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瑪麗蘇光環

不知過去多久，路希慢慢睜開雙眼，揉揉還隐隐作痛的後腦勺，回憶剛剛發生了什麽。對，她陪朱莉回家，走進一個還算明亮的小巷；結果她被誰打中昏迷過去，然後，現在，是有人要綁架她，還是別的？

她仰面躺在一堆破舊家具後面。這裏灰塵很多，似乎是個倉庫，到處一股黴味兒。好像倉庫另一角，有誰在說話？

“漂亮小妞挺講義氣的，看我們帶你朋友進來，就老老實實跟過來嘛。”

“就是，乖乖的，有你的樂呢。”

“喂，老四，你擠過來湊什麽熱鬧，排隊排隊。”

“二哥，我就饞得不行了，一起上成不成？”

“呸，別吓着人家，吓壞了，怎麽跟咱們飛——啊？”

“哈哈哈哈哈哈……”

穢語連篇，看來是群流氓，他們的目的是？路希意識到情況不妙。糟糕，自己的保镖怎麽那樣不争氣，自己就在他們眼前出事，居然沒采取行動？朱莉呢，是不是很危險？

“你們這些……渣滓，敗類！把我朋友還給我！”這是朱莉氣憤的尖叫。

“唉喲，還挺辣。不知吃到嘴裏夠不夠味？”

“滾開，你們，你們……啊——”

接着是“噗通噗通”，好像好幾人撲了上去，不要緊吧？！

路希的心砰砰亂跳，緊張得幾乎一躍而起，連頭痛都快忘了。她被一堆舊沙發攔住去路，只能費力的趴上去，勉強看到一點點事發現場。

視野中的一切令她目瞪口呆。倉庫比較空蕩的一角，朱莉站在中央，周圍橫七豎八的倒着幾個小流氓，他們紛紛哎呦直叫，按胳膊的按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看樣子傷得不輕，連起身都困難。朱莉則弓起背脊，握緊拳頭，一個随時準備出擊的姿勢。

哇塞，武力驚人，女版李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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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恐倏忽變成驚喜。這一刻，路希真心覺得朱莉超有偶像風采，太帥太帥了！一高興，她手足一松，又從攀附物上滑了下去。

“啪，啪，啪”。是拍手的聲音。

路希莫名覺得心中一緊。這裏，還有誰？

“厲害呀，不愧是你，被選中的女主角。”

一個有點耳熟的男聲。讓她好好想想，究竟是哪個？

“我們又見面了。朱莉。”

“你是誰，這些人的頭領嗎？”朱莉警惕的回答聲。“啊，你是那天在教室騷擾路希的——”

“老大，老大！”仿佛是為了配合朱莉的疑問，那幾個倒在地上起不來的地痞們接連發聲。

“吧唧”。

這麽暧昧啊——剛剛再次找到畫面的路希發自內心的感慨。她清楚見到，那個少年，那個叫柏林的混蛋小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朱莉臉上親了一口，然後飛速往外跑去。

邊逃還要配個輕佻的評價“真香。”

被一個“陌生人”如此調戲，朱莉的表情顯示她氣炸了。她氣呼呼的跟着他往外沖，像一頭敏捷的獵豹，估計連路希還在倉庫裏的事都忘了。

目睹這各奇奇怪怪的場景，路希腦子裏仿佛過了好幾部奇奇怪怪的電影，有些運轉不靈。她怔了片刻，才翻開自己手表蓋，摁了下其中一個中級緊急按鍵。

救援應該很快就會來了吧，到時候，一定要仔細搞清楚是怎麽回事。那個神經兮兮的柏林，看來，真不是個可以忽略的對象。

路希揉着腦門，嘆了口氣，坐在髒兮兮的地上，等待保镖們的發現。

剛剛過去一分鐘，倉庫就跑進來某個人，咋咋呼呼的喊：“你們這群聳蛋還不趕快跑路，真等我來給你們擦屁股啊！”

又是那個柏林，陰魂不散！

然後是呼痛和奔走聲。路希想，看來這群混蛋要逃跑了。

路希心中暗暗記恨，卻發現眼前某個身影一閃。那霸道的少年居然就這麽跳過一大堆障礙，落到自己跟前來了！

“你你你你你……”路希張口結舌。“怪胎啊！”

“少見多怪。”柏林輕蔑的掃過一眼。“傻瓜，還不走嗎？”

路希炸毛了，她氣勢洶洶吼道：“這麽危險，我肯定要等保镖來接啊！”

“哦，”柏林摸摸頭，“也是，這比較合乎常理。”

路希忽然升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覺。她和這個不良少年，似乎不是那麽友好的關系。他戲弄過她，手下的人還綁架了自己，甚至對朱莉意圖不軌——為何，她直覺中他并沒有太多惡意呢？

不知不覺，她就把心裏所想說出了口。“你混蛋，還好不很像壞蛋。”

“不必奇怪，我是作者千挑萬選删改無數次的男主，怎麽可能是反派人物。我雖然是混道上的，對于女主和你這正方女配，好歹善意滿滿啦。”他随口解釋着，朝路希伸出手。

“我、才、不、信、你！”

路希怒目以對，退了一步。他口裏都在胡說些什麽呢。

“聽着，”柏林突然動了動耳朵，“有點不妙，女主是被引開了，我的仇家也找上門來了。他們帶着槍，我要趕緊離開。啧，你的保镖怎麽還沒來……是了，劇情改變了一點點，你本來就不該被卷進來的。唉，現在只好帶着你一塊跑路了。”

路希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柏林一把挾起，夾在腋下。這待遇，真是……接着他從倉庫的一扇通風窗跳了出去，然後一陣飛檐走壁，“刷刷刷”越過至少三條街，像傳說中的武林高手一樣。

“這一帶都不太安全，我當發發善心，送你回家好了。”呼呼風聲中，他仍絮絮叨叨個沒完。

“放我下來！”路希氣都喘不勻了。

柏林還算聽話的停在某個小洋樓屋頂，把路希放下，旋即躲過了她的一巴掌。

“你有病啊！”他喝道。

路希怒氣沖天。“你才有病，腦殘片沒吃飽啊？！”

柏林忽然愣了下。“你這集團大小姐，不會是假的吧，怎麽跟個網瘾少女一樣，滿口網絡流行……”

路希跺了跺腳，結果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柏林眼疾手快，趕緊拉住她，生怕她從屋頂斜坡滑下去。

“好啦，”他發音悶悶的，“是我牽連了你。本來你沒這麽快陷入危險的；也不是，或許你一直都算安全……”

熠熠星光下，他揉了揉被風吹得有點亂的頭發。一瞬間，路希竟然覺得，他若非性格這麽惡劣，其實……細看長得好像還蠻帥的。

啊呸，這時候自己怎麽浮想聯翩呢。

“算了算了，看你可憐，告訴你好了。”柏林猶豫一下，松開抓着她的手。“唉，說了估計你也不懂。”

路希覺得自己額頭上青筋都要冒出來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是玩我呢還是玩我呢？！”

“真是網瘾少女，也不知道看沒看過《黑客帝國》。”柏林深深嘆了口氣。“你以為，我們住在一個什麽樣的世界？這是一部漫畫，都是一個善變作者筆下的世界。”

“你說什麽？”路希皺眉。

“我們所在的世界，根本就不是‘真實’。我們不過是作者創作的人物，一切都任人随意操縱着；我們的生活，就是被人安排好的一場戲。”

這下路希嘴巴張得大大。“你瞎說什麽？你有什麽證據，你确定你不是電影看多了？”

“怎麽可能。”柏林聲調有點悲哀。“我，就是那個倒黴悲催的男主角，必須終生圍繞着一個美麗動人的女主角打轉。過去的日子裏，為了襯托她，我被作者反複修改，反複折騰，一下子是名門公子，一下子是人魚獵手，一下子是黑道喽啰……記憶裏我昨天還在大學參加聯誼，今天就潛入海底去捉人魚，明天又要被拉去幫會火并……最近才算定稿算了那不是重點。就在作者為了女主無數次調整我人設的時候，我終于在一片混亂中意識到了不對勁，這就是我自我意識的誕生。”

“等等等等等，你說你……”

柏林擺了擺手。“別急，聽我慢慢說完。照理，作者創造了我們，我們要依據她的劇本行事。可是，她就是那傳說中的坑王，那種挖坑不填害死人的家夥。她正計劃着一部漫畫，嘗試了兩大本能砸死老鼠的草稿，也只描好了幾個人設和場景；還有那草率的、一點也不詳細的劇情大綱，迄今連結局都沒設置好。所以，現在這一切就成為了我的機會——雖然故事當前還在依照她的大綱發展，但我并非完全沒有自由。”

“哎？”

“先給我好好聽着，這個故事，或者說這個世界，是圍繞兩代女主展開。第一代女主，等我有意識的時候，她已經挂了。”

“什麽什麽？”

“這部漫畫是個奇幻世界，第一代女主乃是人魚族，因為迷上一個喜好夜間在海灘作畫的年輕畫家，選擇了化形雙腿，與他相戀，她渴望與愛人長相厮守。但人魚族為了自身安全和利益，設法處置了她這個叛族者；并打算置畫家于死地。然而那個畫家抱着他們年幼的女兒逃走了，把第二代女主送到了孤兒院門口才喪命。”

路希驚呆了。不知為何，仿佛是被蠱惑般，她自然而然順着他思路推測道：“哦，你的意思是，第二代女主是，朱莉。”

“對，具備人魚族的血統，格外漂亮。她的音容笑貌，都有着塞壬的魅力。連我，好像差點就屈從那誘惑了，咳。”

柏林清了清嗓子。“依照大綱，她會在聖克利斯待上大半年，結交你這個唯一的朋友。同時，讀高中期間，因為被一些不良少年觊觎，遭欺負過程中爆發了巨大力量，打倒一片，所以被黑道小頭目看中；兩人不打不相識，你來我往就有了感情……哼，原本，我就是那個被迷得一塌糊塗的小頭目。”

“後來呢？”路希不由自主的問道。

“後來，人魚族終于找上門了。她們有一部分，其實一直就潛伏在普通人之中，甚至與政界高層做着某些交易。具體，大綱就沒寫完，我也不很清楚。”

柏林揪了下頭發。“反正，第一代女主就曾經被她們考慮培養為高等交際花。既然一代浪費了，她們就想‘回收’第二代女主；于是，派某位大美人出面，假意充當女主的姨母，想誘騙走她。而我這個沒用的男主也沒攔住，只好目送她上了郵輪。”

“等一下，朱莉對她的身世清楚嗎？”

“事先完全不知情那種，否則怎麽會輕易跟人家走？不過，此後在海上受了一些磨難，她終于明白了許多事實真相。”柏林無奈的聳聳肩。“因而，經過一個暑假，她又回到聖克利斯來找你，接着又想辦法聯系我……”

路希有點急切。“然後？”

柏林一攤手。“所以說作者可惡，她寫到這兒，就斷掉啦！我和她會面的場景還卡着，我還沒看到那時破繭成蝶的大美女正面，剛瞥見個背影來着！”

搞了半天這也算花癡男一個！路希腹诽。“那她會做什麽？”

柏林搖搖頭。“真不了解，也許是黑化了，要複仇，來争取一切可以拉攏的對象，團結一切可團結的戰友？”

路希愣了愣，終于從魔怔中回過神來。她嗤笑一聲，故作誠懇的說：“你編的真不錯，可以洗洗睡了。”

柏林撇嘴。“你都聽了這麽多，還覺得我都是胡說八道？看在你不算蠢的份上我才……那那你解釋下，為什麽我想找就能找到你？為什麽我身負常識無法解釋的功夫？你要真相信現代科學，就好好解釋下我和女主都擁有的怪力或者輕功。”

他的強調如機關槍一頓掃射，路希覺得自己頭都快被繞暈掉。他居然還念個不停。“你以為我真心喜歡女主？錯，我超讨厭她，讨厭作者為了她把我删了又改，擾亂我的人生，擾亂我的一切。原來這個世界就是圍着她轉的？憑什麽，我也是有自我的人，不是她筆下的玩偶！”

怒氣上湧，柏林幾乎整張臉都扭曲了，在夜光中看來很有股猙獰的意味。看得路希心驚肉跳。

他忿忿不平道：“所以，我一開始就打算避開那家夥的，連你都利用上了，以為她就此避嫌不可能再對我放電。結果，好像一點用處也沒有。這兩個月女主的消息仍然源源不斷流入我耳朵裏，而且瑪麗蘇光環特別厲害，今天一碰到她，我的身體就跟不受控制一樣；連她暴力揍人都把我迷得……哼。”

路希覺得自己真是着魔了，竟就被他的思路這麽帶着走，還是這種邏輯欠缺的思路。她用力呼吸，想驅散對他言語莫名其妙的信服感。

“我強烈的認為，你需要找個心理醫生聊聊。”路希按下潛意識中的害怕，盡可能鎮定的道。“妄想症是病，得治。”

“鬧了半天，你還說不相信？”柏林狠狠吐出胸腔一股濁氣。“離作者坑掉的地方，還有相當距離，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看看接下來的劇情走向？就讓事實來證明吧。”

作者有話要說： 超級迷武林高手型女主，一直，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