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肖折釉動作極為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她仰着頭看了霍玄好一會兒,才緩緩念了聲:“将軍……”
人還是迷糊的。
霍玄“嗯”了一聲,他站起來,道:“進屋裏去。”
肖折釉沒有動,霍玄不得不略彎腰,拉了她一下。肖折釉勉強站起來,腳步都是虛的。
霍玄頓了一下,捏住她的手腕往回走。
他人長得高大,步子邁得也大。剛邁出一步,身後腳步虛浮的肖折釉踉跄了兩步撞在他背上。
霍玄回頭看她一眼,她正呆呆地摸自己鼻子。他回過頭,邁出一步,便停下等着她踩出歪歪的兩三步跟上來,他再接着邁出下一步。
霍玄将她一路拉回屋,進了她的屋子,隔壁産房的聲音更清晰了,肖折釉打了個寒顫。
“嫂子……”肖折釉略清醒了些,邁開腳就想過去。
“已經找了大夫,你嫂子娘家人也都在。你過去只能添亂。”霍玄捏住她纖細的手腕,攔住她。
肖折釉揉了揉眼睛,拉長了音,“哦——”了一聲。
“去坐一會兒歇一歇。”霍玄松開手。
肖折釉點點頭,慢吞吞地走到牆角的椅子前坐下。霍玄看她一眼,轉身出去吩咐些事情。他再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肖折釉一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上,垂着頭,蔫蔫的。
霍玄在窗邊的椅子裏坐下,他身邊的小方桌上擺着十多個陶埙,都是之前在集市裏肖折釉急着往回趕沒來得及收的那些。霍玄的目光落在深色圓潤的陶埙上,憶起剛剛的一幕。
他再回南青鎮,乘着畫舫沿河而下,一眼就看見人群中的肖折釉。人蛇混雜裏,她靜靜坐在那裏。明明她才是不動的那個,卻成了市井畫卷裏唯一的生氣。不知怎麽的,霍玄一下子想起當年浮梨宮裏的那一幕。
他的小公主也是那樣端端正正坐在那裏,縱使別人都在哭喊尖叫。若不是她起身時站不穩的身子,他還以為她真的不怕。
不是第一次了,霍玄不是第一次在肖折釉身上看見小公主的影子了。
他第一次見到肖折釉的時候,她躲在船側一身狼狽。她仰着頭看了他很久,他隐約在她那雙發怔的眼睛裏,看出絲熟悉的感覺。
他鬼使神差地讓人查了她的生辰八字。知曉她出生的時辰和他妻女離世的時辰幾乎不差。
早夭的孩子那是和父母沒有緣分,早早投胎尋下一世有緣分的父母……
霍玄最近總是想起這民間的傳聞。其實他不太相信這樣的說法,可是他每次看見肖折釉的時候,都會想起他的女兒,那小小的一團。又或者,想起他的妻子。
大軍歸來,他剛到城門就接到她早産的消息。他置大軍不顧,騎着馬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然而還是遲了。
見慣了血腥沙場總總的他,卻在她的産房吓白了臉。他把她冷冷的身子抱在懷裏的時候,她的身子居然還在流血,流不盡的血。
一旁是他們早夭的女兒。
十年,他用了十年的時間才有了與她相匹配的身份,才有資格去聖上面前求一道賜婚的聖旨,才有能力把他的小公主娶回家。
然而他與她竟然只做了一日的夫妻,再相見便是死別。不,他連個臨終的告別都沒趕上。他們的孩子也沒能保住。
霍玄的呼吸滞了一瞬,他慢慢阖上眼,隐去眸中種種。
情緒壓了壓,霍玄再擡眼時,眸中已如靜潭。他看向對面的肖折釉。如果,如果他的小公主和他們的女兒還活着……
霍玄慢慢移開了眼,哪裏有什麽如果。
“将軍,湯藥送來了。”歸刀在門外道。
“進來。”
歸刀将湯藥放在桌子上,目不斜視地退出去。
霍玄端起湯藥走到肖折釉面前,遞給她,說:“有點發燒,喝了。”
肖折釉擡起頭來看他,目光鈍頓的。她接過霍玄手裏的湯藥如喝水一樣大口大口地喝着,然後将空碗還給霍玄。
看着眼前的空碗,霍玄頓了一下,才把碗接過來。
他以為小孩子都會嫌棄藥苦,不肯喝。他以為他還得說幾句廢話勸她,她才肯喝。卻沒想到他連勸的話還沒想出來,肖折釉已經把藥喝光了。
霍玄偏過頭聽了聽隔壁的聲音,還沒結果。說來湊巧,他這次經過的時候随行恰好帶了位告老還鄉的曾任太醫。若是雲太醫也束手無策,那便是命了。
他又探手去試肖折釉額頭的溫度,他的手掌還沒有碰到肖折釉,肖折釉的小腦袋歪向一旁,臉頰貼在他的手背上。她的臉那麽小,居然也沒比他的手掌大多少。
霍玄眯着眼睛看她,才發現肖折釉這是……睡着了?還是昏過去了?
“折釉?”霍玄喊她一聲,在肖折釉慢慢坐直身子的時候,他收回手。
肖折釉動作緩慢地晃了晃頭,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她仰着臉望着身前的霍玄,眼睛裏已經沉靜了些。
“讓将軍看笑話了……”她又垂了頭,重新靜靜坐在那兒。若說之前她腦子裏是混亂的,那麽她現在已經清醒了許多,只是身子還是發沉,酸軟無力,好像大病了一場。
霍玄沒有再說別的話,坐在對面陪她一起等着。
紀秀君還沒到中午的時候摔了,一直到暮色四合,孩子還是沒生出來。肖折釉等得越來越心焦,她特別想要進去看一看,可是她如今頂着個八歲女童的身子,沒人會讓她進産房。
只能幹等着。
肖折釉整個人的情緒都處在一種緊繃的狀态裏,當霍玄走到她身前的時候,她竟是吓了一跳。
“吃點東西。”
肖折釉望着桌子上的清粥小菜,搖了搖頭。
“必須吃。”
肖折釉擡頭看着霍玄,抵觸地皺了一下眉。
霍玄将筷子遞向她。
肖折釉是真的沒胃口,她看着眼前的筷子好一會兒,才接過來。不過她将筷子接過來也只是放在一旁,并不打算吃東西。
霍玄又把筷子拿起遞給她。
肖折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望着霍玄,不耐煩地說:“不要你管……”
“掰開你的嘴,把飯菜倒進去?”霍玄遞給她的筷子還懸在那裏。
肖折釉用眼神跟他抗議了很久,她倒是想試一試這個人還能不講道理到什麽程度!然而她肚子叫的聲音把她的執拗拉了回來。
“咕……咕……”
肖折釉眼底浮現一抹窘迫,她從霍玄手裏拿過筷子,低着頭大口大口吃飯,再不看霍玄一眼。
霍玄徑自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吃飯。
飯還沒吃完,隔壁就傳來了嬰兒啼哭的聲音。肖折釉一怔,被清粥嗆了一口。她慌忙站起來,霍玄又把她攔下。
肖折釉惱了,怒視他:“你還想幹嘛?”
言罷,她自己咳嗦了兩聲。
霍玄遞給她一碗清水。肖折釉看他一眼,還是把碗接了,大口喝了半碗,将碗放下,轉身就往外面跑。
霍玄複拾筷,直到把飯吃完才起身走出去。
肖折釉愣愣看着紀秀君母親懷裏的兩個小家夥,有點沒反應過來。紀秀君太瘦弱了,她的肚子比起別的八個多月孕婦還要小一些。可是……居然是兩個?
也正是因為紀秀君太瘦弱了,又是早産,襁褓裏的兩個小家夥太小太小了。小到肖折釉有些害怕地向後退,根本不敢看。
紀秀君的母親抱着懷裏的兩個嬰兒一直低低地哭,嘴裏不停念叨着:“我苦命的孩兒……”
也不知道說的是紀秀君還是懷裏的兄妹倆。
雲太醫從産房裏出來,抹了一把額上的汗。
“大夫,我閨女怎麽樣了!”紀秀君的娘和肖折釉一起迎上去。
雲太醫的目光掠過他們,看向立在後面的霍玄,恭敬回禀:“這位夫人是大吉大利的命,險中求生,只是日後生産不利,切要好好調理。”
肖折釉長長舒了口氣。還好,還好……
紀秀君的嫂子桃花從産房裏出來,她雖然紅着眼睛,卻仍舊擺着笑臉,對自己婆婆說:“娘,秀君想看一看孩子。”
紀秀君的娘立刻冷了臉,她怒氣騰騰地瞪着自己的兒媳婦,斥責:“你還好意思笑!非要說那些話刺激秀君!幸好我的秀君沒事,要不然你的良心怎麽過得去!”
桃花臉上的笑有點僵,她眼裏立刻又湧了淚,委屈地說:“娘,我又沒想害秀君啊!眼下這情況怎麽辦?您想把秀君接回去,媳婦和東子肯定一萬個同意!只是咱家什麽情形您不是不知道。能養着秀君,再養着她兩個孩子已經夠艱難了。秀君執意要帶着肖家三個孩子,要麽就不肯回去……”
肖折釉聽明白了,眼瞅着紀秀君要生了,她娘家人想要接她回家。畢竟緊接着就是月子裏的調理,還要照看新生兒。可是嫂子居然執意帶着他們三個,她娘家也不是富裕人家,日子也過得緊巴巴……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