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将信将疑

結果，柏林還是遵照承諾，好好送路希回到了家。路希看着他從自家三樓陽臺跳出去，瞬間身影消失，不由得抱緊了雙臂。

好像，有一種刻骨的恐懼在侵襲她的心。

看起來，這個不走尋常路的家夥，他确實有什麽“武功”或者“超能力”——這都是現代人難以相信的東西。難道，他那荒誕不經的敘述，是真的？

她生活的世界怎會如此離奇？

呸呸呸，這個混蛋。涼風中路希重重打了個噴嚏。她想起自己被連累，想起自己竟然被綁架，就氣不打一處來。不管真實情況是什麽，趕緊聯系家裏的保镖，首要問題是确保自身安全。

然後，然後逮着那小子狠狠刮一頓！

畏懼轉化而成的怒氣仿佛找到了發洩的孔徑。路希當機立斷，接連打了三個電話，分別是保全公司、父母和學校理事會。

保全公司勉強解釋一番，信誓旦旦說會保護好大小姐且追查嫌犯；而父母現在正在國外兄長的新別墅那兒參加晚會，僅表示對她一切都放手無比。學校理事會卻不大好溝通，他們對于柏林的事情，躲躲閃閃，諱莫如深，就沒一句話落到實處。

什麽“我們對于這個特殊學生約束力不足，敬請諒解”“背景方面我們有保密協議，不好解釋”“我們不太相信他會卷入這種事，那需要警方立案查證”雲雲，感覺全是敷衍搪塞，欺負她父母現在不在國內嗎？！

氣憤歸氣憤，路希還算勉強平和的挂斷了電話。稍等，她是不是忘了什麽——朱莉呢，她到哪兒去了？

于是又一通電話，這次，朱莉本人接了。她因為報案，正在警察局做筆錄。路希心中暗暗為這頭腦清醒的姑娘點贊：就算報警效果未必顯著，也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懲治壞蛋的機會。而她，甚至給朱莉解釋，某個犯事的混蛋自己根本不認識，更別說男友關系，純粹一個騷擾狂而已。

互相含糊的安慰幾句，她倆就結束了通話。晚秋時節，夜漸深，風漸涼，路希縮縮脖子，趕緊回屋洗漱睡覺去。

她總不能為了這種奇怪的意外，擾亂現有的正常生活。

接下來的日子，貌似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那個滿嘴胡話的古怪少年柏林，就像是完全消失了。無論路希從隔壁班還是從校理事會還是從公安或保全那兒，都得不到任何信息。

路希暫時放下種種憂慮。世界看起來一切如常，她沒有理由不繼續認真對待。

只不過，她發現，即使心存另一番懷疑，自己确實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很把朱莉當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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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也是有過念頭，想要遠着她，可是總狠不下心。路希眼中，這個女孩聰穎率真、談吐有度，更兼有一種堅韌強勢的隐藏氣質——總讓她感到欲罷不能。咳咳，被同年齡的高中女生迷倒，這事能随便說嗎？

只是，和朱莉接觸越深，路希就越覺得事實接近那個柏林所言的可怕妄想。朱莉漸漸坦誠，說出了自己孤兒院和此後多次被收養的經歷，以及對身世的懷疑：

“……嬷嬷曾經說，我是一個下雪天，被某個神情恍惚的男子帶過來的。她當年恰好在院門口掃雪，看見他懷抱着我，行色匆匆，最後拼命把我往她手中一塞；嬷嬷推不過他，只能先顧着我，哪知一轉身，他就不見了。”

“後來登報上電視，也沒能找到他。很久之後，嬷嬷倒是看了一篇雜志報道，說古典油畫界新星海邊意外溺亡；她覺得照片上的人跟當日的男子長得很像。不過迄今為止，我也沒有找到任何有力證據……”

“若我能幫上忙的話……”路希小心提議。

朱莉滿滿感激。“那樣子太麻煩你了。”

面對她那懇切的表情，路希從心底感覺招架不住。于是，她果然托偵探社和各種人脈渠道打聽。很遺憾，追查了半個多月，也沒有什麽線索。路希無奈，也只好趁邀着朱莉外出逛商場的機會，告訴好友這個“噩耗”。

朱莉顯得有點失望，不過眼下她還勉強撐得住。“真可惜，看來只能把這個謎題暫時放下了。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非常謝謝。我不要緊，真的。”

路希總感覺她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也是，路氏財團的能量已經不算小了，她動用了不少力量，還沒得到一點有效信息，看來朱莉的身世，真不那麽好查。

缺乏經驗，路希也只能很膚淺的安慰她。“也許是緣分還沒到吧。別難過，我相信，可能某一天，事實會自行浮出水面。”

兩人正坐在旋轉餐廳的窗邊，路希遞給她一杯飲料。“難得來一趟，別老想着那些我們能力所不及的。來，喝點東西。”

朱莉滿腔惆悵，默默凝視着玻璃窗外的繁華夜景。從頂層餐廳朝外看去，下方燈火通明，照得黑夜如晝。城市的喧嚣卻不能傳遞到這裏幾分。

路希低頭，抿了小口紅酒。餘光瞟過這古典樂環繞的餐廳，竟而發現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

柏林，他正站在另一側窗口，背對巨型玻璃，聽着幾個黑西裝的高大男子小聲回話。他一身休閑運動服，雙手還很不正式的插在褲兜裏，顯得心不在焉。

路希霎時站起來。可是她很快就慫了。因為那幾個黑西裝壯漢注意到她，并很兇惡的朝她瞪過來。這一次，因為是到平日常來的、環境優雅的旋轉餐廳，又是享受貴賓會員待遇，總以為這商場一貫非常安全，她居然讓保镖留在下一層等候。誰知道，這下子氣勢就被人壓倒了。

算了算了，反正也不需要跟那家夥接觸，碰到他一定沒啥好事。路希自欺欺人的想。

至于打擊報複的計劃，還是想法子通知保镖們再說。現在的自己，可不能沒頭沒腦的沖上去跟一幫壯漢鬥。

“我去下洗手間。”路希對朱莉說。

她打算聯系樓下的跟班們。誰知，剛走到盥洗室門口，手機還沒掏出來，就被某人一把抓住胳膊。

還能有誰，那個神經病自己跑過來了！

“你想幹什麽？！這裏可是公共場合。”路希喝問着，死命的剜了他一眼。

柏林略顯輕佻的挑了挑眉。“知道場景不對，你就別那麽大聲。”

這什麽進展，這什麽狀況？“喂，我已經很容忍你了，別來騷擾我行不行？”路希稍微降低了音調，用力掙紮道。

“這句話正是我要對你說的。”柏林的手一點也沒松開。“你就別各種途徑查我、浪費資源了。”

“本小姐樂意。”路希哼了一聲。

“浪費我的啊，我還不想在坑掉的地方之前把手頭力量都敗光。”柏林苦笑。“我正在等一個契機。”

“誰管你等什麽。”路希惡狠狠道。她拼命甩着手臂。“再不放開我叫人了。我還沒那麽蠢，這種體力不占優勢的情況下去顧忌臉面什麽。”

柏林攤手，嘆氣。“我懂，路家大小姐不喜歡被人脅迫。讓我們好好談一談。”

“談什麽？”

“如何擺脫這悲催的命運。”

路希瞪大雙眼。“老是神神叨叨的，你能不能正常些？”

柏林苦笑。“我也希望我們所在的是一個正常世界，可惜，這不以我的意志為轉移。我曾想催眠自己，索性避開女主自己找個地方去生活；但是，按照作者設定，我這個男主角根本就沒法離開這座海濱城市，每種交通工具都在無形中拒載我。而且——”

“而且什麽？”

“無論我有沒有囑咐下屬，他們每天都會給我弄來女主的監視報告，甚至還有大量照片和錄影。不管我心裏多麽竭力控制，每次見到她，我就覺得走不動路，好像心都要化了一樣。”

路希皺眉：“你确定你不是一見鐘情後癔病犯了？因為對心上人求而不得所以妄想症發作？”

“我跟你說了那麽多，拜托你認真一點！我為什麽要編造這種故事，我和女主的違反常理的力量怎麽解釋？！而且我們可能、即将面臨的危機，都是女主身世帶來的。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麻煩！”柏林幾乎要咆哮。

“就算我不考慮過去作者為了她把我反複篡改的黑歷史，我也要顧及之後被她各種連累的人生。作者坑在一個很重要的地方你懂不懂？女主到那時很可能化作複仇女神歸來，無差別攻擊，然後把我倆都拖下水淹死！又或者她要收我們當馬仔給她賣命，我才不想和那什麽一大群超自然怪物去對抗呢！恐怖片的男主角很累！”

“懦夫。”路希輕蔑道。“還沒開始就害怕承擔責任了。”

柏林氣呼呼的鉗住她的肩膀。“如果我對她真有感情，那是另一回事。可現在，我根本就沒辦法喜歡她。她漂亮聰明優秀堅韌理智隐忍……再美好的品質，也掩蓋不了她就是個異族怪物的事實。即使有作者贈送的主角光環，我也受不了為一個我根本還不認識的女孩子付出一切——身份、年齡、家人、理想——我的生活早就被那個無良的作者塗抹成一團糟！”

原以為少年心性應該是淳樸善良充滿愛意和幻想，想不到他已經在作者過往的“折磨”裏變态了……路希默默想。其實，被柏林一通吼，她倒是有些同情他了。他說的話，也許會有幾分真實。總之，聽過了那些，她已經完全不能以平常心看待朱莉了。

扭頭注視朱莉所在的方向，那邊花草遮掩，只能大約看到她正盯着飲料杯發呆。餐廳的璀璨燈光照耀下，她面龐精致，金發蓬松閃亮。路希心底倏忽升起一股柔情——無論如何，她也要幫助她保護她，這是她最好的朋友。

不知不覺間柏林也松開她的雙肩，與她看向同一處。柏林帶些幽怨和不甘的話語在路希耳邊回響：“你又被她迷住了吧，覺得付出生命也值得對不對？不必奇怪，就算我跟你說我多麽想避開她，可我的視線老是無法離她太遠；并且，每一次看到她，心裏就無限翻滾着愛和欲。”

他沮喪的補充道：“根本無力自拔，這樣子，糟糕頂透。”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好想給一代女主寫寫，各種船床船戲……銀色月光下，從海邊沙灘做到有落地紗窗的大海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