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殺機

慶隆十七年正月,大年初三還未過去,西北大捷的奏報便已報到盛京。

三皇子寧王再次立下大功,這儲君之位似乎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鸾鳴宮中歌舞升平,蕭皇貴妃半倚在繡榻上一臉惬意的欣賞歌舞時迎來了一位有一絲意外的客人,先帝的長女,皇上的長姐,聿順長公主。

先帝的公主,如今還有三位,聿儀長公主最低調,從未冒過頭;聿華長公主最張揚,驸馬去了之後幹脆在公主府中養面首;至于聿順長公主,最愛權柄。

蕭皇貴妃美眸一轉,這位長姐的來意,她都能猜出四五分來,屏退左右後笑意盈盈地問:“皇姐,憑何以為,本宮要答應你?”

聿順長公主的面容瞧着比真實年齡還要大上兩三歲,臉色些微有些泛黃,眼角與嘴角的溝紋叢生,兩頰的粉撲的頗重,一身暗紅色華裝更讓她顯老。

“皇貴妃真是聰明人,皇姐什麽都沒說,你就已經猜到本宮的來意了。”聿順長公主亦是一笑,只是不見笑容,更像臉上的皮更扯着動了動,挑眉反問道:“本宮也想問問,你憑什麽不答應?蕭敏兒,你以為你的心思,有誰會不知嗎?”

蕭皇貴妃坐姿未變,直接便應承:“那本宮坐收漁利,豈不是更好?”

“坐收漁利?”聿順長公主嗤笑一聲,嘲諷道:“這話恐怕輪不到皇貴妃來說吧,皇後和成國公還在呢。

蕭家留下了你們這一脈,重新複起,婁家恨得牙癢癢的,蕭家想把婁家壓過去,可能嗎?蕭敏兒,你以為這一門三後會是白得的嗎,你說,這最終的結果會不會是蕭家徹底絕嗣?”

“可成國公沒幾年活頭了,皇姐。”蕭皇貴妃一點沒生氣,好意提醒道。

“蕭敏兒,我還真是高看你了。”聿順長公主搖搖頭,嘆道:“成祖時期,婁家算什麽,一個九流開外的小世家。成國公是沒幾年活頭了,可他把他的妹妹和女兒都嫁給了先帝,把他的孫女嫁給當今,這本事,蕭國公和蕭二爺加起來都比不上吧。

成國公沒幾年活頭不還是有幾年,他難道會不在去世前把後族安排好嗎?一旦十五皇子成為嫡皇子,能等閑視之嗎?

蕭敏兒,你不會想說,這奶娃子能不能長大都不一定?本宮到想問問,這奶娃子要是沒了,按到誰身上才不算白死,婁家能放過嗎?”

蕭皇貴妃終于坐直身姿,淡淡道:“皇姐,可別忘了,你今日欠下本宮一份情。”

聿順長公主淺淺一笑:“皇貴妃放心,本宮一定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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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蕭皇貴妃召雲颦夫人觐見,一旁在陪的便是聿順長公主,談話兩刻鐘便結束,卻讓雲颦夫人出宮時臉上的笑意全收了。

讓她的侄女給寧王寫一封信,把寧王從西北回朝的大軍中約出來!

這背後代表什麽,她當然明白,可聿順長公主身後站着靖王,再加上蕭家,她得罪不起,不過她得罪不起,不代表她沒有應對之策。

聿順長公主是靖王的岳母,只是此事,就連蕭皇貴妃都沒想到,靖王是不同意的。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虞首輔蒼老而不見渾濁的眼中閃爍着精光,這書房中僅他和靖王兩人相對而坐,看向對面的外孫,笑道:“王爺不贊成長公主的計策嗎?”

“外公不覺得現在就論勝負言之太早嗎?”靖王容瀚面容英朗,儀表堂堂,眉眼間透着倨傲,嗤笑道:“我跟老三争到現在,就因為他又打了一次勝仗,就要我對老三暗下殺手,這算什麽,我不如老三嗎?”

虞首輔悠然一笑:“女人家,是目光短淺。”

功高震主啊,這又是皇子,最忌憚的是龍椅上的君王,可輪不到他們操心。由嫡變庶的補償,恐怕皇上自己都始料不及,這兒子竟然有這麽高的軍事天賦。

“聿順長公主動了這心思,想讓她罷手恐怕不易,老臣今日剛收到消息,長公主找了皇貴妃,聯合給雲颦夫人施壓。”虞首輔笑得莫測,玩味道:“王爺,您要不要給您的弟弟送一份人情去?”

靖王一愣,不解道:“外公這是何意?”雖說他沒想過要對那弟弟暗下殺手,但也不用這麽好心去救他吧?

“後族!”虞首輔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語重心長地分析道:“長公主的權欲之心太盛,王爺将來若是能禦極,長公主必定幹政。

若是借寧王的手對付長公主,既可消減他們各自的勢力,還可坐收漁利,更為王爺剪除了将來的隐憂,一舉數得。”

再讓老三欠他一份人情,這倒是不錯,靖王笑了:“該說老三的眼光太差,看上什麽樣的女子不好,非看上一個裝模作樣還要聯合外人要去對付他的女子。”

虞首輔輕輕颔首,沒接話,雲颦夫人那麽精明的人自然不會主動把這靠山推掉,只是如今大局未定,她不能徹底得罪蕭家和聿順長公主身後代表的靖王,否則将來寧王敗了,她就完了。

虞首輔随意一猜就能猜出來雲颦夫人會怎麽做,順着那兩位的意思讓她的侄女把寧王約出來,再順水推舟告訴寧王有埋伏,她們受制于人沒得選,若是能再有和寧王共進退的機遇就更好了,這筆買賣雲颦夫人是穩賺不賠的。

可惜了,算計的再好,也只能是算計了。

只是虞首輔沒想到的是,要給寧王送人情的,不僅有他,還有那龍椅上的君王。

連首輔都知道的消息,慶隆帝當然知道,何況這主意本來就是他讓人透給他的長姐,并且他主動在她面前露出要立儲的意思,逼得他這長姐下定決心要先把寧王給除了。

而他設下這一計策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讓兒子死心,當然要把情況跟兒子說清楚。

功高震主,他不是不擔心,不過,慶隆帝幽幽一笑,只要這兒子不逼宮謀反,功高震主又何妨?否則他何必同意讓皇子入軍營、立軍功!

從盛京快馬加鞭趕去大梁的江陵府至少要半月,再從江陵府送信去西北要月餘,即便不是往西北送信,半個月必定是要的。

在西北捷報發出後沒幾日,大軍便開拔回朝,如今都走了一個月了,即便快馬送去,來回又要一個多月,寧王最快收到信時也要二月中旬,差不多都回到盛京了。

故此,雲颦夫人只能飛鴿傳書給大梁的侄女,細細教導,并提醒,最好能與寧王同進退。七日後,信鴿停在了江陵府渝州的一座宅院中。

在大梁半年,算是把在渝州的根基打好了,駱明霜正與姜毅在對賬,在大梁人生地不熟,姜毅提議合作,她稍一想便同意了。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急着歸家呀。”比他還不急,過年都不回去,姜毅閑着無聊就調侃兩句:“聽說你大嫂下個月就要生了,你就不想回去見見你小侄子。”

“正事要緊。”駱明霜眼皮子都沒擡,等她把這邊的事宜安排好,在大梁積蓄一定的勢力再回去也不遲,最多就是多給小侄子送些見面禮做補償。

姜毅啧啧兩聲,雲颦夫人都沒她這麽拼的,二十歲都沒滿的小丫頭,至于嗎,她這不會是想更上一層樓,做大周的首富吧?

真是有志氣!

“小姐,夫人傳來的飛鴿傳書。”隴紗去門口接過信紙,便重新回屋回禀。

“駱姑娘,你忙着對賬,不如我幫你看吧。”姜毅提議,看她同意了,有點意外地挑挑眉,這時候有些敏感吶,寧王大敗回鹘,雲颦夫人這時候飛鴿傳書過來,他猜九成不可能是為了生意。

就這麽大方地讓他看,這是不是太不拿他當外人了?姜毅勾唇一笑,接過信紙展開一看,看完以後真覺得自己有先見之明,否則就要錯過一場好戲了。

“駱姑娘,這賬還是改日再對吧,你接下來想必有更重要的事,我就不打擾你忙了。”把信紙推過去,利落起身往外走。

駱明霜嘆了一口氣,她猜出來大姨是為什麽事飛鴿傳書來的,要是生意上的事,沒理由這麽急的,可她真不想看。

泓景帝之前回的那封信她看一眼就犯惡心,那都是什麽字呀,比三歲小兒寫的都不如。果然是個狂虐殘暴的人,肚子裏一點墨水都沒有,只知道舞動弄槍,再是殺人!

不對,還有喜好美色。真不懂蘭妃那樣絕色美人怎麽會看上泓景帝的,她都聽說了,蘭妃長得跟天仙似的,要喜歡也該喜歡才子呀。

轉念一想,沒什麽奇怪的,蘭妃是先帝的後妃,她不想被送到廟裏就只能搭上新帝了。

等慶隆十九年時蘭妃就要出現了,還有兩年多,那她明年年底前必須得回盛京去率先安排起來,先摸清楚蘭妃的喜好,再跟她套交情,不過比蕭皇貴妃還美的女子,究竟有多美呢,這性子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駱明霜一邊想一邊接過信紙看起來,本想随意看上一眼就放下,忽的目光就凝住了,盯着“靖王要對寧王暗下殺手”十個字移不開視線。

心口噗噗直跳,看見的視野範圍越來越小,直到只能看見殺手,殺這一個字眼。

腦子裏猛地冒出一個念頭,對啊,要是泓景帝死了,死了,那就什麽都不用再籌謀,八賢王就能直接上位了!

駱明霜呼吸急促,砰的站起來,屋裏伺候的丫鬟當即圍上來全被她揮開,一個人不停地在屋子裏踱步,她得想想,好好籌謀一番,怎麽才能保證讓泓景帝必死無疑。

來回轉了好幾圈後展顏笑起來,她有辦法了,泓景帝這次一定會在劫難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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