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安穩
尤茹把臉埋在顧仁懷裏,感覺到自己的氣息熱熱地撲在臉上。顧仁安靜下來,她也漸漸沉靜平息,竟然睡着了。
做了一個不想醒來的夢,但終究還是醒過來。尤茹睜眼伸個懶腰,撐着手肘起身,一眼就看到顧仁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尤茹起床,找到她的絨拖鞋,走到顧仁身邊來。她走得還不太穩,顧仁伸手接她。
“顧老師,你在看什麽?”尤茹把頭靠在顧仁肩上,沒睡醒。
“看帖子。”顧仁按了鎖屏鍵,把手機丢沙發上,又把尤茹的頭移開靠着沙發。走到床前,把床單扯下來。
“幹什麽要換床單?”尤茹坐直了,奇怪。
“剛沒換睡衣就躺上去了。”
“……”
潔癖!
尤茹要來幫忙,被顧仁拒絕,叫她不要添亂。所以尤茹只好坐在沙發上,看顧仁走來走去。
舊的床單被罩扔到洗衣機裏,把床上所有的東西移沙發上,從櫃子裏取出新的床單鋪上去,又把枕頭被子移回床上,換上新被套。
會做家務的男人本來就不多,尤其是這麽賞心悅目的,尤茹含笑看着,十分欣賞。
床單洗好了晾起來,天色已經晚了,兩人去寵物店接藍鈴铛,吃了晚飯才回來。
藍鈴铛驟到新居有些惶恐,以藍娘娘的姿态巡視一番之後,表示很滿意。
顧仁已經離開,尤茹洗了澡換了睡衣,窩在被子裏跟他發了幾條短信。正要睡,卻突然炸毛了一樣跳下床。
把藍鈴铛駭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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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風火火拉開衣櫃裏的抽屜,尤茹臉瞬間紅了。
兩層抽屜,一層都是內衣,一層都是內褲。
純白蕾絲,淺青絲綢,還有少女式的淺粉格子。看起來竟然都是成套的。看一眼标牌,竟然還都很準地是她的尺寸。尤茹心裏怪叫完了完了,要死要死。
藍鈴铛飛過來意欲一探究竟,尤茹眼疾手快推上抽屜關好櫃門,然後神色如常、面無表情地回到床上,關了床頭燈。
躺好之後,窘迫瞬間侵襲,尤茹臉頰通紅,渾身燥熱。默念了三遍《清心咒》才睡着。
過了兩天就是年三十,顧仁整天待在奶奶家過年。尤茹無事可幹,帶着藍鈴铛走了很遠的路,找到了一個公共電話亭。
播了一個號碼,響了兩聲有人接起。
“喂您好,麗江古城如心客棧……噢找馨姨啊,稍等一下馬上來。”接電話的是個女孩子,尤茹想應該是新來的前臺,以前那個不是這樣的聲音。
“喂,你好,我是吳馨。”
尤茹說:“媽,是我。”
***
挂了電話回到家,尤茹盤腿坐在沙發上入定。上次遭那幾個人一頓打,竟然因禍得福,元靈自那天起可以自由出竅。
現在元靈自頭頂飄出,順着顧展宏身上追蹤索的指引,飄向一棟別墅。
餐桌上擺着老太太做的三十幾道菜,電視上播着各電視臺的春晚前倒計時節目,一家人都笑盈盈地對着一個很大的顯示屏。
這就是鼎食之家的除夕家宴。
視頻對面,一個玉雪可愛的混血兒在對着攝像頭飛吻,一個女人抱着他,旁邊坐着一個高大洋人。是顧家小女兒顧菲一家人,她嫁了洋人移民美國。
小混血咿咿呀呀地,跟母親學着念:“姥姥,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大哥哥,二哥哥,姐姐。”
自然沒有二舅母,尤茹冷笑,顧南顧北的媽媽、顧展宏的夫人神經失常,在高級精神病療養院接受治療。
顧展宏形象高大,癡心專一,妻子生病不離不棄。瑞安集團又做慈善,建學校,有口皆碑,都說再沒見過這樣的富商。
顧展宏這副親和紳士的僞君子模樣讓尤茹一陣惡寒,這個人是她生平所見最可怕的人。假如沒有親眼所見,尤茹恐怕自己都會信這人真正“翩翩君子,溫潤如玉”。
她一直沒有試圖在網絡上發帖,就是因為她很清楚那些話沒人會信。只要顧展宏一發聲明,她就會成為潑髒水的競争對手。風險太大,也不能一擊致死。
元靈輕飄飄飛到顧仁身邊,在顧仁脖子上吹口氣。
顧仁自然沒有知覺,他看着窗外飄雪,失神。言笑晏晏的家宴之上,尤茹覺得顧仁不知道為何看起來分外孤寂。
而且,尤茹看出顧仁跟他母親不睦。飯桌之上,他看向母親的眼神裏壓抑着幾不可見的厭惡。
顧北的同胞哥哥顧南興致也不高,只有顧北叽叽喳喳,纏着要聽老太太講故事。尤茹覺得顧北情商很高,要不是她在,這表面的熱鬧和幸福都維持不下去。
老太太睡得早,春晚開始之後一個小時,吃了餃子,家宴就散了。
顧展宏帶顧南顧北回家,雪天路滑,司機開得很慢。顧南突然說:“爸,我媽今天怎麽沒來?”
“你媽媽這幾天病情反複,醫生不放人。”顧展宏揉着太陽穴,看起來很疲倦。
“什麽破醫生,過年都不讓我媽回家!”顧南大聲說,明顯有氣。
“顧南。”顧展宏沉沉的一聲,即刻把顧南的張牙舞爪剪斷,顧南頹然閉嘴。
“爸,我們明天去看媽媽好不好?我都快一年沒看到我媽了,好想她。”顧北聲音輕軟,泫然欲泣。
“好好,除夕不能哭啊。明天大年初一,不能出門,初二我沒有其他安排就帶你們去。”顧展宏把女兒摟在懷裏,柔聲安慰她。
顧南含混嘀咕了一句:“但您日程肯定是滿的。” 顧展宏沒聽清問他說什麽,顧南搖頭說沒事。
到了家顧展宏上樓去書房處理公事,顧南在樓下打游戲,顧北開了電視看春晚,偶爾搶一搶紅包,大部分時間在跟朋友們打電話。
大年三十,富貴之家,竟然就這麽冷冷清清的。看顧南顧北的樣子,已經很習慣了。
尤茹元靈一直跟着顧展宏。不知道過了多久,顧展宏離開書桌,鎖了房門。移開書架上的一本書,書架竟然向兩側平推開,露出一扇門。
然後一道強烈白光照向尤茹元靈,尤茹頭炸裂一樣地劇痛。然後驚吓回神,躺倒在沙發上,捂住胸口不住喘氣。
藍鈴铛正在玩顧仁給它買的啃咬玩具,不明所以,飛到尤茹身邊。“我沒事,”尤茹虛弱地說。
喝了杯水,漸漸緩過來。有人在那扇門上下了禁制。那門裏一定有問題,不做虧心事,何須找人來做法術。
這時候響起敲門聲。
尤茹開門,看到了顧仁,她驚喜:“怎麽過來啦?”顧仁笑:“想你了。”抱過尤茹,吻她。
尤茹身體香軟,顧仁怎麽都喜歡不夠。
藍鈴铛自覺地背過身去,假裝沒聽見這些叫人臉紅心跳的聲音。感嘆這些小年輕可真不知道照顧它老人家的心髒啊。
“來,我給你做飯。”顧仁牽尤茹出門,帶她到廚房。“顧老師,你還會做飯啊?”尤茹臉熱熱的,任他牽着。
“應該比你會一點。”顧仁笑。
“那我給你打下手。”
藍鈴铛聽到兩人對話,知道十八禁警報解除,飛了出來。先站在尤茹肩上,然後審時度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到了顧仁肩膀上,蹲下來。
自從那晚救急之後,顧仁在它心中形象偉岸。所以它現在喜歡拿顧仁肩膀當寶座,又結實又穩當,比尤茹那削肩舒服多了。
顧仁嫌棄,要把藍鈴铛扒拉下去。藍鈴铛寧死不從,小圓眼可憐兮兮地看着顧仁,窩的畏畏縮縮,表示自己一定很乖。
顧仁無奈,說:“随便你啊,我反正是要做飯。那個油鍋茲拉一聲,你一個失足成了炸鹦鹉,別怪我沒提醒你。”
尤茹點頭:“炖湯好一點吧?鹦鹉湯……”
藍鈴铛大驚失色,張開翅膀飛回卧室鳥籠,兀自後怕,世界真危險!
尤茹笑得不行,看一下廚房,地上擺了好些沒拆封的廚具。廚房裏本來有一些廚具,都是另外兩個租客的。顧仁不願意用,新買了整套鍋碗瓢盆,剛才雇了超市的人送上來的。
顧仁邊清理這些鍋碗,邊跟尤茹商量菜譜,“看看冰箱裏的菜,想吃什麽?你不吃肉也不吃蛋,害我一身高超廚藝沒處發揮。”
尤茹邊開冰箱邊嘟囔:“想吃拉面啊……”
冰箱裏的菜裝在超市的袋子裏,都是顧仁才剛買的。照顧尤茹素食,沒有買肉,都是豆腐青菜黃瓜什麽的,還有一些蘑菇。
“哎呦我天,有點追求好不?大過年的吃點好的,等下給你做松露。”
“松露是什麽?”
“就,一種食材……在冷凍室裏,你給拿出來吧。”
尤茹把保鮮膜包裹着的拳頭大小的錫紙團拿出來,聞到詭異的味道,趕緊給放桌上。
顧仁給尤茹安排了洗菜切菜的任務,沒想到尤茹是這種水準,實在看不下去了,把刀奪過來。
松茸一片一片倒是切得薄厚均勻,但太慢了,等她切完十二點的鐘聲都要敲響了。顧仁麻利切菜,然後煎炒煮,派尤茹去房間鋪桌布。
尤茹把深藍白花的桌布鋪上桌,又從沙發下取了一束花放上來,洗幹淨杯子倒兩杯紅豆牛奶。這時顧仁的手機突然響了,顧仁在廚房裏喊一聲讓尤茹把手機送過去。尤茹從他外套衣兜裏取出手機,看到來電頭像,腳步一頓。
她裝作沒看見,把手機遞給顧仁,然後腳步輕快回了房間。無論如何,先過完這個年再說。
頭像是兩個人的合影,頭挨着頭十分親密。女孩子的照片尤茹見了幾次,另外一人,是顧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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