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53 (8)
上他點起煙,一邊抽着一邊又不死心地給孫心妍撥了個電話。
他還在她的黑名單裏。
到了學校後他先去的是她宿舍。他直到她國慶不會回家。
真心要想找一個平時跟你親密的人,不難。何濱在門口等了十來分鐘就碰到了孫心妍在話劇社的一個好朋友。女孩子被他攔下來,他說手機沒電了,請她幫忙打個電話。
女孩子見過他,站在門口就給他撥了。通是通了,響了兩遍都沒人接。
女孩子說:“她可能沒聽見,我上去拿一下東西,等會下來再幫你打一個吧。”
在門口站了會兒,何濱在手機上翻到譚亞蕾的電話。
譚亞蕾知道他們最近有點鬧矛盾,只是不知道具體情況,孫心妍不肯說。譚亞蕾覺得情侶之間嘛,難免吵吵鬧鬧,朋友有時候還是要幫忙。男的這大老遠從國外飛回來,她覺得算是有誠心了。
電話裏譚亞蕾說:“何濱你不要急,先去食堂找找看,好像你們來了幾個老同學,孫心妍才給我打的電話,她在那邊招待着呢。你跟她好好談談,別跟她吵。”
……
“你要在我們食堂吃的,其實我們外面有個小吃街,裏面有些小吃特別好。”
“晚上等他們兩個玩回來再去吃個宵夜。”
“也行啊,我晚上請你們。”孫心妍說,“昨天吃飯是誰給的錢?你給的吧。”
韓東笑,“問這個幹什麽。”
“你們這樣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的,我應該盡地主之誼。”
“你是女生,你付錢他們兩個會不好意思……”
說着說着,孫心妍想到他那兩個同學,覺得挺逗的。韓東順着她的話題聊了聊那兩個男生在宿舍裏的趣事,兩個人邊說邊笑。
食堂裏鬧哄哄的,韓東端起碗喝了口湯,望着她身後的方向,表情慢慢變了。孫心妍起初還沒意識到什麽,等她轉過臉時,一道人影已經立在餐桌旁。
孫心妍怔怔地望着他。
這裏是哈爾濱的十月,溫度只有幾度。何濱一身夏裝,黑色的polo衫、迷彩短褲,背着一只黑色運動包。
孫心妍的眼眶裏一瞬間就湧了淚。
飛了十幾個小時,何濱在飛機上一分鐘都沒有睡着過,下了機一刻不停地來找她。想象中,這十幾天她跟自己一樣痛苦、疲憊。
結果呢?她有說有笑地跟愛慕者敘舊吃飯。
目光在孫心妍身上停留了會兒,何濱皺着眉往旁邊看了一眼,像是在克制情緒,又像是在找适當的詞彙。
再去看她的時候,他嘴角帶着點笑,問她,“是不是這樣就不累了?”
孫心妍不說話。
“說話!是不是這樣就不累了!”他突然沖她吼起來。
空氣忽然靜下來,食堂裏的人開始朝這邊張望。
孫心妍依然沒有說一個字,只是看着他。
“何濱,你……”
韓東看不下去了。他話音未落,何濱拎起桌上的一個餐盤蓋到他頭上,瞬間,油膩的菜掉了韓東一頭一臉。
周圍的女生低呼出聲,下一秒整個食堂安安靜靜,只剩不鏽鋼餐盤在地上的蹦彈聲。
短暫的安靜中,女生們目光一轉,又是一陣驚呼。
孫心妍端起一碗湯直潑到何濱臉上。
何濱只在最初那一下時閉了下眼,再睜開眼,水珠順着他的眉毛、鼻子、脖子慢慢往下滴。他沒動,不怎麽在意地轉過臉,看着孫心妍。
孫心妍流着眼淚,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涼成了冰,“鬧夠了嗎?何濱,這是我的學校……”
喉結動了動,何濱看着她滿臉的淚,咬了下腮幫。
語調忽然低下來,目光赤紅,“妍妍,是我不好,我們出去談。”
他抓住她手腕,把她從座位上拽起來,往外拉。
“放手,放手!”孫心妍掙脫。
一動未動的韓東從那頭沖過來,猛推何濱一把,何濱踉跄了下,松開差點被帶倒的孫心妍,等不及站好,他扔掉身上背包,擡起拳頭就往韓東頭上掄,韓東避讓開,沖他揮拳,兩個人很快地扭打在一起。
周圍男生趕緊過來拉架。孫心妍拽着何濱的一條胳膊把他往旁邊拉,韓東一拳揍在他臉上。
“韓東!你別打他!”
孫心妍哭着大叫着,太亂了,太亂了,沒有人能聽到她的聲音。
……
後來,這是醫大十一假期裏最大的新聞。
騎行社的人說,三號的時候,兩個外校的男的為本校一個女的在食堂大打出手,一個是前男友,一個好像是追求者,潑得人滿頭滿臉都是菜。後來食堂打菜和吃飯的學生把人拉開了,也不知道怎麽解決的。
當天晚上,孫心妍班上就有人知道了這件事,私下開始八卦。假期結束後到了校,很多人旁敲側擊地問她怎麽回事,孫心妍什麽都沒說。
哈爾濱下了一場大雪後,孫心妍在下課的路上接到了何濱的電話。
他就一句話:“你回我身邊,我回國,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孫心妍站在被雪堆白了的松樹旁,沉默了會兒,很平淡地說,“我們還是算了吧。”
何濱算是體驗到了什麽叫萬箭攢心:“孫心妍,以前沒看出來,你真是狠啊。”
心頭酸澀,孫心妍卻笑了,“兩個人一起爬山,你越爬越高,我跟不上的。你不可能停在這一直陪我。”
“所以就要放棄?我拉你一起。”
“你拉我我也不想往上走,我不喜歡累,我更不需要你停在這等我,我根本不喜歡山頂,我喜歡山腳。何濱,我一直相信,只要你想做的事你一定能做成,你就勇往直前吧,等哪一天你回頭看,可能會慶幸當初做的決定,才知道這是對我們倆最好的選擇。就停在這吧,好嗎?”
皚皚白雪覆蓋着校園的道路、蒼勁的樹木、高高的平頂樓,孫心妍擡頭,不怕冷的鳥在北國冬日的藍天下飛翔,在遠空化為黑點。
就停在這兒吧,停在這幅最美的風景中。
何濱:“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決定了?”
孫心妍:“我決定了。”
沉默了很久很久,電話裏傳來何濱隐忍的聲音,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不要後悔啊,傻瓜,我是真的愛你。”
冰冷的淚早已打濕面頰,孫心妍顫抖的聲音伴着唇邊的白霧:“謝謝……”
我不後悔,我只會感謝。
謝謝你的出現,謝謝你的呵護。
謝謝你送我的十七歲的夢,謝謝你陪我走過的路。
謝謝你,真的愛我。
☆、73
年少輕狂時的愛情, 最可怕的是什麽?
最可怕的——是賭氣。
一星期後, 早晨下着小雨, 從宿舍樓出來, 沈明準備去吃早餐。剛撐開傘, 看見站在宿舍樓外的人影, 她微微茫然地呆住。
何濱沒打傘, 抽着煙,隔着雨絲, 有點痞地看着她。
“你怎麽在這?”
何濱只是問她:“去哪?”
傘被她舉高,撐在他們之間, 細細的雨絲被阻隔在外。
“我打算去吃點東西。你吃過沒有?沒有的話……”
話沒有來得及說完, 下巴忽然被人捏住, 面前人用吻封住了她的嘴。男性的氣息混着濃烈的煙草味, 何濱吻得又深又狠。
雨傘滑落, 慢慢地,沈明擡手勾住他的脖子, 和他在雨中擁吻。
可惜, 這是一段極為短暫的戀情。何濱跟沈明談了一個月,那一個月裏,他沒碰過她。分的時候沈明發短信說, “我們分手吧”。他回了一個“好。”
後來,何濱轉學成功,在國外的幾年又交過幾任女友,有追他的, 也有他主動追的。
快畢業的時候,陳彥其帶着女朋友去美國找他玩,何濱全程接待。
那時候何濱在學校裏剛談到一個大一的女孩子,陳彥其第一眼看到那女孩差點愣住。
跟孫心妍太像。
仔細看五官倒沒多像,氣質太像,甚至穿衣服風格也像。
晚上兩個男的把女的安頓好,跑去酒吧喝酒。
陳彥其問何濱是不是還想着人家,意思是找了個長得這麽像的。
何濱坦然地說:“這一型比較合眼緣吧,這個正好碰到了,處起來挺有感覺的。”
“什麽感覺?”
何濱笑笑,只抽煙,沒說話。
女孩嬌嬌的,很依賴他,畢竟比他小幾歲,愛耍小性子,一點不滿意就跟他鬧。何濱反而覺得挺帶勁的。
酒喝到六七分醉的時候,陳彥其忽然問,“後來怎麽不去再找找,女人嘛,嘴上一套心裏一套,說不定早就後悔了。”
何濱喝了口酒,手指摩挲酒杯,“這女的心太狠了。”
很深地吸了一口煙,陳彥其吐出一串煙圈,笑了笑,跟他碰杯,“喝酒。”
幾年前,那通電話的最後,他發了狠地跟她說:“孫心妍,記好你自己說的話,以後千萬別說我沒給過你機會。你要保留回憶,好,我們保留得徹底一點,你他媽以後發生什麽都別來找我,別出現在我面前,我要是找你我是狗/日的。”
結果呢,分開第二年她生日那天,他還是給她打了一通電話。
接電話的是個男的,何濱心頭狠狠地抽搐了下,手發麻。他沒說話,那頭的人操着濃重的口音問他是誰。挂了電話,何濱連抽兩支煙才冷靜下來,是她把號碼換了,舊號碼又被回收放了出去。
那次之後,他再也不敢找她。
對,是不敢。
何濱意識到,他沒辦法面對孫心妍成為別人的女人,一想到就跟被人往心口捅了刀子一樣,疼得發抽。
太狠了。她對他太狠了。
……
銀色的福克斯穿行在江城市中心,窗外,黑夜和霓虹糾纏在一起。
這些年,江城的城建變化很大,市中心新建了大的商業綜合體,道路也拓寬過,夜間的馬路暢通無阻。孫心妍這兩年回來得少,于是每次回家都發現家鄉變化了一點。
車在尚有六十秒的紅燈前停下,孫心妍拉起手剎,看副駕上的人。
“怎麽樣,還好吧?”
頭依在車窗上,李笛眼皮半阖,“有點想吐……”
晚上從學校出來,一夥人鬧着去吃宵夜。席上陳彥其興致高,不停勸酒,李笛被他激地喝了不少。沒辦法,孫心妍只能開她的車把她帶回酒店。
過完紅燈,李笛實在有點撐不住,孫心妍在路邊停車,扶她在陰溝旁吐。
夜色深深,四周的空氣被路燈熏得昏黃。穿戴時髦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蹲在路邊吐得幾近虛脫,痛苦不堪。
孫心妍撫着李笛的背,輕聲安撫,“吐出來就好了,吐出來就舒服了……”
李笛吐完了,孫心妍去車裏拿水給她漱口,又用剩下的水把陰溝邊的嘔吐物沖了沖。
回到酒店,兩個女人洗漱一番,疲憊不堪地躺倒在床上。燈光刺眼,孫心妍關掉燈,李笛還睜着眼睛。妝容卸掉,李笛臉上又有了以前的感覺。
孫心妍:“感覺好點沒有?”
酒後聲音沙啞,李笛說:“好多了。”
孫心妍的電話忽然響起來。
陳彥其打的,問她們平安到達沒有。他也喝高了,電話裏有些碎嘴,孫心妍跟他說完挂斷,看李笛在看自己。
孫心妍說:“你又沒酒量,幹什麽陪他們喝這麽多。”
酒精作用下,李笛呼吸有些粗,“大家多少年沒聚了,高興呗。”
窗簾沒拉嚴實,微光透過細縫映照在天花板上,微微晃動。過了許久,李笛忽然說,“薛小燕居然要和顧峰結婚了,還挺意外他們倆處了這麽多年。”
吃宵夜的時候大家聊到各自情感狀況,才知道班上有幾個人已經結婚了,還有幾個正籌劃婚禮。薛小燕和顧峰是唯一一對修成正果的同學情侶。提到他們,大家首先想到的是李愛珍在班會課上放的那部早戀電影。沒想到,這對小情侶走到了最後。
李笛陷在回憶中:“上學的時候我看顧峰又黑又醜,還想薛小燕怎麽眼瞎看上了他。現在想想,小時候好像經常看不起別人的感情,到頭來自己才是最可悲的那個。”
孫心妍知道她喝多了,哄着她:“你可悲什麽,你不是也快結婚了麽。其實班上很多人很羨慕你,一個人在深圳可以發展得那麽好。”
李笛在深圳交了一個男朋友,目前已談婚論嫁。
“你不懂。”緩了下,李笛看向她,“我告訴你一件事。我高中時候喜歡紅旗,大學時候和他表白過。”
沒有驚訝,像是早有感知,孫心妍順着她的訴說欲追問,“他怎麽和你說的。”
“記得嗎,大一的寒假,我們聚會,那天晚上我喝了點酒,後來在KTV哭了。那天夜裏我給他發短信表白了。”李笛的聲音浮在空氣裏,“那夜我沒睡,一直等他的回複。他第二天早上才回,說夜裏睡着沒看見,不好意思。”
後來,陳彥其回複的那條短信幾乎被李笛一字不差地背下來。
——不好意思,昨天夜裏太累,醒了才看到你發的消息。你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孩,我一直挺欣賞你的性格,還有你對朋友、對生活的态度,不過這個年紀談戀愛不像小時候,要顧慮的比較多了,我們現在學校的距離也比較遠,很難去好好培養感情。謝謝你對我的欣賞,我起來找點吃的去了。
陳彥其就這麽風輕雲淡地拒絕了她,後來的幾年他們沒再見過面。這次聚會見到,他們之間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
“你現在還喜歡他?”孫心妍問。
“高中時候我覺得他活得特別随心,這幾年我發現,其實他才是最現實的人,他一直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所以仔細再想想,他從來沒做過任何越線的事。”李笛說,“妍妍,我以為自己跟高中比成熟了很多,但是我發現只要一看到他,我立馬就又回到了當年。”
回到當年那段青澀時光,變成那個拿着根冷飲、呆呆看他潇灑背影的“傻丫頭”。
李笛目光向上看:“妍妍你知道嗎?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有初戀、都被人深深愛過,是,我快結婚了,但我心裏很清楚,這輩子除了父母,我從來沒被誰深愛過。很遺憾。”
說到最後三個字,酒勁下,李笛哭了,起先是無聲的,後來變成悶聲大哭。
快速用手背抹掉眼淚,孫心妍下床去給她拿紙。
這幾年孫心妍以為自己早就練出鋼筋鐵骨,誰知被她兩三個詞語就帶出淚水。幫李笛擦着淚,孫心妍柔聲說,“笛子,不是的,我就很愛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是夜,李笛鬧完就累了,睡着後還有些打鼾。孫心妍不知道自己是幾點睡着的,迷迷糊糊醒來時,周圍有聲響。
從廁所出來,李笛剛洗完澡,擦着頭發說:“醒啦,出去吃個早茶吧。”
李笛過去拉開窗簾,清晨陽光照耀下,她元氣滿滿。
孫心妍起來洗澡,聽見李笛在外面喊沒衣服換,讓她在自己行李箱裏挑一身。
等孫心妍洗完澡出來換好衣服,李笛還沒決定穿哪件。
“你這些衣服都太素。”
“我又還沒工作,怎麽和你比。而且在醫院實習都是套白大褂,穿什麽都一樣。”
勉強換上一身,李笛說:“你不能再這麽懶,該打扮還是要打扮,我們還這麽年輕。我看醫院裏女醫生還不是穿得都挺漂亮。”
孫心妍坐在床邊笑笑,擡手腕看表:“別磨蹭了,你再不快點我們不是吃早茶,是吃中飯。”
李笛不急不慢地在鏡前整理頭發:“急什麽,反正這兩天又沒什麽事。”
李笛昨天喝太多,今天不是很舒服,車還是孫心妍開。坐在副駕上,李笛翻閱班級群裏的聊天記錄。
臨近聚會,班級群很熱鬧,昨天一整夜都有人在說話。
手指滑動着屏幕,李笛忽然說:“李老師賬戶上多了十萬塊錢。”
“嗯?”孫心妍把着方向盤,在後視鏡裏看她,“誰給的?”
“不知道呢,他們正在讨論,”李笛說:“捐款賬號昨天才公布的,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打錢進來,他們現在在查是不是我們班人打的……”
孫心妍看着前路:“也不一定是我們班的,很多學生畢業後都記着她的好。”
李笛點頭,“不要以為十幾歲的學生不懂事,其實老師是不是真的為你好,從她看你的眼神就能看出來。我記得我有一次上課發高燒,她還特意過來把我送回寝室。那時候不覺得有什麽,現在自己上了班,再想想就很感動了,她是有師德的人,是用真心在對待學生。”
又看了看聊天記錄,李笛感慨:“也不知道這錢是誰打的……”
作者有話要說:
快結束不是說一兩章結束……我真是多說多錯……
☆、74
陽光透亮, 灑滿五月的大地。
孫心妍過來時, 李愛珍正坐在陽臺上曬太陽。她一動不動地坐着, 稀少淩亂的短發在金色陽光下看上去格外脆弱。
癡癡地看了會兒, 孫心妍腳步輕盈地走過去。
“難得回來, 不去陪家裏人聚聚, 老往我這兒跑。”李愛珍語意調侃, 笑容疲倦。
孫心妍有些調皮地一笑,從包裏拿出一本黑色的筆記本:“昨天過來的太匆忙, 忘記帶了,這裏面是我以前整理的一些肺癌治療注意事項, 還有飲食之類的保養方法, 比較好的都重點劃線了, 有的很有效果, 可以參考參考。”
李愛珍接過來。紙張在翻動中發出細微脆響。
本子被翻得很舊, 每一頁密布着秀氣的手寫字。
目光中起先是有淡淡疑問,很快又轉為欣慰之色, 李愛珍說:“差點忘了, 你現在已經是個小醫生了。”
“我離出師還早呢。”孫心妍不好意思地揚了下唇,目光自然地投向樓下。
樓下是一片停車場。
筆記本放在大腿上,李愛珍跟她一起看着下面, 手指細細摩挲本子的封皮。
“知道這下面能停多少車麽?”
孫心妍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問,側過臉來。
“就這麽一片小小的地方,最多的時候能停八十幾輛車,到了晚上, 這些車陸陸續續開走,早上又有新的開回來。”李愛珍臉上有一種格外寬容的笑,“我更年期到了,每天無聊的時候,就喜歡坐在這數數車。”
孫心妍默然。
李愛珍說:“看着看着,就覺得這些車和你們這些學生一樣,來匆匆去匆匆的,做老師的呢就始終坐在這個小陽臺上,看你們來去。”
孫心妍溫柔地笑了,似乎覺得這個比喻很有趣。
“高中階段是一個學生學習生涯中最重要的階段,恰恰又是最容易叛逆的階段。那時候你們成天跟我嚷着要自由、要民主。什麽是自由,老師不管你們,讓你們天天上網、看小說、在家睡大覺這就自由了?這不是自由,這是虛度光陰。我每每找你們聊天,你們都要抱怨,覺得這個年紀這樣苦學沒意思。其實呢,沒有人對當下的教育制度、高考制度滿意,但是能怎麽樣呢,只有沒能力的人才會把問題推卸給環境。”
李愛珍說:“老師的一生默默無聞,現在更是活一天是一天,但看見你們,我就覺得自己這輩子很驕傲。我只是一個小小校園內的中學老師,我平凡,但是我的學生不平凡,他們是律師、是醫生、是工程師……是走遍世界各地的人。”
“李老師,知道我為什麽學醫嗎?”靜了靜,孫心妍微微側着臉,在陽光照耀下,目光依舊像女孩一樣單純。
“你可能不記得,零八年的時候汶川地震,中午你過來給我們放新聞,那條新聞拍攝了一些醫護人員。很多醫生一邊救人一邊哭,你看那個新聞的時候哭了,全班人很多人也哭了。當時我想,以後我也要當個醫生,救死扶傷。”
那是一顆懵懂甚至是有些随意的小種子,可就是這顆種子,誤打誤撞地掉入心田,如今一點點生根發芽,長成她人生中的大樹,托起她的夢想。
十六歲的女孩,一晃眼就成了二十六歲的女人,心中充滿感恩。
“李老師,所以我很感謝你。”
“你們這些機靈鬼啊,我真是老了。”李愛珍笑了,“你這個孩子啊我是知道的,看着聽話,心裏主意其實大很。那時候你和那個小何濱,讓你們不要談不要談,你爸爸那麽管你都不聽,最後兩個人還背着我們偷偷繼續。後來我是實在看你們沒影響成績,才跟你爸爸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怕适得其反,反把你們兩個好孩子逼急了。”
又問,“現在何濱怎麽樣了?我上回聽誰說,好像去國外了。”
低頭看了看地磚,孫心妍唇邊泛起微笑,輕輕搖頭,“不知道,我們後來分開了。”
李愛珍想了想,一笑:“他那時候被你爸砸得那下子還不輕呢。小小年紀騙小姑娘,也該他這混小子受的。”
孫心妍只笑笑。
“對了,孫老師這兩年怎麽樣,還在韬光小學吧?你剛畢業那會兒我還在商場看過他一回。”
默了下,孫心妍:“我爸爸已經去世了。”
心中微微震驚,李愛珍看着她:“哪年的事啊?我記得他不比我大多少啊。”
手指不自覺地摳着包帶上的一個搭扣,孫心妍抿了下唇,“有幾年了,一四年走的。一三年年底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肺癌晚期,過了半年走掉的。”
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李愛珍愣了會兒,長長一聲嘆息,“孩子,你也是不簡單了。”
她是知道她家庭情況的,她媽媽剛離開的那段時間,孫賀敏還特意拜托她多照顧照顧孫心妍情緒。
“這兩年已經好多了……”孫心妍狀似輕松地笑了下,“所以李老師你挺幸運的,查出來的時候比較早,接下來只要配合好治療、保養得好,現在的醫學水平延長十幾年、二十幾年壽命都不成問題。”
李愛珍無謂地搖頭:“我發現的時候也不算早了,中晚期,再遲一點就動不了手術。”
“生了病最重要的是心情,不要想太多,給自己太大壓力。”
李愛珍點頭,“我知道。”
孫心妍獨自一人走出醫院時已經快傍晚了,馬路上響着焦躁的鳴笛聲,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正在往家趕。
茫然地在街頭站了片刻,她給李笛打電話,問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飯。李笛被父母拖着走不開身,說陳彥其正好在群裏喊人吃飯,讓孫心妍去和他們一起吃。
孫心妍:“那算了,跟他們有什麽好吃的。”
李笛:“實在不行你等我會兒,我在家裝裝樣子陪他們吃一口,等下過來找你。”
孫心妍笑了,“行了吧,你難得回來一趟,多陪陪他們……有電話來了,先不跟你說了。”跟李笛匆匆說完,孫心妍接起來。
說曹操曹操到,陳彥其在那頭吊兒郎當地問:“美女,人在哪放風,過來一起吃個小飯啊。”
半小時後,陳彥其親自開着輛老奧迪車來把孫心妍接去吃飯了。
飯還是在昨天的飯店吃的,人也幾乎是昨天的人,一切像是複制了一遍。
席間,大家都在讨論李老師的賬戶捐款。
才一天,陸續有不少校友捐款,稀奇的是上午有人打了十萬,就在剛剛一會兒前,又有人打了十萬。
“這只能說,咱們這些校友真是混得不錯。”
“混得不錯沒用,還得有感恩的心。”
“是啊……”男生問:“咱們班長呢,不是說今天回來的?有沒有人給他打過電話?”
“你看不看群啊,韓東不都說了,要再拖一天,改成明天的票了。”
“人家現在是金融人才,忙着呢!”
“誰不忙啊,看看人家龐燕,人家還是從澳洲飛回來的!”男生指指身邊的女生。
女生爽朗地笑:“我一個家庭主婦,你拿我和班長比也太看得起我了。”
大家全部哈哈大笑。
“動筷啊,怎麽不吃。”陳彥其往孫心妍的骨碟裏穵了一小勺玉米蝦仁。
席間他一直關注她,她是既不怎麽說話也不怎麽吃菜,就差隐形了。
“我一直在吃啊。”
陳彥其看她那個細巧樣,笑笑,“看你都快瘦沒了。刻意減肥?”
孫心妍:“我這種身材用得着減肥麽?”
笑着點點頭,陳彥其調侃地沖她豎了個大拇指,“辣妹子。”
孫心妍睥他一眼。
這人啊,永遠沒正型。
轉瞬想到李笛昨天夜裏的話,孫心妍忍不住多看旁邊人一眼。
就這麽有一下沒一下地接觸着,他們認識快十年了。
女孩子會喜歡他一點都不奇怪,只要他在的地方,場上的每個人他都會照顧到。
常有人問男女之間有沒有純友誼,兜兜轉轉,孫心妍發現她和陳彥其反而有了這樣一段友誼,淡雅而真摯。
聊着聊着,不知道誰忽然來了句,“對了,這次小濱爺來不來?怎麽一點消息沒有?”
陳彥其很自然地接上去:“哦,他來不了,參加南通的什麽論壇去了。叫我明天吃飯的時候跟老同學們打個招呼。”
“南通那麽近都不來?”
“談合作項目去的,脫不了身。”
席上,兩三道目光若有似無地朝孫心妍飄。
孫心妍用小瓷勺吃着玉米粒,表情沒什麽變化。
班上絕大多數人都知道他們談過,高中不清楚的,上大學後在人人網、扣扣空間也看到過他們給對方的留言,那種不動聲色地秀恩愛,羨煞旁人。
這對金童玉女,曾經一度是班上人聊天敘舊時的話題。
後來陸續有人知道他們分了,私下還議論過,這麽登對的一對怎麽就分了。沒人知道內情,大多只是從外形上覺得可惜,女生們聊天的時候說,這對要是成了,生個寶寶肯定挺漂亮。
“小濱爺現在搞哪行啊?他當年可是咱們班最大的黑馬。”
“航天材料,在美國弄了個公司,現在國內這一塊也在發展,他正好過來看看合作項目。”陳彥其還像高中一樣,充當何濱的新聞發言人。
男士們不禁點頭,發出由衷地贊嘆聲。
這個年紀,心中最重要的是事業,最佩服的是有本事的人。
“他結婚了沒有?”有個不怎麽知情的男生,興頭上忽然問出這麽句。
旁邊的女生戳了下他胳膊。
男生沒怎麽反應得過來,有點莫名其妙地看看她。
孫心妍若無其事地端起杯子喝水,明亮的光線、紛雜的談笑聲中,她顯得平淡而安靜。
“結什麽婚啊,這個年紀玩還玩不過來呢……”陳彥其說。
周圍繼續觥籌交錯、嬉鬧說笑……
剛放下的杯子,被孫心妍又不知不覺地再次拿起,她又喝了一口。
喝水,是全世界最好的掩飾工具,它可以掩飾尴尬、緊張、慌亂和所有讓人措手不及的情緒,為你靜靜騰出兩秒的時光。
于是這兩秒成了過去五年中她唯一放任自己去想他的時刻。
一眨眼,五年了。
他最後說的話,他們都做到了。是的,誰也沒聯系過誰。
一想到他今年也是二十六歲,孫心妍就覺得怪異,有點難以想象他現在的樣子,只記得那個幼稚的男生從十七歲開始就常把結婚挂在嘴邊,于是她總覺得他會很早成家。
75
吃完飯一夥人去唱歌, 孫心妍想早點回去休息, 陳彥其勸了幾句, 看她不為所動,散場時直接借着酒勁把她的包拎跑了。
邊往外走嘴上邊說,“好了,你走吧……”
孫心妍無奈地跟上去:“紅旗, 把包還我。”
陳彥其匆匆下樓,孫心妍一路跟下去,最終鬧不過他, 還是上了他的車, 充當他的免費司機。
晚上喝了不少,陳彥其坐在副駕上喝礦泉水, 被晚風吹了會兒,瞥一眼旁邊。
孫心妍開車的樣子很認真,直直看着前路。把着方向盤, 她騰出一只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 動作灑脫。
可能真喝多了,陳彥其有一剎那的失神, 忽然就想起那年陪她辦簽證的情景。
大夏天的他帶着她四處跑,她一天能問他八百回“萬一被拒簽怎麽辦”, 弄得他是萬分佩服何濱的耐性。何濱後來在美國還給他寄了雙籃球鞋作為感謝。
轉眼間,嬌滴滴的小女生身上已經透出幾分成熟女性的風姿。
這世界有時候變得還真他媽快。
孫心妍在半路上說:“把你送過去我就走了。”
胳膊懶懶地架在窗沿上,陳彥其說,“你一個人回酒店有什麽意思, 不如跟大家熱鬧熱鬧,你當以後我們班還能聚得起來?明晚的飯一吃完,又要各奔天涯。”
孫心妍沒說話。
才二十多歲,他們卻越來越清楚,瑣碎的生活會把原本容易做到的事變得艱難。
一到KTV,年輕人們更瘋了,喝酒唱歌敘舊,鬧個不停。
孫心妍一開始有點待不住,想走,結果兩個女同學很熱情地跟她聊天。原本是學生時代關系一般的人,誰想聊着聊着反而親密起來,孫心妍跟着她們回憶了很多班上的趣事。
過了會兒孫心妍發現有個譚亞蕾的未接來電,到外面回撥了一個。
譚亞蕾問她聚會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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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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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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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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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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