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大鬧

如風悻悻收了目光，也沒什好看的啊，生的白很了不起嗎？

“統界陣比試快結束了，你去不去瞧熱鬧？”

“本來要去，現在不去了。”臨天道。

“為什麽？”

“沒睡夠。”

……

如風到主山的時候，茶花狀的浮石之上已經站了許多弟子。她拖着臨天緊趕慢趕，終于趕上了半個時辰的節點，八個仙徒同時自空中落下，都帶着傷，也帶着得意。

他們是本年殿試中的前八名。

“大師姐！”

如風歡喜跑過去，果然丹青是頂厲害的。她在人群裏擠得艱難，想到什麽，回身拉過臨天，說：“臨少，幫我去我大師姐那。”

果然有臨天開路，暢行無阻。

丹青花翅露出，盤坐在地，周身裹着圓月刀的光華，光芒中一枝藤條纏繞，枝丫上綴着幾朵紫色小花。

如風一看，心道還好沒把織造府的蠶精放回去。

丹青因為跟星蘊的一戰，在仙徒之中迅速成名，不少人都認得她。她原本長得就豔麗，這時又像聖女一樣端坐着，周圍男弟子的目光不住在她身上流連。

星宿君诋毀鎖煙峰弟子的算盤徹底打錯了，現在的弟子們，誰還看她出身如何，血統如何，長得美才是真理。而且背後有花，花上還長着眼睛，不要太酷好嗎。

仁禦神君看着丹青，又看着小手拖着臨□□袖的如風，內心真是，悲從中來，酸楚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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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不中留啊。

其他弟子在統界陣中時間各有長短，也都各自盤坐療傷。

臨天呆着無趣，轉身就走。如風對着他背影喊：“臨少，我會幫你查的。”臨天腳步不停，根本不想理她。

仁禦看他們的樣子，早猜出大概。如風大抵是以桂花林裏聽來的話做威脅，逼臨天幫她圓謊。不過這個臨天看起來對如風頗有好感，可能圓謊圓得心甘情願。

臨天若是能聽到仁禦的心聲，一定大罵一句，天殺的心甘情願。

風、雷、火、電四位掌管統界陣的神這時也都現身，對所有弟子在陣中表現做出評判。畢方跟着一起來了，它飛來找如風，把金蛋還給如風，叫了幾聲，表示它也無可奈何。

這金蛋估計是跟如風一起中了什麽咒，如風不肯長大，它破不了殼。

如風抱着她的蛋，擠進人群裏去看分數。文試和統界陣比試的分數加總，前一百零八名有資格留在神殿。

而丹青這八個，則要入山心再做考較，他們出類拔萃，不算在一百零八人之中。

鎖煙峰其他弟子中名次最好的是硯臺，一百零九名。如風覺得，以他們懶散的性子，一定是故意的。鎖煙峰天高神帝遠，日子自在着呢，留在神殿當差？不要。

八個弟子的同僚及師父都可進山心觀最後的考較，如風他們幾人當然不會放過這種看熱鬧的機會，都扒在仁禦神君身後，一起進了山心。

山心就是茶花狀主山的花心，直直聳立的高山是中空的。如風覺得，這山如同餃子皮，他們都在裏面當餃子餡。仰頭，可以看到高處一點明亮。

神帝、臨天、賢華妃子，神殿中衆神都在。鬥戰天神身側一只雄赳赳的狗卧着，閉着眼，比神帝看起來還要尊貴。

觀戰的人都在天神布下的仙障裏。外面戰況萬分激烈，風揚飛沙走石，火花流光四濺，碰到仙障，立刻就軟軟地消弭。

如風正瞧飛羽神君那個極有演戲天分的弟子跟一個黑衣女子打得好看，聽到有人喚她。

“小風子，小風子。”

如風四下一看，猛地省悟，趕快從乾坤袋裏到處掏她的銅鏡。乾坤袋裏東西太雜亂，擺了一桌子才終于找到。

“小風子，我們家被翻成這樣了！”小粉青氣急敗壞。如風順着她的眼光看過去，看到他們來參加殿試暫居的院子被翻得亂七八糟。有人來這裏偷竊？如風的心“咯噔”一聲，也顧不上看丹青跟人比試仔細去看。

房中杯盤碗碟碎了一地，小粉青物傷其類，眼睛裏帶着迷蒙的水光。

如風費力地從她帶着霧氣的眼裏，看清院中狀況，對小粉青說：“你別哭了，怎麽回事？”

小粉青抽噎着說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睡覺是天打雷劈都吵不醒的，一覺醒來，就只看到屋子裏的殘局。

還好她躲在花樹下乘涼，不然也難逃此劫。

如風顧不上罵她，叫她把整個院子裏的每個角落都看一遍。

“停。”如風小聲說，“假山下面，有塊黑色的東西，你靠近去看。”

黑色的鐵券。臨天随手幻出來的那一塊，當時是星蘊雙手接過去了的。如風氣，這女人腦子一定有問題，不能參加殿試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跑到人家家裏發什麽瘋。

“行了，你看好家，別再睡了，等我回去看。”

把銅鏡放回去，擡頭一看，又覺頭疼，丹青的對手全身都是銀色星光，一看就是星宿君徒弟。如風心說，改天一定要去趟天命島看看，星宿君跟仁禦神君是不是天生被綁了仇結，死都解不開。

不知道什麽時候，鬥戰神君身側的天狗突然醒來，站在仙障之外四處巡視。天狗一身天骨，不怕被比試的弟子殃及。

他巡視至如風跟前，突然身子一震，猛地向如風撞去。

驚變突起，天狗不知為何撲向如風，仁禦神君伸手去攔，無定袖一揮，把天狗罩住。

然而過程太快，外面比試的弟子還來不及停手。同一時間，丹青手裏圓月刀的月華透過被天狗撞破的仙障，打向如風。

丹青餘光看見，驚呼一聲立刻停手。星宿君的徒弟來不及收勢，一捧星絲擊中丹青胸口，丹青一口血噴出來，人倒了下去。

圓月刀刀光霸道湧至，如風根本沒有躲避的機會，但她身形突然憑空消失。月華一擊，擊中了如風的金蛋。

陸壓道君抱着如風現身，衆神皆松口氣。若是丹青無意中害死了如風，這可如何了局。

鬥戰天神從仁禦神君手裏接過天狗，命他跪地，天狗怒吠一聲，終究還是跪了下來。廣寒宮主和雷母一齊飛至丹青身側，檢查她傷勢。

如風掙紮着從陸壓道君懷裏跳下來。丹青倒地不起，金蛋殼體破裂，如風腦中一瞬混沌，死死看向星宿君。眼睛裏的冰藍攝人心魂，星宿君渾身寒毛豎起。

仁禦神君手裏化出一枚仙障護住金蛋的時候，如風雙手平舉身側，偏頭輕聲對畢方說了句鳥語。畢方不明所以，一口火噴向如風。

如風雙手畫出一個圓弧，把火焰籠在胸前，猛地向前一推。一道裹挾着火焰的冰刃直直刺向星宿君。

星宿君舉起星盤一擋，整只右手臂被冰火心纏繞。然後“啪”一聲，整截手臂落在地上，像一截幹硬的木頭。沒人知道冰火心會有這樣的威力，整個過程，仁禦神君只來得及切斷冰刃，控制住如風。

冰火心如同如風心中怒火，以毀天滅地的勢頭再次湧起。

天。

神帝、臨天、賢妃，八大天司司主、風雷火電四大天神幾乎同時放出靈力，打向那團叫嚣的冰火。冰火心蔓延勢頭稍阻，依舊不滅。

陸壓道君撓撓頭，這場面不大對。他趕快穿過衆神靈力，一屁股對着冰火心坐了下去，衆神立刻收力。陸壓道君口裏念念有詞，過了會兒站起來，冰火心終于被熄滅。

這邊如風眼中冰藍更盛，仁禦神君全身靈力使出，都無法壓住她周身噴薄而出的琉璃冰。

鬥戰天神和伏妖天神齊齊飛來，三道靈力将如風圍住。

合歡花發環倏地散落，如風長發飛起，身體漸漸升高，眼中的藍妖嬈流光。小小身軀籠在一顆躍動的冰藍光球中，像一只邪魅的妖孽。

夏夜，母親帶她乘涼看星空，給她唱：“天上星，亮晶晶，永燦爛，長安寧”。

母親教她認，北鬥七星、北極星、牛郎織女星，教她念：“疑是銀河落九天。”

星空中突然出現一只蟾蜍精，倒挂着身子，把母親吸進嘴中。母親的身體被吞得只剩一半在外側，還在拼命朝她揚手，叫她快快快，快跑。

所以如風拼命地跑啊跑啊，可她跑不動，雙腿僵直地陷在夢魇之中，怎麽都拔不出來。

仁禦神君說，向前看，對，她向前看。可她不要身側的人受傷，消失，有錯嗎？她沒做錯，她不能失去她愛的！

“小風子，小風子。”有人輕聲喚她，是師父的聲音。是仁禦神君。

鎖煙峰上斜風細雨，她的師父站在峰頂喚她。

如風終于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