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誰欺負你了

直到丁冰人一個時辰後帶着人回來,将院子裏的那三個箱子都擡走,李家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然而這口氣才剛吐出來沒多久,又被迫提了起來。

許牧在外面站了許久,凍得鼻子發紅,李氏端來熱水,浸濕毛巾正在給他擦臉,就又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

李夫子将手裏練字的毛筆往桌子上一拍,怒道:“今個還有完沒完了?”

張氏兩只手絞在一起,眉頭皺着,一臉擔憂之色看向外面,“這又是誰啊?”

“我去看看。”李夫子示意他們先別出去,自己去開門。

外面的吵嚷聲比之前更盛,剛走到院子裏就能聽到有女人扯着嗓子不耐煩的喊道:“開門!再不開門我們就踹門了!”

木頭做的門被拍的“砰砰”作響,李夫子拿掉門栓,一把拉開門,沒好氣的問道:“什麽事?”

站在門口的不是丁冰人,而是三個身着衙役服飾的官差,手上拿着鐵質鐐铐。一個人站在前面臺階上敲門,其餘兩個分別站在她左右兩側,見門開了,那兩人二話不說就上前拿人。

“你們這是做什麽?”李夫子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麽一回事,就被那兩個官差鉗制住了胳膊,奮力掙紮嚷道:“你們怎麽能随便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為首的官差手搭在腰間的刀上,以防李夫子有什麽別的舉動,餘光瞥見周圍指指點點的人,語氣不耐的說道:“有人去京兆尹府說你們偷了東西,我等奉命來請你們一家人去衙門裏面坐坐。”

說着示意那兩個人鉗制住李夫子的衙役,讓她們先把鐐铐給她戴上。

“我李家祖輩清白,你這莫須有的罪名是哪兒來的!”李夫子再是掙紮,到底一個人力氣有限,根本掙脫不了兩個衙役的束縛,轉眼間兩支胳膊就被別到背上,雙手被扣在身後。

“你清不清白我們不清楚,我等只是奉命拿人,有話你還是到京兆尹府衙門去說吧。”那衙役擺手,讓其餘兩人進屋拿人。

張氏見到李夫子被扣上了鐐铐,急忙從屋裏跑出來,問道:“這、這是怎麽回事呀?怎麽把人給拷上了!”

“有人告你們偷東西。”那衙役回答的有些不耐煩,上前一步伸手攥住張氏的手腕,對旁邊拿着鐐铐的同僚道:“扣上。”

眼見着那衙役朝自己走來,李氏将許牧護在身後推了一把,示意他趕緊進屋別出來,自己則冷靜的說道:“誰狀告我們?你們沒有證據,就來拿人?”

聞言那衙役回頭往人群裏看去,扯着嗓子問道:“丁冰人呢?”

聽到有人喊自己,丁冰人這才從看熱鬧的人群中擠出來,進了院子裏。

衙役伸手指着丁冰人對李氏道:“呶,他就是人證,物證現在在京兆尹衙門裏放着呢。”

看到李家衆人的視線都釘在自己身上,猶如實質般,恨不得将他穿透,丁冰人這才一臉的為難的說道:“也、也不是我想害你們,你們不同意賈娘子要擡李郎君做侍就算了,咱們把擡來的聘禮原封不動給人家擡回去就是了,但你們千不該萬不該從聘禮裏拿東西呀。

我這來之前将聘禮裏的東西都清點過的,擡回去就發現少了兩個翡翠镯子,一枚羊脂玉簪子,一個玉如意……”

丁冰人譴責的看着李氏,“你不願意做侍就算了,那你別動人家擡來的聘禮呀!我這東西都是要給人家賈娘子還回去的,現在少了這麽些個東西,你讓我怎麽辦?我一個男子,沒辦法也只能去京兆尹府報官。”

張氏聽着這誣陷的話,幾乎要氣暈過去,朝丁冰人啐了口唾沫,咬牙道:“我活了四十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睜着眼睛說這種瞎話的人!你這東西都是由你自己帶來的人看着的,我們根本都沒碰過,如今你哪來的臉說是我們拿的!”

“我帶來的人都跟着我出去了,東西就在你院子裏,如今丢了,你說你沒碰過,那它還能長翅膀飛了不成!”丁冰人掐着腰,問門口的鄰裏,“你們剛才也都看見了,我是帶着人出去的。”

他這話倒是不假,可誰也沒仔細注意他是帶着幾個人出去的啊。

門口的街坊鄰居相互勾着頭問了問,的确沒人仔細數過丁冰人帶了幾個人從李家走的,但到底一起住了這麽些年了,她們還是站出來說了句公道話:“李夫子不是那種會拿你東西的人,她既然說了不嫁兒子,那聘禮定然不會動。”

“就是就是。”

“莫不是你自己貪了東西吧?”

丁冰人咬牙看着衆人,随後朝一旁的衙役道:“你們是來看熱鬧的嗎?”

衙役撇撇嘴,伸手去捉李氏。

“住手,都給我住手!”一道女聲由遠及近,不多時,圍在門口的人群被人從中間分出一條路,一個小厮将人撥開,讓身後的主子進來。

“這是怎麽回事?”賈善仁進來後,先看向李氏,見他根本不在看自己,這才轉頭問丁冰人,“什麽情況?”

丁冰人這才将事情說給她聽,“您不是讓我來提親嗎,李家人不願意,但卻趁着我不在的功夫,偷了聘禮裏的東西,我這不是怕沒辦法跟您交代麽,這才請了官差大人來做主。”

賈善仁見丁冰人沖她擠了擠眼睛,頓時明白事情跟計劃的一樣順利,心底一陣高興,兩邊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往耳根處咧。

“咳,”賈善仁以手抵唇輕咳一聲,才勉強将嘴角拉下來,走到李氏面前,放輕聲音說道:“只要你願意,這些東西就都是你的,做什麽要偷呢?”

李氏看着颠倒是非平白誣陷他們的丁冰人,再看看二話不說就進門拿人的幾個衙役,最後是扮演假好人角色的賈善仁……如今,還有什麽是看不明白的呢。

這場陰謀,分明就是針對李家來的。

從午飯後張氏開門那一刻起,就注定不管他們怎麽小心仔細,都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丁冰人說的那些東西之前的箱子裏有沒有都不一定,但只要賈善仁說有,那就一定有,甚至到了京兆尹府,府尹都會逼着他們問東西藏到哪兒了!

官商勾結,他李家不過普通百姓,哪裏逃得了。

李氏咬着後槽牙才忍住沖賈善仁那張泛着油膩的臉吐唾沫,“你們這分明都是串通好的!今天之前我連你的臉都沒見過,哪裏會同意給你做侍?這可是天子腳下,你這般明目張膽的勾結府尹誣陷百姓,甚至企圖威逼強搶良家男子,你就不怕死嗎?”

“郎君果然聰明,”賈善仁聞言沒有絲毫害怕,反而贊許的笑笑。李家不過普通百姓,翻出天來,又能翻出個什麽花樣?

賈善仁沖着李氏伸出一只手,大拇指掐着小拇指的指甲,比劃道:“聖上那麽忙,這種芝麻綠豆大點的小事,她老人家怎麽可能會知道呢。”

“郎君莫要抵抗了,你若是不同意做我賈某人的侍,那你只能做個不孝子了。”賈善仁用下巴指着被衙役拷住的李家二老,語氣陰沉的威脅道:“京兆尹府手段多,肯定能讓兩位長輩将偷的東西藏到哪兒說出來。”

李氏牙根幾乎咬斷,“你!”

賈善仁根本不給他發火的時間,擺手讓衙役把李家二老送到府衙裏去,自己則伸手去拉李氏,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只要你從了我,乖乖的做侍,我就跟你保證他們在府衙裏不會吃任何苦頭。”

衙役奉命辦差,來之前丁冰人說的是李家二老拿了東西,她們只能把兩人帶回府衙裏去。

張氏頓時就哭了出來,嚷着,“兒呀,別從了她,爹娘就是死在牢裏,你也不能毀在她手裏……”

李夫子還在掙紮,“官商勾結殘害百姓,你們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看見這一幕,街坊鄰居都想上前幫忙說說話,卻又被為首的衙役拔刀給威懾住了。

李氏被賈善仁攥着手腕,臉色疼的發白,手上根本使不上勁,只能被她拖着往外走。

走前往回看了一眼,見許牧不在身後,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些許。蜜餞雖是聰明,但卻不知道他能不能進的去陸府,也不知道被他傷了心的那人還願不願意來救自己……

許牧從李氏背着手把他往屋裏推的時候就意識到今個這是怎麽回事了,也就順着李氏的動作跑回了屋子裏。

紀阮上次給他的陸府腰牌,他一直沒機會還給她,如今,這東西剛好能救命。

許牧将腰牌揣進懷裏,借着自己人小個子矮,從後院的小門跑出去。

路上昨天的積雪今日午後才剛剛化開,從上面跑過,衣擺鞋子均被混着泥的雪水濺髒。

許牧心裏急,生怕來不及,腳下一個沒留神就踩在被車馬碾成冰塊的雪上,猛的一滑摔在地上,磕的悶哼一聲,擦過地面的手心膝蓋,更是火辣辣的疼。

陸楓。

許牧委屈的想哭,全身都疼,卻不敢耽擱,将手在衣服上蹭了兩下,抹掉臉上濺上去的泥水,往陸府跑去。

陸将軍府,因着陸将軍回來更具威嚴,守門的普通侍衛都換成她從邊疆帶回來的親衛軍。

許牧剛站在陸府門口,就被侍衛用手裏的長槍攔了下來,“這不是你該玩的地方,快離開。”

“我找紀将軍有急事,麻煩通報一聲。”被攔了下來,許牧才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都忘了這兒現在還不是他的家。

将懷裏的腰牌掏出來,給其中一人看,說道:“這是她的腰牌,她說有事可以找她。”

侍衛将腰牌接過來,看了一眼,确認是紀将軍的,這才皺着眉頭看向門前的人。

衣擺鞋子全是灰色的泥水,身前衣服也因為摔倒弄的很髒,被紅色絲帶紮着的頭發不僅淩亂,還沾着泥雪,活像一個小乞丐。

那腰牌,莫不是他撿到的吧?

侍衛雖然這麽想,但看到腰牌後就趕緊進去禀報。紀将軍的腰牌,定然沒有丢了的可能。

許牧心裏發急,勾着頭往府裏看,手心火辣辣的感覺更甚,疼的他不敢握拳。

“蜜餞?”

熟悉的聲音,帶着些許不确定的語氣,從背後輕輕響起。

許牧一愣,回頭就看見站在門口臺階下的陸楓,一見到她,頓時心底的種種委屈都浮了上來。皺了皺鼻子,眼眶發紅,帶着哭腔的聲音,委委屈屈的喊了句,“陸楓。”

陸楓見許牧滿身泥濘,頭發淩亂,眼睛紅的跟只兔子一樣,明顯一副被人欺負過的模樣。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火氣,快到來不及細想為什麽就竄上的頭頂。

陸楓立馬将手裏拿着的功課塞進懷裏,三步并作兩步邁上臺階,站在許牧面前,手試探性的摸向他發紅的眼尾,低頭咬牙問道:“跟我說,誰欺負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一路瘋:姥姥的!敢欺負我蜜餞!說,誰欺負你了,我給你欺負回去

甜蜜餞:我是自己摔倒的……

一路瘋:……那是在哪兒摔倒的,我把那裏的雪都給它鏟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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