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鑰匙

盡管明白後面極其可能有追蹤者，兩人也不能連夜跑路。路希的身體狀态不太妙，勉強行動的話，未必能甩掉那個密探。而且，據柏林分析，那位不一定就确認了己方的身份，這種時刻通常不會貿然動手，而是選擇繼續盯梢。

“只要沒有足夠人手，安全部的‘業務員’亦非常珍惜自己性命，不會輕易和嫌疑人起沖突。”他說給路希，也說給自己聽。

低着頭，在暧昧模糊的夜色中，柏林拉着路希，假裝平靜的慢慢走進一家半新不舊的情侶賓館。大概是習慣了半夜跑來開房的小情人們，前臺女招待并未過多盤問。她一邊五指叉開梳理着一頭波浪，一邊随手登記資料。她刷了下兩人的“身份卡”，收取了幾張實物幣，就繼續慵懶的整理發型，不過指了指旁邊服務機器人，讓它給客人帶路。

“等等，”柏林對那個睡眼惺忪的女招待道，“我想請你幫個忙。”

女招待揉揉眼睛，懶洋洋的道：“請說。”

“如果待會有人走進來，問起我們的去處，請報給他其他房間號碼。”柏林壓低聲音，湊到她面前，攥緊的手指縫中漏出錢幣的一角。

女招待的眼睛驀然有了神采。“哦哦，是這樣啊……”

柏林摟了摟路希的肩膀，朝女招待道：“對我和她的關系，嗯。”

女招待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笑容，“啪”的從柏林手中奪過錢幣，塞進敞開的領口裏面，陷在溝壑的陰影間。“你們放心，無論捉什麽，查什麽，我們都有應對的一套。”

柏林這才和路希走進電梯，把每層樓都按了一遍。待兩人終于進到房間，柏林再三确認那密探只進入賓館逗留片刻便離開，才稍微放松了些，指令燈具開啓。

路希累得臉色慘白，但沒有什麽休息的心情。她坐在大圓床邊緣，左腳擱在椅子上。“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柏林坐到她身旁，差點彈起來。“呃，竟然是水床。控制器呢，我要改變模式。”

摁過了開關，他才安心坐下來，離路希只有一拳的距離。他約莫感覺，目前不能再近了。“你先休養一晚，我們明天再出發。”

“你确信，那個密探不會找上門來嗎？”路希喘着氣慢慢道。

“我們沒留下太多痕跡，只是可能的線索人物，照理優先級別比較低。他如果彙報回去，至少需要在常規時間才能出動人手來‘請我們談話’。”柏林寬慰她。“他注意到我們，至少是我們從‘莺歌會所’出來後，這一點我可以肯定。他應該不知道我們去過黑道醫院。”

路希有些垂頭喪氣。“我讨厭拖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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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微微笑了。“沒這種說法，我們是同伴。現在如果不想睡，也該躺一躺。我測試下剛裝好的報警器先。”

路希嘆了口氣，平躺下來，輕輕摸了摸寬松長褲下的繃帶。望着柏林忙碌的背影，她忽然覺得疲憊一波一波湧來，就這麽被淹沒在睡夢中。

有他在，應該不要緊吧。

她腦子裏萦繞的還是白日驚險的場面，但是，再往前推一些，他們在貝蒂的宿舍房間裏時，那孩子還說些什麽呢——

“前幾天媽媽那裏就給我發過郵件了。你們來得真快！”

“沒問題。我會很乖，照你們說的做。”

“小熊是我的守護者，我一定要帶上它。”

“你們怎麽聯絡媽媽，我可以和她先說說話麽？”

“她說，她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倆的關系，這樣會打擾我傷害我。緊急時候，我可以找一個信箱。嘿嘿，這個嘛，必須保密。”

聯系，聯系在哪裏？！

路希陡然驚醒，卻發覺腿痛得厲害，連動都不敢動。她僵直着身子，勉強側過頭，看見柏林正在平板電腦前擺動一桌子設備。為了配合她的睡眠，屋裏黑黢黢的，而屏幕熒光在柏林臉上一閃一閃，更顯得他表情嚴肅認真。

“柏林。”路希輕喚。“你在做什麽？”

“我在想法子進入科學院的內部資料庫，找出戴娜的蹤跡并聯系她。”柏林回頭瞟了一眼，繼續自己的工作。

疼痛和緊迫感讓路希睡意全無。“你想到的解決辦法，是找她談話說服她嗎？”

柏林咬了咬牙。“這是理想中的情況。如果她不肯罷手，執意要報複世界；那麽，就只能再想方設法消滅她了。”

路希打了個寒戰。“要不要這麽驚悚……”

柏林搖搖頭。“不從肉體上解決她，無論我們多麽努力，那些政客，也絕不會讓她徹底放棄研究。畢竟他們自負慣了，以為可以完全控制好一個科學家的能力。就算我們把她所有研究資料都搞到手、就算我們再怎麽給他們分析利害關系，也不可能令他們醒悟——他們只會被欲望蒙蔽雙眼，更加垂涎她的才智。”

路希跟着假設道：“所以，即使我們揭發女主角的最終目标，他們也只會哈哈大笑，然後用自己所謂的好辦法去監視、意圖控制女主角繼續為他們服務，而不是幹脆剝奪她的所有研究計劃，以防止她做出終極武器。于是，總有那麽一天，女主角忍辱負重，想到辦法制造災劫，最後毀滅地球的一切。”

“沒錯，照作者的尿性，他們就會這麽幹，而且，女主角就有這麽逆天的本領，毀天滅地。”柏林總結。“當然，我們不能輕舉妄動，第一需要盡量博得女主的信任，萬一，真的搞暗殺什麽……以後再說。”

路希真希望自己沒有和柏林一起下這樣無情的決定。但現實情況，并不容許他們懷着僥幸心理，所以必須作最壞的打算。

該死的作者，從來就沒有給他們設計過康莊大道。

路希不免頹唐的再次躺下，雙手枕在腦後，開始胡思亂想：預知未來去殺死導致世界末日的人，後來的結局會如何？哦，她記得《死亡區域》裏有一個近乎完全悲劇掉的約翰尼……

她靜靜的維持着平卧姿勢，不願打擾辛苦工作的柏林——那是她所不熟悉的領域，她寧願自己不要給他添亂。直到半個小時過去，聽到他很重的嘆息，路希才撐着坐起些，喊他的名字。

“她的聯絡方式還是弄不到麽？”

柏林回過頭，悶悶不樂道：“也許藏得太深，也許根本就沒有。我覺得，去挾持個政府高層或許比較靠譜。”

“這種時候還開玩笑呢。”但是路希一點也笑不出來。“我剛剛在想，貝蒂也不知道怎麽聯系上她嗎？”

“貝蒂是有接應者的，戴娜女士應該有安排。”

路希搖搖頭。“但那樣她就完全必須聽從那些接應者的，這樣很不利。人心難測，女主照道理不可能一點後手也沒留。”

雖然，回憶貝蒂最後的那些話，是有些完全過于信任“接應者”了，其實，不太正常。一個在慈利學校長大的初中女生，會如此懵懂沒有心機？恐怕，實際上那只是表面。

柏林思忖片刻。“你說的有點道理，貝蒂的郵箱什麽的，應該可以試着翻翻看。”

突破了郵箱屏障，柏林迅速滑動着光幕，尋找有用訊息。路希頗為緊張的挨到他旁邊，粗重的呼氣幾乎都吐到他耳畔。

柏林抑制住心猿意馬，繼續搜尋。“看，垃圾箱銷毀計，最近有3封郵件。”

路希盯着那個數字。“能夠恢複數據嗎？”

“這種粉碎機型號很新，大概做不到。”柏林皺眉。“沒發現其他可疑的郵件，估計就是貝蒂把和戴娜的來往郵件删除了。”

“我記得，她說過，緊急時候可以找一個信箱……”

“但這裏并沒有痕跡。”柏林捶捶肩膀，發愁道。“等等，我看看草稿箱——”

路希眼尖，已經瞄到了內容。她念了出來：“‘帝都花園’，‘坐标’。這跟信箱有什麽關系嗎？”

“恐怕是兩回事。”柏林分析。“緊急聯絡信箱，大概只留在貝蒂的腦子裏。倒是這裏的話應該也不是毫無意義。帝都花園在哪裏，還記得嗎？”

路希回憶一小會，不甚肯定的道：“好像是在帝都城郊，一個占地面積相當大的植物園。”

柏林指了指自己腦袋，驕傲道：“超級大的花圃。我可記得一清二楚，距離帝都郊外的山區非常近了。傳聞帝都科學基地隐藏在那一帶某處山區，你認為這個是不是有意義？”

“是是是，在貝蒂草稿箱裏留下的痕跡，與她生長的蔡倫市毫無相關，反而與帝都扯得上聯系，怎麽也得有些意義啊。”路希微微笑着回答。

“難道這個，是門鑰匙？”柏林舉起芯片，對着弱弱燈光仔細翻看。“我的儀器怎麽都讀不出來。算了，先收好再說。既然如此，那接下來的目的地就是帝都花園了，我們規劃下路線。”

路希強打精神，看着他在屏幕上指指戳戳。“你還需要養傷，就我們來時的那個小鎮，可以停留三天，我趁機準備些用品。我們最好暫時不要進入帝都，那裏盤查太嚴了。公共安全部未必能抓到把柄，但這段時間境內戒嚴，他們會嚴重限制我們的自由。我們最好趁陷進去之前先把戴娜那裏的事辦妥了。”

“如果她不能，停止，你計劃怎麽動手？”

“制造意外……不太容易呢。”柏林愁眉苦臉。“還是先設法見到她本人再說。我還沒想好和她同歸于盡，這一路再慢慢找靈感吧。”

作者有話要說： 各種《X檔案》來源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