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溫情

小尤茹跳下地來，看一眼白沙發上刺眼的咖啡，撅起嘴：“我不叫尤茹，什麽了不起……”

伸手一抹，沙發光潔如新。

她側仰起頭等顧仁表揚，大眼睛裏全是得意。

“你身上。”顧仁依舊沒什麽好聲氣。

小尤茹低頭一看，偏不把衣服弄幹淨，挺着小肚子故意給顧仁看，問：“為什麽你怕髒？你這麽大人還怕髒？”還做個鬼臉。

顧仁坐回沙發上，十分倦，低聲說：“我不怕髒，我怕你……過來坐着。”拍拍沙發。

小尤茹爬上沙發，把沙發當做跳跳床在上蹦跶，顧仁覺得他應該建立一種我的東西都不是我的這樣良好心态才能與之和平共處。

小尤茹跳累了躺倒，腦袋抵着顧仁的腿，腳抵着沙發邊緣，問：“我為什麽在這啊？”

顧仁說：“我晚上就帶你去看你的肉身，但是你答應我兩件事，我才能帶你出門。”

顧仁把小尤茹扶正，自己蹲下來跟她對視。小尤茹眼珠子一轉，點頭說好。顧仁輕輕敲了敲她額頭，說：“別想着先答應我了後面再反悔，你要是做不到，就永遠沒辦法回到身體裏去了，知不知道？”

小尤茹舉起小手揉揉頭，心說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第一，除了我之外，不可以再別人面前用法術，絕對絕對不可以。”

“偷偷用呢？”小尤茹立刻問。

“偷偷用也不可以，不然如果被別人發現了，我們就會有很大麻煩。”顧仁有點頭疼，不知道小尤茹能不能理解。

“什麽是麻煩？” 小尤茹果然不讓他失望。

顧仁從來沒有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經驗，他從小醉心學術，一臉的“生人勿進”，顧南顧北小時候都不大敢招惹他。導致顧仁一帆風順長大，此刻難免欠缺對付小朋友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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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會帶來很多困擾，”顧仁已經預見小尤茹會問困擾是什麽了，所以他立刻說，“因為你本領很大，世界上其他人都沒有你這樣的本領，所以有人就想知道，為什麽你這麽厲害呢？就要把你抓住關起來，不給你吃好吃的，也不讓你玩。”

小尤茹說：“我知道了，因為外面有很多壞人，他們看到我這麽厲害，就想來搶我的本領，對不對？”

顧仁點頭，也算對吧。

小尤茹“哦”了聲，想着那我偷偷用他也不會發現，心裏大是得意。

“第二，今天晚上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找你的身體，我現在需要休息，你自己玩一會兒好不好？”

“沒什麽好玩的啊。”小尤茹四下張望，顧仁家冷冷清清，哪兒有什麽可以玩的？

“那你也睡一會兒？”

“可我不想睡，我們出去玩吧。”

“先睡，睡醒我帶你去吃好吃的買玩具。”

“不要，我就要現在玩，我不困。”小尤茹不滿。

“那你自己玩，我困了。”顧仁昨天徹夜未眠，喝咖啡醒腦的計劃也落空，晚上還要偷入法檢中心，必須要保持清醒以便應對所有狀況，所以現在需要補眠。

顧仁把小尤茹丢在客廳，自己回二層卧室，倒頭就睡。

小尤茹見他總不理自己，好沒意思，慢吞吞爬上樓梯，穿過顧仁卧室的門，跳到他床上。

“我要聽故事才能睡！”

顧仁艱難地睜開眼，好的，祖宗。

“換衣服。”顧仁起身從烘幹機裏取出一條可當睡衣的棉裙子遞給小尤茹，他一進家門就把小尤茹的衣服全都丢洗衣機裏洗。

小尤茹拿過裙子左右扯了扯看了看，皺眉說：“我不會穿啊。”

顧仁覺得自己生了個女兒，且是上輩子的仇人，他問：“那我閉着眼幫你穿，好嗎？”

小尤茹勉強點頭，叫顧仁背過身去，她吭哧吭哧脫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丢在地板上。顧仁把裙子攏一攏，閉着眼，叫她把胳膊舉起來。

“我的頭，看不見了都……”

“哎呦，卡住了！”

“哈哈哈，癢癢癢……”

一個艱難的穿衣過程結束之後，顧仁覺得他那點睡意已經煙消雲散。在冷氣開得極大的卧室裏，竟然微微沁出汗來。

小尤茹肉嘟嘟，皮膚柔軟，長了一對中東人一樣的大眼，睫毛在他手心裏抖動。無怪乎都想要嬰兒肌，實在軟滑。

小尤茹穿好睡衣，霸占掉顧仁的枕頭，呈大字型仰面躺倒，催顧仁：“快講故事講故事。”

看來小孩子，即使是會法術的小孩子，都喜歡聽故事，顧仁覺得這個講故事的差，他可以勝任。他還是太天真了。

“從前有一位公主……”

“什麽是公主？”

“公主就是，天底下最漂亮、最溫柔的女孩子。”顧仁刻意強調了溫柔兩個字。

“什麽是溫柔？”

“……”

“忘掉公主……”顧仁手指在手機上滑動，換下一篇，“夜晚來臨，星星寶寶眨着眼……”

“星星寶寶在哪裏？”

“在天上。”

“那我們去天上看！”小尤茹拉起顧仁，作勢要飛。顧仁吓得趕快拖住她，說：“星星寶寶晚上才醒，白天在睡覺，咱們晚上去啊。”

小尤茹生了氣，發脾氣：“為什麽什麽都不準做！故事講的不好聽，晚上也一定不帶我去，我不喜歡你了！”

顧仁一時沉默，他态度敷衍，小尤茹感知敏銳。他覺得晚上把小尤茹送回尤茹身體裏，這件事就完了。甚至想着明天立刻就回學校上課，剩下的事交給李仙，他不需要面對尤茹。

電話這時響起，是李仙打來的。

“那邊怎麽樣了顧老師，還行嗎，要我幫忙嗎？”

“暫時不用，我晚上就把她的靈元送回她身體裏，後續等她醒來再說吧，可能她有辦法改了大家的記憶什麽的。”

“行，那交給你啦顧老師，辛苦辛苦。”

顧仁挂了電話，發現剛才生了氣背轉過去的小尤茹站了起來，悄悄探着身子聽他電話。“誰在說話啊？”小手指指手機。

“給你買衣服的姐姐。”

“為什麽你把她裝在盒子裏？”

顧仁失笑：“這不是盒子，是手機。我在這裏說話，她在很遠的地方也可以聽得到。”

“我知道了，像喇叭花一樣！”

“什麽喇叭花？”

小尤茹手一翻，手裏出現兩朵紫色喇叭花，泛着淩淩的光。她遞給顧仁一朵，說：“我在很遠的地方說話，你也可以聽到。”

“我去院子裏！”小尤茹“嗖”一聲就不見了蹤影。

“醜八怪醜八怪。”細嫩聲音從喇叭花裏傳出。顧仁微微一笑，對着他手裏的喇叭花說：“漂亮小仙女，快回來吧。”

小尤茹又穿牆而入，回到了床上，這孩子有點別扭，顧仁誇她漂亮，她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顧仁看她臉色有一點白，問她怎麽了。小尤茹不答，咯咯笑問：“為什麽我叫你醜八怪你也不生氣？”

“我生氣啊。”

“你生氣啦？”

“嗯。”

“那你生氣了還帶我去吃好吃的，買玩具嗎？”

顧仁搖頭。

“啊，那你別生氣了，我不叫你醜八怪了，因為你也不醜。那我叫你什麽呢？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顧仁。”

“顧仁！”

“你不可以叫我顧仁，你要叫我顧哥哥。”顧仁突然覺得有意思，占尤茹便宜。小尤茹偏不答應，“就叫你顧仁！”然後連續叫了十遍。

顧仁：“……”

“好好好，就叫顧仁，快睡吧。”顧仁給小尤茹蓋好被子，小尤茹一腳蹬開，說：“故事還沒講！”

顧仁捏起她的小胖腿，再度放回被子裏，說：“我不會講故事，不然你給我講一個吧。”

“那好吧。”

顧仁在口齒不清的故事裏，慢慢入睡。醒過來的時候天已黃昏，夕陽從窗簾間隙穿入，照不亮房中的昏暗。

小尤茹睡冷了，鑽進被子裏，循着熱源趴到顧仁身上。顧仁側着身體，小尤茹頭拱在他懷裏，小手緊緊捏着他的T恤。

顧仁松開攏着小尤茹肩膀的手，微仰起身體看她。

小娃娃睡得極熟，長長睫毛抖動，小嘴吧唧吧唧，身上還存着乳香。

顧仁從前不大喜歡小孩子，覺得吵鬧、幼稚、不講理，屬于低等生物。突然覺得父母們有這麽多能被小生物這樣軟趴趴地依靠的時候，所以他們怎麽鬧騰都可以忍受了。

顧仁親親小尤茹額頭，小尤茹感覺到微癢，動了動，又往顧仁身前鑽了鑽，肉呼呼的小臉貼到他胸膛上。

顧仁希望她一直睡着。

然而很快他的希望就破滅。小尤茹醒來之後，整間房間都被她的起床氣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