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憶家

用過晚膳,襁褓中的小嬰兒也已睡着,寧長安勸道:“這一日下來怪累的,鳳祁,你也去歇歇吧。”

鳳祁南點頭,伸手去抱孩子,寧長安趕忙攔着:“孩兒睡下了,別動,要不說不定要吵醒他的。”

“可是寧兒,不把孩兒抱開,我怎麽躺進來?”

寧長安一愣:“你睡我這裏嗎?”

鳳祁南反問:“我不睡這裏,那我睡哪裏啊?”

“可我要坐月子呢,你不好跟我躺在一起的。”

“有什麽不好的,你剛生産完,正虛弱着,我怎麽能離開你們母子倆?”

寧長安心中暖成一片,不再拒絕,柔聲道:“那我把孩兒抱到裏側去,你躺在外面吧。”

“好。”鳳祁南解了外袍輕輕躺進去,自後把心愛的女子擁住,看着他們母子倆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寧長安亦是,握住他的手看向身側這個小小的人兒,幸福地都想哭,她想在天上的娘親,還有家中的祖父祖母,哥哥和爹,還有師父,谷裏的樵爺爺他們,知道她做母親了,一定會為她開心的……

不知不覺再次睡下,還是小嬰兒的啼哭聲把他倆給喚醒了。

寧長安抱過孩子坐起來,初為人母,第一次抱孩子,偏偏嘴裏念念有詞,模有樣的哄起孩子來,邊哄邊問:“孩兒是不是餓了?”

鳳祁南根據以往極少數的經驗推測道:“應該是。”

寧長安想也是,剛出生的奶娃娃都是不經餓的,而後看他一眼,鳳祁南疑惑:“怎麽了寧兒,給孩兒喂奶呀,還是你不知道該怎麽喂?”

她想讓他出去的,寧長安低下頭看一眼兒子,算了,解開裏衣,把孩兒放到胸脯旁,小家夥自動就含住,吮吸起來了。

“孩兒的名字,你想過沒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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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祁南把他們母子一起攬在懷裏,一同看着兒子,輕聲回道:“想過了,叫旻瑾,鳳旻瑾,好不好?”

“旻瑾,”寧長安念了兩遍,問:“是哪兩個字呀?”

“日文旻,瑾瑜的瑾,寧兒覺得如何?”

寧長安嗯一聲,點點孩兒的小臉,“好啊,以後我們就叫旻瑾了,瑾兒開不開心呀?”

鳳祁南無聲地笑,看兒子吃飽了,關懷道:“孩兒可能沒這麽快要睡,把孩兒給我吧,你歇着,我來抱?”

“我都睡了兩回了,沒事,我沒這麽嬌弱的。”寧長安抱着孩子靠在他懷裏,甜蜜道:“我們一起看着孩兒吧,等孩兒睡下了,我們再一起躺下歇息。”

鳳祁南把人抱得更緊些了:“好。”

很快小嬰兒便打着小哈欠睡着了,他的父母随之歇下,一同進入夢鄉,那裏有着世上最幸福快樂的向往。

月落霜天,黑霧逐漸散去,日出東方,晨曦普照大地,新的一日周而複始地降臨了。

大梁的得道高人,悟散真人,已一百零一歲,忽然閉關,閉關前遣大弟子給皇帝送去一只小紫檀木匣子。

嘉豐帝收到後打開一看,匣子裏只裝有兩個字——荊江,這是何意?猛地靈光一閃,聯想到下面彙報的燕王從衡州往北邊去了,會不會就是在荊江一帶?

他下令率先搜尋的是胤都以北一帶,此刻到是不妨可以改一改,先查荊江一帶。

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在聽到內侍禀報說皇後來了時消散無蹤,皇後能來做什麽?十九皇子明年就要十二歲了,可以封王了,是時候相看姑娘家了!

嘉豐帝冷笑,皇後還真以為他老了,老糊塗了,就這麽急不可耐地想要争權,這野心真是越來越不懂遮掩了!

她以為他為何要再封一個貴妃,這麽明晃晃的敲打,非但不明白還要得寸進尺,這是真想要把他心底對她僅存的那絲情分給抹去了?

許皇後款款進殿,容光照人,一身穿戴都是最迎和嘉豐帝的喜好的,行禮問安,落座,先是關懷一番皇上的身子骨,說笑兩句後面色一變,幾縷哀思染上眉梢。

“皇上,燕王已經失蹤快一年了,若是真的還活着,早就回來了,恐怕……”似有不忍,掩面微泣,平複過後才道:“一年了,再說這些空話已沒有意義,還是該早日讓燕王安息。

要不恐就要擾得燕王不能在地下安眠,皇上您一片拳拳的愛子之心,要是為燕王傷心憂神,燕王在地下恐怕也會不安的。”

嘉豐帝淡淡地掃她一眼,連敷衍都省了:“朕心中有數,皇後若無其他的事,先回宮吧,朕有些疲乏,要去貴妃處看看歌舞。”

疲乏還看歌舞,就不怕更累嗎?!許皇後心頭的一陣憤恨,那個狐媚子!面上絲毫不顯,溫柔地說:“攪得皇上勞累,臣妾有罪,只是事關十九皇子,臣妾只能鬥膽再叨擾皇上片刻。

皇上,臣妾上回跟您說的,不知您考慮的如何了?明年十九皇子就要十二歲了,這年歲,按着先頭的慣例,可以出宮建府了;媳婦也可以相看起來,明年相看好定下,再過個三年成婚,這不是正好嗎,您說呢?”

先頭的慣例,只有一個秦王,這麽多皇子唯獨秦王是十二歲就封王。可秦王是他最疼愛的兒子,十九他就沒看上眼過,如何比,皇後你的臉是不是太大了?

嘉豐帝笑悠悠地問:“哪個慣例,朕怎麽不記得有哪個皇子十二歲就封王了?”

許皇後一噎,秦王逼宮造反,沒法拿出來做例,心下急轉,想着還有哪一位十二歲封王,笑道:“回皇上,是先帝——”帝字還沒有收音,她就知道,說錯話了。

嘉豐帝臉上的笑意更深,上半身微傾,好整以暇地問:“皇後的意思,是指你的小兒子可以與先帝比肩嗎?”

許皇後當即站起來請罪:“臣妾不敢,皇上贖罪。”

“罰俸一個月,以此為戒,皇後今後記得要謹言慎行。”嘉豐帝淡淡道:“退下吧。”

兩個目的全都沒成,許皇後心中憋着一團火,面上只能恭敬低順地告退。

原本按她的計劃必定能達成一個的,燕王你都不一定能記得這兒子長什麽模樣了,還要配合着那班大臣鬧,分明就是為了要給她難堪是吧!

把殿中伺候的內侍全部趕走,嘉豐帝一張臉難看的厲害,先帝都說出口了,皇後你可真是有膽色啊!

好啊,皇後,就沖你敢拿先帝做比的膽色,朕就讓你狂一狂!你不是想要後族在朝堂上獨大嗎,行,朕成全你,讓你好好嘗嘗一派獨大的滋味!

嘉豐帝深吸一口氣,找出最新呈上的關于大周的奏報,再次浏覽一遍後心頭的凝重又增加一分,大周寧王率軍橫穿沙漠,直搗回鹘國都!

贏了,把回鹘也擊敗了,屆時若是再割地賠款,他預計北廷府以東這片疆域也要歸入大周了!

兩國間的版圖,已不是十年前的大梁勝過大周,而是大周勝過大梁了!

先帝征戰四方,那時是最有望把北方收複回來的,可惜沒能成功。

而在他的手上,只能維持先帝留下來的版圖,無力開疆擴土,不能遏制大周的壯大,更無力北上,他真是無能啊,愧對先祖!

嘉豐帝長嘆一聲,喃喃道,十一啊,你可要給父皇争氣啊!

被老皇帝惦念的十一皇子全然不知他竟然能被他的父親這麽看重,更想不到,很快他就要被找到了,此時的他正過着有妻有子萬事足的小日子。

丈夫照顧的無微不至,小嬰兒又乖巧,晚上定時醒來兩次吃奶,其他時候都自己乖乖睡着,并沒怎麽吵鬧他的爹娘,寧長安養的是真好,奶水充足,給孩兒喂完還有多的,全被那個當爹的給喝了。

寧長安這幾日算着日子,看他端着晚膳進來,便問:“鳳祁,是不是快二十二了?”

鳳祁南點頭:“是啊,後日就是,怎麽了寧兒?”

寧長安低頭看孩兒一眼,再擡眼看他,低聲道:“臘月二十二,是我娘親的祭日,我還在月子裏,不好出門,你幫我去燒些紙錢吧。”

鳳祁南寬慰道:“好,寧兒放心吧,岳母在天有靈,知道她做外祖母了,一定很開心的。”

“我知道,娘親臨終前跟我說,找一個願意守着我一人過的男子,我找到了,娘在天上一定很欣慰的。”寧長安笑了笑,眼神亮亮的,“鳳祁,你知道我跟娘親學詩時,最喜歡哪幾句詩詞嗎?”

“一生一世一雙人。”

“還有呢?”

鳳祁南沒有猶豫便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要不是抱着孩兒,寧長安一定撲上去了,“鳳祁你真好,一猜就猜中了。”

“傻瓜,我是你丈夫,當然要跟你心意相通。”這可一點不難猜,鳳祁南坐過去把他們娘倆抱在懷裏,滿懷愛意道:“跟我說說你家裏,你小時候是怎樣的,好不好?”

“我家裏?”寧長安神色微變,心底嘆息一聲,寧家是開國功臣,伯祖父是國公,姑母是賢妃,她離家時祖父已經被封為侯爺。

她說了,鳳祁一定會自卑的,接下來兩年恐怕都會郁結在心,娘親就是因為郁結……猛地打住,不想這個了,她還是等回家前跟鳳祁說她的家世吧。

“我跟家裏人長得都不像,他們都沒有遺傳先祖的這雙琉璃眸,小時候聽祖父說,曾祖父有這樣的眼眸,長得俊美無雙,我長得像我曾祖父。你知道嗎,我拜師前不能出家門,唯一有機會出門就是去拜祭曾祖父,年年都去。”

“我總覺得我雖然沒見過曾祖父,但是他好像很親切,印象很深刻。”寧長安忽的有些自責:“鳳祁,你一并給我曾祖父燒些紙錢吧,這些年在外,我都沒給曾祖父拜祭過。”

“好,寧兒別擔心,等孩兒大一些,我們就帶着孩兒一起去拜祭一番,好不好?”

鳳祁南就沒多想,他只知道寧宴清被譽為天下第一智者,其他的特征,年代久遠又是別國的,他不知,否則一見這雙琉璃眸時便會有疑心了。

“那寧兒你是怎麽拜師的,家裏其他人都不在了嗎?”

寧長安別開眼,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是這幅模樣落在鳳祁南眼中,顯然是誤會了,“好了寧兒,我不問了,孩兒抱着有一會兒了,累了吧,把孩兒放到搖籃床裏,先用晚膳吧。”

寧長安笑着點點頭,看着他們父子,這是她的家,可她真有些想家了,她的娘家,也不知家中如何,祖父祖母的身子可好?

還是,不用等十八歲,等孩兒大一些,一歲過後,她就帶他們父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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