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二回,李笛沒好氣地:“又幹嘛?” (4)

心微皺。

“到底誰是我女朋友,不搞清楚就走?”

“……”

看孫心妍沉默,何濱又松松地拉起她一只手,聲音低低地,“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孫心妍看着他,心跳完全亂了節拍。

“你說你不急的。”

“什麽急不急的,”何濱沒好氣地,聲音低啞,“抱都抱過了……你對我沒感覺?”

孫心妍不說話,只覺得他的手掌像帶着電流,弄得她麻麻的,抽不出手。

何濱:“我現在一看不到你就想你,你想我嗎?”

路邊有車打着燈過去,少男少女在樹下牽着手站着,一動不動。

脖頸上的血管在跳,孫心妍低着頭,一眼也不敢看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何濱看見她擡起頭,目光顫動。

“想的。”

想的。

而且是時時刻刻都有一點想。

見得到他的時候,見不到他的時候,在教室的時候,這樣牽着手的時候。

目光熱切地看着她,何濱摸了摸她的頭發,“傻瓜。”

“我回家了,拜拜。”

孫心妍抽出手,逃似地離去。

回到家跟父母在客廳打完招呼,孫心妍回到房間,衣服也不換,整個人趴到床上,面龐壓住枕邊的一只毛絨大熊。

臉埋在裏面深深呼吸了幾下,她用手指扣了扣熊臉上的塑料眼睛。父母的聲音從房間外傳來,叫她出去吃宵夜。

她一丁點也不餓,她就想這樣一個人靜靜躺一會兒,否則整顆心像是要從胸腔跳出來了。

窗戶沒有關,風進來,窗簾翻飛在九月的夜裏。

何濱的話言猶在耳:“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是的,她有男朋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行了行了,知道你有男朋友。

29、29 ...

當一個女孩面對男孩的追求時, 心情總是複雜的, 她無時無刻不在自我矛盾中, 在甜蜜裏感到惶恐。

平靜而簡單的小世界就這樣多出了一個人,對即将到來的二人世界,孫心妍一無所知。

戀愛應該怎麽談?怎麽辦,她一點都不會。

她不會沒關系, 有人無師自通。這一夜,何濱和她發消息一直發到夜裏一點。

聊什麽呢?聊彼此的星座、血型, 還聊到小時候。

其實真正算起來, 他們倆可能四五歲的時候就認識, 只是真正熟悉是在八歲的那個夏天。可惜後來發生了小意外。

于是孫心妍告訴他, 她腿上留疤了。

何濱回:那完了,以後參加不了世界小姐選美。

被子裏,孫心妍看着屏幕上的字笑,回:也沒打算參加好不好。

何濱回:也是, 豬沒參賽權。

孫心妍回:你才是豬。

何濱回:嗯, 我是。

孫心妍回:這就對了,你要讓着我。

何濱回:我只讓我的女朋友一個人,你是嗎。

孫心妍故意唱反調:不是。

何濱回:再說一遍。

淡淡笑了下, 孫心妍盯着手機的白光靜靜看了好一會兒, 指尖緩慢地按了了幾下。

——何濱,以後你會一直喜歡我嗎?

秒回。

——我永遠喜歡你。

是誰把月亮永恒地挂在夜幕之上,又是誰,讓星星發出鑽一樣的微光, 像清淺的溪水一樣在心間流淌。

那時的我們不知道永遠有多遠,也許它可以用另一個詞代替——真心。

我永遠喜歡你。

是的,我真心喜歡你。

第二天下午,周六,冒着一片蒙蒙細雨,孫心妍被何濱約到萬達影院,進行人生裏的第一個約會。何濱比她到得早,坐在休閑桌邊玩手機,手裏拿一杯飲料,穿得帥帥的。

周圍不少人在買票,孫心妍遠遠看見他時,他剛好擡眼。目光碰在一起,想起昨天短信裏的那些話,孫心妍臉紅心跳,鎮定了下,對他露出清純而明媚的笑。

隔着人群,何濱看着背雙肩包子的孫心妍慢慢朝自己走來。

拉開旁邊的椅子,何濱讓她坐下,把幾張電影的宣傳單放她面前。

“想看哪部?”

孫心妍裏面穿襯衫,外面套着月白色的針織衫,坐下後,她低頭看桌上傳單。披在背後的黑發滑下來,遮住一側面頰,溫柔如水。

旁邊的一只手忽然幫她把那片有些礙事的頭發撥到肩後。

肩膀僵硬了一下,孫心妍說:“保持通話和李米的猜想,你想看哪個?”

“随便,看你。”

“那就李米的猜想吧,之前沈悅看過了,說挺好看的。”

“行啊。”

何濱懶懶站起來,理了下身上衣服,“我去買票,你坐這等我,不要亂跑。”

“我去買吧。”

何濱笑笑,輕拍了下她的頭,對她的意見置若罔聞,直接過去了。

把票買好,再要去買飲料的時候,何濱看見孫心妍已經站在櫃臺邊,手裏抱着一大桶爆米花。

她指指玻璃櫃臺上的兩杯飲料,“沒手了,飲料你拿。”

《李米的猜想》是一部什麽樣的電影呢?

女主角李米的男朋友失蹤多年,卻又一直不停地給她寫信,告訴她自己近況。于是找不到愛人的李米就把男朋友的照片貼在雜志裏,每天帶着這些雜志開出租車,一直一直找他。

電影放到一半,孫心妍看哭了的時候,何濱總算找到機會握住了她的手。

其實一進電影院他就想牽她手,男女朋友一起看電影,不就是為了有個可以親密的浪漫環境麽,可孫心妍有所防備似的,雙手一直離他老遠,而他們之間的扶手上又擱着一大桶爆米花。

沒看一會兒何濱就拿着爆米花問她,“還吃不吃了?”

她以為他想抱着吃,搖搖頭。誰知何濱直接把爆米花桶放到腳邊。

座位間的扶手被他提上去,兩個人之間的天然屏障沒了,他動了下,手臂靠着她的手臂。

孫心妍一開始很警惕,可一哭起來什麽都忘了,眼淚珠子啪啪往下掉,黑暗裏,不停拿餐巾紙擦眼睛。

于是有人趁機牽住她的手,“好了,搞得跟你男朋友沒了一樣,別哭了啊。”

孫心妍看他無動于衷,“冷血動物。”

“說什麽?”

他湊到她臉邊問,眼睛看着她的眼睛。

太近了,他的鼻息落在她面頰上,孫心妍躲開一點,“沒什麽,你看你的,別煩我。”

何濱坐回去,不動聲色地和她十指交扣。

和她在一起才知道,女孩子的手這麽軟,而且不像想象中溫暖,相反,經常涼涼的。

電影結束,他們跟着人流出來,孫心妍眼睛紅紅的,何濱看着又覺得有點好笑,看個電影能哭成這樣。

看完電影時間還早,何濱喊孫心妍吃飯,孫心妍不肯,說爸媽都在家,她要早點回去。

其實,早點回去是一部分原因,不想再花他的錢也是一個原因。

第一次約會,兩個人都意猶未盡地,何濱送她到家門口後,還是帶她去附近的小廣場坐了會兒。

小雨依然飄着,沒有打傘,孫心妍走在他側前方,手背在身後。慢一步跟在她後面,何濱看着細細的雨絲隐沒在她的頭發裏、她柔軟的針織衫上。

廣場上沒人,他們找到一處避雨的地方。

是何濱帶她來的,但他又有點嫌棄屁股下的這張椅子,坐得別別扭扭,拿餐巾紙擦了又擦,最後鋪了兩張墊在屁股下面,把孫心妍一整包紙巾用完了。

孫心妍鄙夷地看看身旁這個大少爺。

何濱手機忽然響起來。

他簡簡單單回了幾句,忽然說了句,“帶着我對象呢,嗯,你們玩。”

挂了。

孫心妍:“你跟別人亂說什麽呀……”

“一個朋友,”看着她有點緊張的目光,何濱說,“不是我們學校的。”

孫心妍低下頭,看自己的手。

“有一個人肯定瞞不住,我先跟你打個預防針。”

孫心妍擡起臉看他,目光純純的,“誰?”

“紅旗啊,”何濱說,“不過他心裏有數,不會亂說的。”

“我們之間的事,你是不是都會跟他說?”

“我們哪些事?”眼眸半眯,何濱忽然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當然不會。”

“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嗯。”

何濱問,“你跟誰玩得最好?李笛?”

孫心妍點頭,“現在班上就是跟李笛吧,初中有一個,不過現在在國外了。對了,就是你上回見到過的那個。”

“說我帥的那個?”

“你哪帥了……”

孫心妍不睬他了,看檐下滴落的雨點。

溫柔的黃昏飄着雨,廣場四周的草木泛着秋季的黃,輕輕晃動在風裏。

“你十一裏面幹什麽,出去玩麽?”何濱問。

孫心妍搖頭,“我媽最近想給我再補一門課。”

“還補?補什麽?”

“物理啊。我物理一直不太行。”

“我日,你媽要你做女狀元?”

孫心妍瞪起眼,伸出一根手指指他:“說髒話?”

何濱眼疾手快地握住她那一根指頭,一笑。

他手沒放開,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腿上,翻過來低頭看看。

比自己小半個的手掌上,三條清晰的掌紋。

孫心妍掙脫開。

何濱不以為意,“什麽時候開始學琴的?”

“6歲。”

“這麽小?”

“不小,有的人三四歲就學了,超級厲害。”孫心妍說,“我們班李佳就是,她是四歲學的。”

“哪個李佳?”何濱茫然地問。

“……”

孫心妍輕聲嘆氣。

這個目中無人的人。

何濱忽然說:“差點被你打岔打忘了,你別老岔我話題,十一假期你什麽計劃?”

“不都說了,補課。”

“少唬我,補七天?”

孫心妍不說話,何濱說,“我有兩個初中同學到時候可能回來,跟我一起見見?”

好不容易談了女朋友,不能告訴別人,何濱心裏顯然憋得慌。

“有什麽好見的,我又不認識。”

“不見怎麽認識,一起玩兩次不就熟了。你不想認識下我朋友?”

“玩什麽?”

“就吃飯唱歌什麽的,還能玩什麽。”

孫心妍想了想:“到時候再說吧。”

她本來就不喜歡跟陌生人玩,何況他的那些朋友,上回他過生日的時候她就見識到了。

何濱挑眉,“什麽再說,又不是見不得人,不去也得去。”

孫心妍賭氣地不說話了。

雨不知不覺停了,空氣清涼,磚石路面上盡是水面的反光。不遠處有車輛鳴笛聲。

“生氣了?”

過了會兒,何濱看孫心妍臉色不對,“就是想帶你看看我朋友。你男朋友的朋友,你不想認識一下?”

手指輕輕刮了下她的面頰。

孫心妍拍掉他的手,看也不要看他。

“你知道嗎,有時候你說話特別霸道,語氣也特別不好。”

忽然又想到之前因為他的緣故,她被黃稚薇說了那麽難堪的話。

都怪他。

這樣的人有什麽值得喜歡,可她還答應和他在一起……這麽一想,心裏委屈極了。

何濱哪裏知道她心裏這麽多彎彎繞繞,看她眼圈紅了,呆了。

“喂……哭了?”水汪汪的眼睛直直掉下一滴淚,何濱伸手幫她擦掉,緊接着又掉下一滴。

何濱心疼了,“好了好了,祖宗,別哭了行麽,不去了,打死都不去行不行……”

孫心妍也不搞不清楚自己怎麽了,忽然變得這麽脆弱敏感,可是眼淚就是止不住,直到他一句誇張的“打死都不去了”,又破涕為笑。

淚珠還在掉呢,她卻帶着哭腔問他,“為什麽要被打死?”

被淚打濕的睫毛濕漉漉的。

何濱簡直被她逗樂,把她臉上的眼淚小心翼翼地抹掉,無奈地說,“孫心妍,你把我搞死算了。”

這就是孫心妍和何濱人生裏的第一個約會,甜蜜、酸楚、荒誕,一切都浸潤在薄暮溫柔的雨絲中。

天下無雙,此後再無。

30、30 ...

高二年級的第一次月考成績是在十一假期後公布的。

上午班級排名出來, 李笛哭了。

趴在桌上哭得泣不成聲。

孫心妍和幾個女生圍在她身邊安慰。

“沒關系的笛子, 難得一次考得不好。”

“對啊, 而且只是月考,又沒什麽大不了的。”

“快別哭了……”

午休時間到,幾個女生回座,李笛心情慢慢平複。

孫心妍還坐在她前桌, 摸了摸她的頭,拿餐巾紙幫她擦臉上淚痕, “別哭了, 剛分科, 大家都還沒适應, 我考得也不理想。”

李笛抽泣,“你是不理想,我是太差了,萬一我爸媽問起來我就完蛋了。”

李笛成績一直中等, 這次卻考了個第四十名。

其實不只是她, 分科後,班上的成績排名重新洗牌。以前被文科拖累,成績一般的忽然上去了。還有各科均衡的, 成績拔尖的, 忽然掉出第一陣營。

孫心妍考了第十五名,只能算不功不過。而何濱在一個月的努力後,排名以龜速上升了兩名,全班第四十四名。

晚上李笛心情不好, 沒出教室吃飯,孫心妍被何濱拉去校外吃。

他們去了離學校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吃完飯沒趕着回學校。在附近小區的花園裏,孫心妍對何濱進行一番思想教育。

“之前答應了我要認真學、好好學,你覺得你做到了嗎?”孫心妍後背輕靠着全民健身的器材。

“不是進步了。”何濱手握着她身旁的一根鐵杆。

“進步什麽了,進步兩名?”

“現在離高考還有多少場考試,每次進步兩名,不夠?”

“你做大夢吧你。”

何濱提了下嘴角,想碰她的手。

孫心妍把他甩開,心裏是真的有點着急,認真地看着他,“你不要老是這樣行不行,好像什麽都無所謂,沒人在跟你開玩笑。”

其實她還有種想法,他那時候花言巧語也許就是為了追她,現在追到手了,他似乎覺得不用再認真了。

“怎麽真生氣了?”

何濱停了停,“喂,你也不能給我把要求定太高,才一個月,你指望我忽然考個全班前十?”

這話也有道理,是她太心急。

孫心妍不說話,看着他的眼睛,靜默了會兒,低下頭。

她一這樣,何濱就覺得心裏軟軟的。

呼了口氣,他也跟着她低下頭,靠過去,額頭輕輕和她碰在一起。

孫心妍推了下他的肩,“你走開……”

男生的身體紋絲不動。

頂上傳來低低的聲音,“好了,知道你是着急我,答應你的事肯定會去做。下回進步個十來名,行不行?別跟我生氣了。”

“沒生氣。”

手拉住她的手,何濱用手指撓了撓她的掌心,“不生氣就給我抱一下。”

他伸出手臂圈住她。

沒有戀愛時,孫心妍幻想的戀愛十分簡單美好,類似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只要互相看着、互相想着,每天發短信說情話就足夠甜蜜。等真正和何濱在一起才發現,他總是突然和她有一些肢體接觸,弄得她很緊張。

是不是男生都這樣?

她不是完全不喜歡,只是覺得這樣多少有些不純潔。

孫心妍紅着臉推開他,“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好好好……我錯了……”

何濱還是順着她的,退開一點,撥了下她額前的碎發:“走吧,回學校了。”

何濱不在,陳彥其跟另外兩個男生吃飯。回班後,看李笛一個人在走廊上趴着想心思。

他懶洋洋過去,“呦,今天一個人啊。沒去吃飯?”

李笛瞥他一眼。

陳彥其看她眼睛紅紅的,“不對啊,笛哥,眼睛紅了?”

笛哥是他給她起的新外號。

“別跟我說話,沒心情。”

手搭在欄杆上,陳彥其反而笑了下,稍稍認真了點,“怎麽回事,跟我說說看呢,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有人天生冷漠心腸,有人天生熱情仗義。沒錯,陳彥其就是個好管閑事的。

“你以為你是誰,什麽忙都能幫?”

陳彥其一點不惱,“你不說怎麽知道我幫不幫的了?”

看着校園傍晚的天空,李笛不說話。

陳彥其:“快點快點,還有人在樓下等我呢,不說我走了啊。”

李笛郁悶地說,“成績考太差,你幫得了嗎?”

陳彥其一笑,“還當什麽事呢……多差啊?”

他還真沒注意過她的成績。

“班上第四十。”李笛小聲說。

陳彥其有點想笑:什麽第四十,這是倒數第八啊。

出口的話當然不能這麽說:“小月考,沒什麽大不了,下回注意不就行了。”

“哪有說得那麽容易,我爸媽知道估計要打死我。”

沉默了會兒,李笛再一側頭,發現陳彥其不在了。

她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走的。

李笛又氣又恨,這個無聊人把她的話套完了就走了,她還傻不愣登跟他說心裏話。

誰知道過了會兒陳彥其又從隔壁班跟人說說笑笑地竄出來了。

恨恨地看他一眼,李笛轉過臉。

結果陳彥其還偏偏朝她走過來,李笛餘光看見他把什麽東西放到了欄杆上。

“好不容易搜刮出來的,賞你了。”

不等李笛作出反應,陳彥其跟着隔壁班一個男生走了。

李笛看見隔壁班男生回頭朝自己看了眼,像是跟陳彥其開了個玩笑,陳彥其笑罵:“瞎說八道,我小兄弟……”

李笛低頭,手邊是一個菠蘿包、一根棒棒糖。

孫心妍回班後看李笛還一個人坐着發呆。

她給她帶了一個雞肉卷,“快點吃吧,等會上課了。”

“謝謝。”李笛打開紙包裝,大口咬下去。

孫心妍看她心情像是好了點,發現她桌上有面包,“你後來下去買面包了啊?”

“啊?”李笛看看她,含糊地“哦”了一聲。

很短暫的一瞬,李笛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告訴孫心妍面包是陳彥其給的。

也許那時候她就意識到,她和他的故事太少太少,少到只能把一個菠蘿包、一根棒棒糖私藏在心底,成為秘密。

這次月考過後,高二學習的緊張感立馬上來了。

十月中旬,數學老師根據學校要求搞了個培優班,把手上帶的兩個班的尖子生放一起,每周六上午免費給他們補課。

孫心妍的數學成績不算拔尖,在班上中等,但數學老師很喜歡她,把她算進去了。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黃稚薇也在培優名單內。

這次月考,黃稚薇的成績讓十七班人大跌眼鏡。她是全班第十三名。

女生們更讨厭她:為什麽這樣的人成績不墊底,公平嗎?

周六的培優課,學生們按時來到教室,沒有固定座位,大家随便坐。

孫心妍來得比較早,坐到教室中間靠前位置。

黃稚薇進教室的時候,人已經來了大半。她目光淡淡地在教室裏掃一圈,在孫心妍後面的空位上坐下。

黃稚薇今天打扮得格外利落,頭發全部束着,紮成當下最流行的丸子頭,所有黑碎發也都用黑色的隐形小夾子夾着。不管怎麽裝扮,她總給人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明明長得不漂亮,卻很打眼。

聽着背後的桌椅響動聲,孫心妍心裏緊張了下。

因為是額外的補課,數學老師比平時放松很多,課上與學生互動也多,上課時後的氛圍特別好。

下課後,黃稚薇是第一個挎着包離開教室的。她走了,孫心妍心裏松掉一口氣。

收拾文具時,有人走到旁邊。

“上回的錯題本抄好沒有?”

孫心妍擡頭看見韓東,笑了,“你不說我都差點忘記帶給你了,不好意思啊。我明天上課再帶給你。”

“好。”

兩個人一起背着書包下樓。

認識得早,孫心妍在班上和韓東相對熟悉一點。即使這樣,她總共也沒和他說過幾句話。

韓東看上去很冷,一種驕傲的冷,和誰都維持距離。可他又和那種性格孤僻的學生不同,他很溫和。

“對了,還沒謝謝你呢,這次月考卷子最後一題跟你錯題本上有一道基本一模一樣。”

“這有什麽好謝,瞎貓撞到死老鼠。”

樓梯上,孫心妍琢磨完這話,輕輕笑了下,不好意思地說,“怎麽聽起來好像是說我是瞎貓。”

韓東這才看看她,很輕地笑了下。

走出教學樓,他說:“有時候題海戰術還是有用的,多做總比少做好。”

這點孫心妍贊同,“嗯,我也這麽覺得。其實我特別佩服你的學習習慣,你都是怎麽安排時間的?能跟我說說嗎?”

孫心妍向他取經。

“我自己有張時間表,你要麽?”

“可以給我看?”

“這有什麽不可以,明天帶給你吧。”

韓東去拿車,孫心妍站在校門口和他道別。等人徹底走遠了,孫心妍往馬路南邊走,看到在一根電線杆下等她的何濱。

他穿着深色的牛仔襯衣,頭上反戴着她送的那頂鴨舌帽,一只手抄在褲子口袋裏,低頭玩手機。

孫心妍背着手悄悄走過去,調皮地輕拍下他左邊肩膀。等他朝左邊回頭,她站在了他右邊。

“等很久了?”孫心妍看看他頭上的帽子,心情不錯。

何濱把手機塞進褲子口袋,“我看好幾個人怎麽都比你早出來?”

“我動作慢呀。”孫心妍說,“說了不要你來接。”

兩個人順着人行道旁的樹蔭往前走。

今天孫心妍爸媽不在家,她可以跟他一起吃午飯。

往前走了一段,離學校遠點了,何濱牽起她的手。

“想吃什麽?”

孫心妍不着痕跡地把手抽出來,抓住背包的兩根系帶子,抿抿唇,“随便吧。”

何濱眯着眼看看周圍,提議:“哎,要不買點東西去我那邊吃吧。”

他說的“我那邊”,是他在學校旁邊租的房子。

“不去。”孫心妍一口回絕。

“上回不是你自己說想去看看?”

“我什麽時候說想去看,我就是問你那個房子是什麽樣。你別說了,我肯定不去。”

孫心妍倒不是怕他會在家裏對她做什麽,只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而且是她一個女生去男生家,未免太不矜持自愛。

但在何濱眼裏呢,多少覺得她有點不信任自己。

他真的沒想太多,就想帶她看看他住的地方。而且那房子他爸這學期過來看過,覺得市口不錯,已經給他買下來了。

走了一段,看身邊人沒說話,孫心妍問,“你不是生氣了吧?”

“沒。”

孫心妍擡頭看他,忽然對他笑了下,“那我們去吃涼皮好嗎?”

何濱終于笑了下,“手給我。”

孫心妍伸出手。

“乖點多好。”

何濱握住了,牽着她慢悠悠往前走。

31、31 ...

到家後孫心妍才發現李笛給她發了一條短信, 問她有沒有看到黃稚薇的校內狀态。

孫心妍聽到這名字頭皮麻, 打電話問李笛:“我和她不是好友, 看不見,她校內怎麽了?”

李笛:“我也不是她好友,隔壁宿舍江亞婷說的,她上傳了一張照片, 好像是你的一個側影,下面挺多人留言的。不知道什麽意思。”

打完電話, 孫心妍登陸校內網。

點開自己的訪客名單, 鼠标在一串頭像上移過去, 終于找到那一個。停頓了下, 鼠标輕輕一聲,屏幕上彈出一個新頁面。

黃稚薇的頁面用了黑色模板,所有的字是灰白色,風格很酷。

音箱裏忽然響起一首動感的外文歌, 是她的背影音樂, 孫心妍吓一跳,很快叉掉。

空氣靜下來。

黃稚薇最新一條狀态确實是孫心妍的背影照。應該是上午上課的當口拍的,左邊有人和孫心妍說好, 她正好側頭, 明亮的目光裏帶着淡淡疑問。

黃稚薇配的文字是:“sweet?”

下面回複的人孫心妍基本不認識。

“還好。”

“嗯哼。”

“不錯啊,比你差一點。”

“你們班的?介紹一下啊。”

“求電話號碼。”

下拉中,孫心妍終于看見一個眼熟的頭像——一面五星紅旗。

陳彥其回複:“?”

晚上李笛又跟孫心妍發短信,軍師一樣地幫她出主意。

“黃稚薇是不是喜歡何濱?”李笛問她。

“不知道。”

如果按何濱之前說的, 他們和黃稚薇是很單純的朋友,她有對象。這點黃稚薇也承認了,但從她莫名其妙的态度來看,孫心妍又覺得她對何濱沒那麽單純。

以孫心妍在感情中的閱歷,實在是不理解她什麽意思。

李笛問:“妍妍,那你現在喜歡何濱嗎?”

孫心妍:“有件事我沒告訴你,我已經答應他了。”

李笛:“你以為呢,我早就看出來了。”

過了會兒李笛又發來一條:“現在他雖然是你男朋友,但你碰到情敵挑釁了你知道嗎?”

孫心妍當然知道,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麽辦,結果李笛以空白一片的感情經歷給了出了一個特別有謀略的主意。

李笛:“妍妍,我告訴你,這種事不能靠男生,你要是跟男生說了他反而會覺得女生之間勾心鬥角,覺得你度量小、愛吃醋。總之就是會給你減分。”

好像有點道理。

李笛說:“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不知道,你不要跟何濱鬧,但也不能太軟弱,你一軟弱她就得逞了,你要讓她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你這樣,你找個機會故意在她面前跟何濱甜蜜蜜的秀恩愛,你讓她先亂陣腳,反正人是你的,她也不能把你怎麽着。”

孫心妍:“……”

孫心妍納悶李笛這麽懂這麽多,李笛說:“哎呀,電視劇上學來的嘛,你就是電視劇看少了,才什麽都不懂。”

也許陷入愛情的人智商都會低一點。

以前覺得荒誕的事,站在愛情裏去想,就覺得有幾分可取。

周三孫心妍和李笛吃完晚飯,帶着一杯奶茶回班。這時候黃稚薇已經在了,像平時一樣,趴走廊上跟隔壁班一個男生說着話。

過了會兒看何濱跟陳彥其上來,她把他們叫住。四個人站在外面聊了會兒,隔壁班男生走了。

李笛一直看着窗外動靜,用眼神跟孫心妍做暗示。

看孫心妍握着奶茶猶豫不決,李笛低聲說:“膽子大一點,他是你的男朋友,你有什麽好怕的,她都敢随便發你照片了。現在班上還沒什麽人,外面也沒人,你快一點。”

黃稚薇的男友原本是江高高三學生,去年考上外地大學後,兩個人成了異地戀。這個星期人要回來,黃稚薇喊何濱、陳彥其一起玩。

陳彥其笑,“你們難得見一面,還要找我們這種電燈泡?”

黃稚薇:“拿什麽喬,來不來?”

又問何濱:“你怎麽說?”

何濱正要開口,外套忽然被人扯了下。

他先是回過頭,怔了下,轉過身。

孫心妍站在旁邊,手裏拿着一杯奶茶。

“怎麽了?”

“多買了一杯奶茶,你要嗎?”

何濱看左右沒人,摸了下她的發頂,笑了下,“拿來。”

孫心妍臉刷地就紅了,把奶茶給他。

孫心妍回班後,走廊上三個人之間的氣氛就有點微妙了。

拿着吸管吊兒郎當地戳開奶茶塑封,何濱喝一口,看看黃稚薇,“我就不去了,周末陪對象。”

過了會兒,他回班了。

又過了會兒,陳彥其也進來了,只剩黃稚薇還站在外面。

陳彥其坐到何濱前桌,朝外看看,“跟女生甩什麽臉子。”

何濱半開玩笑的:“她要不是個女的我掏不死她。”

陳彥其笑了下:“她就是這麽個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黃稚薇放的那張照片何濱也見着了,孫心妍被下面一群牛鬼蛇神評價,何濱早就憋一肚子火。好在陳彥其是個明事理的,好說歹說讓黃稚薇把照片删了。

晚上何濱發短信給孫心妍:“奶茶味道不錯。”

孫心妍不知道回什麽,回了句:“比可樂好?”

“嗯。以後每天給我買一杯?”

她想了想,回,“可以。”

“那明天開始一起吃晚飯?”

他提議多次孫心妍都沒有答應,然而這天晚上,孫心妍卻答應了。

其實當她把奶茶遞給何濱時,那早就不是一杯奶茶,也不是她對黃稚薇的反擊,是她對他的在乎,是她為他付出的勇敢。

如果之前的情感天平上,一直是何濱壓秤,孫心妍站在高處。

這杯奶茶後,天平平了。

一轉眼來到十月底,學生們最期待的運動會來了。

去年學校搞運動何濱還沒來。李愛珍知道班上這幾個男生體育好,給他們報了三四個項目。

直接半開玩笑地放話:“你們幾個平時拖班上那麽多平均分,給我好好表現,表現不好不準上課!”

孫心妍看何濱報了百米沖刺,又報八百米,還報了男子接力賽,晚上不禁發短信問他:“你一個人報這麽多,你當你是奧運冠軍啊。”

說這話的時候,其實她是有一點點心疼他。

孫心妍體育不好,在她的認知裏跑步很痛苦,特別是長跑,最後滿嗓子血腥味,就像會死一樣。

何濱:“多給你拿幾塊獎牌不好?”

“你可別吹牛吹破了,我們學校田徑隊有幾個是特別厲害的。”

“等着吧,看看你對象到底多牛。”

“大言不慚。”

“贏了有獎沒有?”

孫心妍想了想,“請你吃飯。”

何濱回:“可以,不過到時候還有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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