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犧牲品

呼吸。

她沒有呼吸。

貝蒂她沒有呼吸。

貝蒂她倒在一片血泊中，沒有呼吸。

貝蒂眼睛睜得很大，脖子上的大動脈噴血不止。

大片玻璃紮入了脖頸，沒有辦法壓迫止血。

胸口刺進了一根長長的鋼筋，沒辦法按壓心髒。

柏林還在奮力的做人工呼吸，捏鼻，吹氣，捏鼻，吹氣，但一切皆是徒勞，這個女孩不會活過來了。

不可以，不可以，死神不能帶走她！

“啊——”

路希尖叫着從夢中醒來，雙手大力揮舞着朝空中抓握，但獲得的，只有一把空氣。

一旁打盹的柏林随即跳起來，趕忙把她按住，阻止她整個兒掉下床。“冷靜點，你的腿剛包紮好，不能随便活動！”

路希自覺渾身冷汗，衣服都濕透了。她輕輕掙紮，未果。“我，我……”

柏林明白她的疑問，解釋道“你先前受傷昏過去，但我們還是用了些麻醉，所以睡了一段時間。腿部傷口是我找黑道醫師處理的，不會影響很大，只是暫時行動有些不方便。你頭部情況有掃描結果，應該沒問題的。”

他們正窩在一個小小的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房間顯然年久失修，天花板和牆壁上大片大片黴斑，牆上的電子屏貼了個“已壞待修”的封條，四盞頂燈只有兩盞能發亮。白色的床單皺皺巴巴，邊角上有個不太顯眼的紅十字記號，莫非這裏是醫院？

柏林低垂眼簾，沉痛的道：“貝蒂沒保住，我們失敗了。好在，我們‘目前’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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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路希想起來，在那場毫無預兆的襲擊面前，貝蒂還是失去了她年輕的生命。路希依稀記得，自己頭部受創，視野模糊，卻仍跌跌撞撞走到她跟前，看着柏林為她急救，卻沒能挽回一切；接着，一陣天旋地轉，她在各種爆炸聲暈了過去。

想來，是柏林把她從那暴，。亂的現場救出來的。路希虛弱的籲了口氣，對他說：“謝謝你。”

“那是一幫瘋子。”柏林咬牙切齒。“我看見，後面兩輛車上跑下許多武裝分子，機槍和炸彈一路掃過來。我剛剛翻新聞，校園遇難者數目已經上升至178人，還有不少孩子躺在重症監護室。”

路希深深的嘆氣，不無悲觀的道：“不止，他們引起的騷亂，有可能導致整個地球的末日。”

目光在屋內巡視一圈，路希注意到那個小背包。血跡已然幹涸變暗，沾污了原本的卡通動物圖案，拉鏈大開，一只小熊的耳朵露在外面，呈現出焦禿的模樣。

“這是貝蒂的包包……”

柏林眼睛一亮。“對了，裏面有東西。”

“咦？”

柏林強迫路希靠在床頭，墊好兩個抱枕。然後從自己的工具包中拿出一把鑰匙形狀的東西。“看，是芯片。”

路希接過半個巴掌大小的綠色芯片，确實有些像二十世紀甚至更早年代的鑰匙，它表面非常光潔，顯然是被擦拭過了的。她翻過來翻過去，并沒看到任何特殊标記。

柏林收好芯片。“你知道我從哪兒弄來的？那只小熊玩偶的肚子裏！我用手頭的機器嘗試過了，能感應到加密的信息片段，但都無法成功讀取。所以，這肯定不是普通的小孩玩具……”

路希悶悶不樂道：“但是，它的主人已經過世了。”

柏林拍拍她的上臂。“別太難過，我們已經盡力了。現在首要目标是養好傷，不對，是找個安全地方。”

“怎麽了？”路希疑惑道。

“雖然我最後設法抹去校園保全系統裏的痕跡，但我們仍有可能暴露，畢竟我們和一些人有過接觸。現在又是恐怖組織活躍時期，公共安全部應該會從嚴調查。表面上，我們是良民沒錯，他們抓不到實際把柄，可是他們依然有權力扣押并審查我們。”

路希呻;'吟一聲。“太糟糕了。呃，完全是比之後女主角黑化暴動更迫在眉睫的災難……”

柏林敲敲床沿。“這種情況下，我們這種沒受過特別訓練的人很危險，所以，一定不能陷進去。你我的那點社會關系，在公共安全部面前估計根本就不夠看。唯一慶幸的，他們找不到足夠證據，就無法下達通緝令，只能反複通知個人前往安全部協助調查。”

路希連忙掏出自己的身份卡，柏林阻止了她。“我替你關掉了，千萬別聯網，否則，故意忽視安全部的指令又是一條追捕理由。”

路希扶額，滿臉無奈。“那你的計劃是？”

柏林堅定的道：“先避避風頭再說。”

從地下醫院出來，樓梯盡頭就是一個大型倉庫，或者說垃圾場也不過分。大量廢棄的交通工具擠滿了一半空間，另一半則是各種陳舊的電子設備。他們有時甚至需要側過身子，才能在那些物品中間穿行。

然後進入一條小巷，七轉八轉，翻了一堵矮牆，越過一家海鮮大排檔廚房，再從某家燈紅酒綠的“莺歌會所”的後門走到前門，終于看到了街道。臨近午夜，這裏大部分人家都已熄燈睡覺，四周一片靜悄悄。但稍遠處，仍能見到夜市的熒光，更不乏争吵笑鬧喧嘩之聲。

“蔡倫市東城區，底層平民為主，治安一般。”柏林輕聲對路希道。“你的腿不要緊吧？”

趕了這麽一長截路，雖然有柏林攙扶幫助，路希還是覺得疼痛愈發難忍。即使她不說，借着微弱路燈光，柏林也能看清她略微扭曲的表情。

他倆都明白，黑道醫院并不适合久待。柏林已經說過，出了那樣大的襲擊事故，安全部一定費盡心力在追捕嫌犯，黑道醫院是重點盯防搜查對象。有點嫌疑的地下人士為了自保，都連夜轉移了；他們這兩個直接相關者更不适宜在那兒停留。

柏林有點發愁：“要是能搞到高級傷口愈合劑就好，可惜那種只有大型公立醫院才能見到，連黑市都嚴重缺貨。”

路希用手背随意擦擦額上的汗，安慰他：“現在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兩人剛走到一塊屋頂廣告牌下方，巨型顯示屏現在播報的不是五彩缤紛的商品廣告，而是蒙上一層灰色的重要新聞：“滾動播報，滾動播報，今天上午在蔡倫市慈利中學發生一起恐怖襲擊事件。據查證，在使用汽車炸彈轟開校門後，一批高度武裝的極端分子沖進校園，對手無寸鐵的平民展開屠殺，迄今已導致179人遇難，包括163名中學生，其餘均為教職工作人員。”

“極端分子目前被擊斃7人，被安全部控制2人，另有1人在逃。今日下午17點整，帝都極端組織‘民族’已宣稱對此事負責。‘民族’組織成員大部分來源于西北，一度受到嚴重圍剿，後部分轉入地下并滲透入帝都；他們為舊真主教信徒，迄今信奉政教合一，崇尚男權，頑固者決不允許信徒與非信教者通婚。”

“近些年來，不斷有女信徒叛離脫教，因而屢屢遭到極端主義者追殺。據悉，蔡倫市慈利中學收留有一些叛逃女信徒後裔，所以被‘民族’組織仇視，成為此次恐怖襲擊的目标。”

“公共安全部稱，境內恐怖組織這些年被打擊得非常厲害，本應不能制造如此慘重的事故，目前正在抓緊調查審理工作，不排除有境外勢力背後操縱、在國內作惡，希望所有相關或知情人士，迅速趕往最近的公共安全所協助調查分析；國防部表示重大支持，新一輪軍事準備正在繼續。”

被弱化了色彩的畫面上，仍然可以看清從慈利中學冒出的滾滾黑煙。鏡頭拉近，校園內一片廢墟；斷壁殘垣下，破碎的肢體和大灘鮮血依稀可見；周圍火光四起，猶如人間煉獄。再湊近一些，一位頭發花白、半張臉都是血污的老人跪在一排破損的洗手臺旁，抱着一個小男孩屍體哭得撕心裂肺。

煽情，太煽情了。路希不自覺牙齒咬得“咯吱”響，拳頭握得緊緊。憤恨和同情淹沒了她。如果這時有那麽一個極端分子站在她面前，她一定毫不猶豫用機槍把他突突突掉。

“別盯着屏幕太久。”柏林拍了拍她。“早有曝光，這些宣傳資料畫面是暗中插入了些東西的，在視覺中的短暫停留雖不會發生記憶，但足以影響觀衆的情緒。”

路希強迫自己轉過眼去。“是，我差點忘了。”

“所以，如果他們用某些東西強行給女主角洗腦的話……”

路希恍然。“這樣，怪不得會誘發戴娜的反社會反人類滅世行為……照理，某人單純被仇恨蒙蔽雙眼的話，第一選擇應該不是毀滅地球而是打擊罪犯。”

柏林嘆氣。“我們還不能絕望，要繼續努力，拯救世界，拯救自己的生命。不過，首先想辦法把可能的尾巴給甩掉。”

他的視線掠過某個巷子口探頭探腦的瘦小男子，另一只手握着改造過的小通訊器。“也許僅僅是偶然發現了我們，但那個人對我們十分感興趣——他确實是密探無疑，我剛探測到，他身上帶着安全部專用特殊儀器。”

作者有話要說： 參照了綠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