情與愛情,是那些多年後依然會夢見的場景……

往事淹沒此刻與未來,像無聲的煙花,在高曠的夜空下悄然綻放。

夜風吹拂臉頰,孫心妍濕了眼眶。

2(修)

倘若時光倒流,昨日重現,你的故事會從哪裏開始?

孫心妍考上江城第一中學是2007年。一個很熱的夏天。

那年她十六歲,中考發揮得好,進入江城中學高一十七班時班級排名第五,全年級排名第六十五。在省重點中學江高裏,這樣的成績足以進入一所家喻戶曉的重點大學。

然而幸運是一閃而過的流星。

入校後高一年級連續兩次考試,孫心妍都未進入班級前十五,在浩瀚的年級排名裏更是沒了影。

孫心妍出生于書香世家,父母是同一所小學的老師,爺爺奶奶和兩個小姨也是老師。入學第一次摸底考成績出來,面對她滑鐵盧的成績,父母連續兩三個晚上睡不着,半夜裏還在讨論她的學習問題。很快到了期中考,孫心妍卯足勁只考到第十七名。

比起摸底考的第二十三名也算進步,只是遠未達父母期望。

孫心妍爺爺奶奶住在江城下面的一個鄉鎮,高中課業緊張,周六都要上課,這周趁江高辦運動會,孫心妍才得空跟父母回來。

合家團聚的飯桌,一家子老師習慣性地探讨教育問題,結果就說到孫心妍的期中考成績。

“主要是數學考得太差,我跟她分析過那個卷子了,太多粗心大意的地方。”說話的人是孫心妍父親孫賀敏,市優秀教師,教的就是數學。他是個沉穩厚道的男人,像許許多多中國男人一樣,平時話不多,對女兒的關心只放在心裏。

孫心妍的爺爺夾菜到孫女碗裏,“一次兩次沒考好沒什麽的,剛上高中,不要弄得太緊張,婷婷現在還沒找到狀态。”

一雙細白的手握着筷子,來回輕拌碗裏白米飯。孫心妍半低着頭。

孫母陳冰在一旁道:“好了,吃飯時候不談成績,先吃飯。”

孫奶奶給孫心妍夾菜,“就是啊,難得回來一趟。婷婷,大黃又懷孕了,知不知道?”

你夾他夾,飯碗裏的菜堆滿半邊。

孫心妍這時才擡眸,“什麽時候的事?”

奶奶說大黃上個月有兩三天沒着家,回來沒幾天肚子就大了。

大黃是家裏散養的貓,去年就生過一胎。四只小奶貓,只有手掌那麽大,超級可愛。當時孫心妍想抱一只回家養,孫母沒同意,怕髒怕麻煩,後來四只小貓都送了周圍鄰居。

陳冰看看女兒,有些寵溺地說:“一聽到小貓小狗什麽的她最來神。”

成績的話題一帶而過,飯桌上的氛圍又輕松了些。

作為女孩,孫心妍是贏在起跑線上的。她從産房裏抱出來時就是雙眼皮,別的嬰兒皺巴巴地,她卻看着水潤潤的。醫生護士、同一個産房的孕婦親屬都誇她漂亮,說沒見過剛抱出來就長這麽開的。順産完的陳冰聽說是個女兒,最怕她遺傳孫賀敏的小眼睛,一口氣緩過來,仔細看完孩子的樣子,一顆心才放下。

最讓父母自豪的是她的成績,不用任何督促,一直名列前茅,初中、高中孫心妍全靠着自己的實力考上最好的學校。

孫賀敏和陳冰的同事們很豔羨,常用孫心妍來教育自己家的孩子。她進入高中後成績下滑,父母內心是有落差的。

吃完飯孫心妍去院子找貓玩,孫家奶奶和兒媳在廚房忙活。

孫奶奶洗着碗筷,忽然說,“本來成績好好的,怎麽一下子落後這麽多,和她聊過沒有?要不找個老師補補課?”

“上個月就開始補了,賀敏找的他朋友。其實這次也是有進步的,江高生源好,她可能還沒适應這麽強的競争。”

“女孩子高中時候是會吃力一點。”老人拿幹毛巾擦碗,看窗外,“也不要給太大壓力,說多了她心裏也難過。”

老貓性子野,跟人玩了會兒就沒了興致,三兩下地跳上圍牆,黃色的一大只,沿着牆檐慢慢走,“忽”一下跳入院外綠色樹叢。

孫心妍起身,去水池邊洗手,跟着走出院子。

中午時分的鄉間有種安寧氛圍,空氣裏夾着飯香。走到家門前的小河溝旁,孫心妍停下,漫無目的地看周圍風景。

身旁是一棵大槐樹,細碎的陽光從樹葉縫隙間落下,一地斑駁。踢了踢腳下的一簇草,孫心妍又擡頭看看樹帽,手掌又在粗糙的樹幹上摸一摸。

小時候她很喜歡下鄉玩。孫心妍爺爺奶奶是村裏有名的老教師,村裏很多人見到她都知道是孫老師家的“婷婷”。那時候周圍有很多同齡孩子,一到寒暑假她就跟他們一起在村裏四處瘋。現在大家長大了,有的去了市裏上學,有的還在村上,見了面也跟不認識一樣。

孫心妍從小在各種稱贊聲中長大,其實,她很怕父母失望。哪怕他們只是一時不小心透露出一點點。她是他們的孩子,也是他們心中的一名學生,他們對她寄予着超出常人的期望。孫心妍覺得,只有雙教室家庭的孩子才能體會這種與身俱來的壓力。

手指尖扣着樹皮,正在發呆中,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動感的音樂。孫心妍循聲回頭。

今天不知道是什麽日子,他們一早來的時候,隔壁家就停了好幾輛轎車。音樂就是從其中一輛黑色汽車裏飄出來的。那輛車正正好地栖在鄰家院門口,被一片樹蔭遮着。

車窗全開,車裏坐着個和孫心妍差不多大的少年,黑衣服,皮膚白白的。孫心妍看過去的時候,他剛好也轉臉朝她看過來,目光冷淡。

對異性敏感的年紀,目光輕輕碰了下,孫心妍移開眼,拍拍手上灰,轉身回家了。

少年不在意地回過頭,往後仰了仰,一只手墊到腦下,繼續聽歌。點點陽光從前檔玻璃上落下,“啪嗒”一聲,他伸手撥下擋光板。

過了會兒,門口忽然出來了個滿面赤紅的中年人,一副喝多的樣子,站門口左右轉轉,看到車裏人咧嘴一笑。

走過來彎身敲車頂,一嘴酒氣地,“濱濱,怎麽坐這兒來了,你爸找你呢……”

“找我幹什麽?他喝他的好了。”

“你去看看你爸那德行,一喝多就想他寶貝兒子,走走走,吃飽沒有,一個人坐外頭幹什麽……”

拉開車門,男人摟着少年肩膀把他帶回屋。

孫心妍回到家,孫賀敏和孫爺爺正坐沙發上喝茶。看她進來,孫賀敏叫她吃點水果。

孫心妍在沙發上坐下來,拿起一瓣橙子,“今天外面停了好多車。”

孫爺爺說,“哦,隔壁老何家今天擺酒,他家小兒子把小孫子又弄回來上學了。”

孫賀敏:“他家那個孩子多大啦?跟婷婷差不多吧。”

孫爺爺想了想,“好像是同齡,你記得吧。”

“那也是高一啊,早幾年不是說弄到北京上了,回來上幹什麽?那邊政策多好。”

“誰知道,他們家又沒個人問孩子的。”何爺爺是個有風骨的老黨員,對這種資本家帶着點有色眼鏡。

何家就在孫家隔壁,中間隔一戶,是老鄰居。這家人在整個村都家喻戶曉,四個兒女全是生意人,其中又屬小兒子做得最好。他早年做鋼材,發跡後做外貿,後來聽說在北京開了公司,越搞越大,現在已經不知道是在搞什麽了。

這個小兒子很早就跟老婆離了婚,一個人在北京帶着孩子過,也沒再婚,前兩年還出資幫村裏修了一條路,算是村裏的大人物。去年小兒子還給何家老兩口在市裏買了套獨棟大別墅,老兩口過去住了一星期,實在無聊就又回來了。

住得近,孫家跟何家早年關系挺不錯,後來跟何家攀交情的太多,孫家書香世家,骨子裏帶點文人傲氣,不想沾這種腥氣,主動疏遠了。現在兩家老人見面還會簡單聊幾句。

下午,孫心妍一家回城,兩個老人送他們出門。

剛出院子,隔壁剛好出來一堆人,各個面紅耳赤,說說笑笑地道別。何家兩個老人混在人堆裏,看到孫家這邊動靜,笑着過來打招呼。

“婷婷回來啦,有陣子沒見着了。”老人看着孫心妍。

孫賀敏說:“心妍,叫人了沒有?”

“何爺爺、何奶奶好。”

“越來越漂亮了。我們家濱濱今天也回來了,還有小三子的幾個朋友,一起過來吃飯的。”

老人忽然回頭叫了一聲:“濱濱!”

門口,何濱正被一個喝多了的男人拉着聊天,亂哄哄地也沒注意到有人叫他,直到何奶奶過來拉着他胳膊往一邊拽。

眉頭輕皺,何濱沒什麽耐心地問:“又怎麽了,奶奶……”等跟着走到這邊來了,才看見孫家一家老少。

孫心妍站在父母旁邊,看着他。

愣了下,何濱掃一圈面前人,倒是主動開口喊人了,“孫爺爺孫奶奶,叔叔阿姨。”

少年一米八的大高個,身上套着件寬松的黑色連帽衫,臉上輪廓清晰,大小夥的樣子已經出來了。孫賀敏好多年沒見過他,一直記得他小時候挺皮的,笑笑,“都長這麽高了。”

“還在竄個子,長得就像我家小三子,一個樣。”

“确實像。”

兩家人在門口閑聊幾句後分手。

孫賀敏開車,陳冰坐副駕,孫心妍坐後排。車是孫心妍上高中後剛買的,銀色的福克斯,平時都是陳冰開。

車子發動,孫心妍隔着灰暗的車窗往後看,那幫人還聚在門口沒有散。一刷水的黑色轎車被陽光照得有些反光,何濱站在其中一輛旁,扶着車門,像是在跟何家兩個老人說話。

畫面在視野中模糊遠去,孫心妍轉過頭。

陳冰說:“真是一眨眼,他家小何濱都長這麽高了。”

孫賀敏扶着方向盤,“我也幾年沒看到了,長得還挺精神的。”又道:“婷婷,還有沒有印象,你小時候被他燙到那回……”

陳冰回頭,看着面無表情的女兒笑笑,跟孫賀敏說,“我估計她是不記得了。”

晚上簡單吃完飯,孫心妍一家三口各忙各的。

孫心妍看了會兒書,孫母叫她先去洗澡。

澡洗到一半,碰到大腿上的舊疤,孫心妍想:怎麽會忘啊?

長這麽大,她只記過這一個人的仇。

他是隔壁家的小孫子,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奶奶讓她叫“何濱哥哥”。村裏小孩也都叫他“何濱哥哥”。她還記得大人們說,他比她大五個月。

小學二年級,孫心妍在鄉下過暑假。兩小無猜的年紀,他每天一到點就來家裏叫她,和村裏幾個孩子到處瘋玩。什麽都玩,下田、爬樹、釣龍蝦、捉鳥蛋,孫心妍到現在還經常懷念那個無憂無慮的夏天,當然,不包括最後那個意外。

暑假快結束的一天,何濱久久不來,孫心妍去找他。就他一個人在家,坐在大桌子旁,拿熱水瓶往塑料飲料瓶裏灌水。她走到旁邊,靜靜地看他倒。

他說今天要去一個遠點的地方玩,要自備水杯,不然得渴死。

看着滾燙的水慢慢倒入塑料瓶小口,孫心妍說,可我沒有準備哎。他說,沒事,我等會兒幫你也弄一瓶。

忽然腿上一片灼熱,孫心妍尖叫,下一秒只剩鑽心的疼。

塑料遇高溫變形,熱水瞬間溢出,何濱本能地甩手,瓶子飛出去,熱水飛濺上孫心妍大腿。

開學後整整一個月孫心妍都躺在醫院。何濱被家裏人領着到醫院,低眉垂眼地跟她道歉。何家給她付了醫藥費,還送了很多水果、營養品。孫心妍出院後,他們家三不五時會打電話來詢問她的傷情。

現在回想,八、九歲的事都模模糊糊,只剩這件事印象深刻。他們最後一次說話是在他打來的電話裏,他祝福她早日康複。

孫心妍怎麽可能忘記這個人?

盡管做了植皮手術,到今天她腿上還是有一塊拳頭大小的疤痕,顏色發粉,摸上去比周圍皮膚突出一點,穿短裙就會露出一小塊。

後來父母寒暑假不敢再把她放鄉下,她和何濱也再無交集。前兩年過年時下鄉,他們也有過今天這樣的匆匆一瞥。過了孩童期,孫心妍感覺他變了很多,其實五官還是小時候的樣子,只是人長大了,給人的感覺不一樣。

經過周末兩天的運動會,這晚孫心妍很累,睡得早。

沉沉的一覺過來,周一早上她賴了會兒床,到校時早讀課鈴已響。

踏着鈴聲、背着書包一口氣跑上教室,孫心妍心下一沉。晨光清亮的走廊上,班主任正在和一個同學談話。

班主任李愛珍年近四十,教語文,教學嚴謹,平時很少有笑臉。才相處兩個多月,班上不少人已經很怕她。

孫心妍讪讪地叫了聲“李老師好”。

談話被打斷,李愛珍轉眼看她,匆匆跟身旁的學生說,“好了,你先進去上課吧。”

秋來了,新生們對高中生活的新鮮勁像夏天般一去不返。隔壁班兩個遲到的學生從樓梯上來,鴿子一樣“呼啦啦”從面前飛過,李愛珍的目光追了他們一截,又回來停在孫心妍臉上。

“怎麽遲到了啊?”

“起遲了。”

“你媽媽沒有叫你嗎?”李愛珍知道她父母都是老師。

孫心妍臉有點紅,“叫了。”

“高中作息時間和初中比不一樣,知道起不來,鬧鐘就要定的早一點。”

孫心妍點頭。

“數學老師跟我說,你這次數學考得很不好啊。”

這批學生一入學,李愛珍就明裏暗裏觀察着他們,關注着新班級的一切風吹草動。

她對孫心妍的印象很深。

一來她的入學成績很好,二來這個女孩子長得很靈,一入校就鬧出了個不大不小的新聞。

軍訓時,後勤老師幫每個班拍了一些照片,發校園貼吧上展示新生風采。其中一張是他們十七班的抓拍。

大太陽天,一群穿迷彩服的女生在地上坐一排,雙頰曬得通紅,各個愁眉苦臉。只有靠中間的一個,手裏拿着頂鴨舌帽扇風,笑着跟旁邊人說話,一張臉白白淨淨,笑容純美,照片裏十分打眼。

新興的網絡時代,校園貼吧是鬧騰孩子的聚集地。這個帖子下,跟帖一刷水地打聽這個女生在哪個班、叫什麽名字,沒過幾天就有了大幾百條評論,成了熱門帖。

很快就有人說這是十七班的女生,叫孫心妍,不光長得漂亮,成績還很好呢。一下子,很多新生都好奇地湧來十七班場地偷看她。開學後連高二高三的人都知道,新生裏有個小美女,名叫孫心妍。

十七班男生近水樓臺,私下讨論,覺得孫心妍單看五官倒不是多漂亮,只是組合起來比較有感覺。最加分的就是梨渦啦,微微一笑就又甜又清純,很容易讓人對她産生好感。

學生們以為老師不知道這些事,殊不知老師們私下最愛聊他們的小八卦。

李愛珍看到那個放照片上去的後勤老師,不輕不重地把他說了一頓,說他影響學生學習。那個後勤老師是個小年輕,被她說得臉紅,直喊自己無辜。他放照片的時候完全想不到會衍生出這麽個花邊。

老師們都覺得網絡發達後,學生越發調皮難管。

滿眼花花世界,你指東,他不像以前那種為了叛逆而叛逆的學生,故意向着西。哎,他偏偏往南跑一跑,嬉皮笑臉地往北看一看,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後來李愛珍發現,孫心妍還算是個比較能靜下心的女生,是個好苗子。只是她這兩次的考試成績都不盡如人意,不知道是不是受外界因素影響。

“是不是學習上遇到了什麽困難,還是有什麽讓你分心的事需要老師幫忙?現在是起步階段,有問題一定要跟老師說,知道嗎?”

“知道了,謝謝老師。”

“高一這才剛開始,千萬不能掉隊啊。上課要是有聽不懂的地方,下課要多問,你們數學秦老師就是嫌你們太懶,說我們十七班學生下課就沒有問問題的。你看到了,年級裏的競争這麽激烈,之前幾個老師提到你都說你很不錯,老師不想多說你什麽,但你心裏一定要有數,回去後把期中考好好做總結,不要掉以輕心。當然,也不要因為一兩次的小失敗就對自己失去信心,有競争才會有進步。”

孫心妍默默點頭。

“下下周藝術節就開始了,合唱的伴奏彈熟了沒有?在家裏多練練,我讓你們音樂黃老師去幫你借了一條禮服裙,你上午下課前跟她拿一下,回去試試。”

江高一年一度的藝術節是辦了二十多年的傳統活動。高一高二每個班都要出節目,高三的做觀衆。

新生入學時,李愛珍翻學生履歷,發現好幾個都會彈鋼琴,當時就想着能在藝術節派上用場。鋼琴伴奏大合唱,好歹算個小噱頭。孫心妍和另外一個女生都是十級,不知道誰彈得好,李愛珍考慮了下,覺得孫心妍形象好一點,把任務給了她。

上午最後一節課前,孫心妍按班主任說的去找音樂老師要裙子。

音樂老師也三十多歲了,保養的非常好,長卷發,化着妝,比同齡人漂亮很多。她一拍桌子,“哎呀,那個裙子到時候是跟十一班的演出服一起借的,現在肯定拿不到呀。過幾天吧,小美女,你跟你們李老師說,到了之後我再找你啊。”

孫心妍又去跟李愛珍彙報,李愛珍沒在意,讓她記得過幾天再去找音樂老師。

……

“我昨天剛在網上看的,雙魚座這兩天財運特別旺,也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發財。”

中午,學生們吃完午飯陸續回班。李笛坐在孫心妍前面的位置,兩個人一起趴着聊星座。

孫心妍笑,“天天在學校,能有什麽機會發財。”

“那也說不定,要真是財運好,走路上還能撿錢。我真是窮死了,你知道嗎,現在張亞迪她們都開始在網上買衣服了,只要有□□,然後開通網絡銀行……”

孫心妍說:“我覺得不行,只看圖,根本不知道是什麽料子,也不知道穿起來的效果。”

“也是,不過網店都有模特啊,你看着模特比對,要找跟自己身材差不多的。”

開學兩個多月下來,李笛和孫心妍走得最近。李笛的性格和長相看起來不太一樣,看着很文靜,性格卻特別搞笑,也特別八卦,有時還愛幻想,跟男生女生玩得都不錯。

孫心妍被做老師的父母教育多了,人越多的地方越安靜得體,只在熟人面前活潑些。

“對了,有個大新聞差點忘記和你說,劉嘉說我們班要來個新生了。”

“轉學生嗎?”

“嗯,還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不過劉嘉是聽十三班的陳彥其說的,他爸不就是我們政教處主任嘛。”李笛說。

“陳彥其到底長什麽樣?”因為教導主任的緣故,孫心妍常聽到這個名字,卻從來沒見過。

“下回我指給你看,挺陽光,挺帥的,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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