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聘為妻,奔亦妻
某日,柏林從郡王府歸來,便坐在黑暗的書房裏發呆,也不點燈。路希拿茶水過來,見着他臉色,着實有些詭異。
“延昭郡主這是對我有了幾分感情呢。”
“那你預備怎麽辦?”路希捧着一碗茶,慢慢喝。他都不很焦急,她也就相信他。
“涼拌!如果下次她還那樣子,我就只好……把你供出去。”柏林發狠道。
“咦?”
“沒什麽。已經見過幾次了,我忖度她的想法,是很喜歡那種一心一意守身如玉的……伴侶。”
過了幾天,與延昭郡主再次會面後,柏林回家後的臉色就更古怪了。路希自然要問他發生了什麽。
“今天,我和妹妹還有她一起逛王府的花苑。趁着妹妹‘更衣’,我便坦白了。我和她說,我深愛着你,非你不娶。苦于這世間貴賤尊卑太過分明,我竟不能明媒正娶,給你一個妻子身份。她驚訝之餘,有些黯然,可照她性格,很有能大度的成全我們。”
路希撫了撫胸口。“你這進展可真夠吓人。這算持靓行兇的男性版?仗着對方喜歡自己、就要求對方各種成全情敵……”
柏林聳聳肩。“因為接觸愈深,我對‘未來’的預見就愈清晰,才大着膽子說話。那個原本的大綱裏,她出家,和宮闱争鬥還有莫大關系。”
“說來聽聽。”
“寵妃田貴妃娘家侄子,有心尚郡主,但家中小妾一堆,據說還有個外室生子;皇後娘家侄子,也看中了郡主,家裏表面還算幹淨,偏偏青樓混出了鼎鼎大名,竟是無妓不識、滿街姘頭。”
路希感慨:“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田貴妃給皇帝吹枕頭風,皇後則直接找上延昭郡主,都把她當香饽饽。郡主也只得尋求避難,甚至動了逃往外藩之念,最後無可奈何,才決定帶發修行去。所以可見,她對當朝統治并無好感,也不是迂腐之人。”
路希沉寂片刻,才悠悠道:“你說得她未來如何,那也是目前還沒發生的。你認為,像瓊瑤戲才會有的,她會被‘真愛’感動,很幹脆拉我們一把?”
柏林幾乎被她的用詞給噎住。“你的形容可真是……不對,我還沒确定她的态度,哪敢随便說要利用她的關系叛逃外藩。最後我感嘆一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僅僅算給她點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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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希斜睨了他一眼,把某些話暫且咽回去:你們倆都是誇張的家夥,還被作者開了挂,行動力超人,沒準下次就要運作出逃步驟了。
也好,她早就厭煩古代宅院生活了——應該說從一開始就沒喜歡過。能快些離開,就好了。
如路希所料,男女主角皆為行動派,幾次談話,就默契十足,還制定了一個瘋狂的計劃。放在一個如此等級森嚴、制度嚴密、傳統規矩很嚴苛的社會,怎麽就能一拍腦袋想起“逃離□□”這種事呢?只好說,少男少女,青春自我,果然無所顧忌。
真是羨慕也羨慕不來。
這個,男女主角和諧交往的過程,路希委實不想細問。人心如此,她害怕問得越多,越對這一對“官配”産生恐懼感。她還是裝聾作啞,杜絕自己胡思亂想為好。
她相信柏林的心仍在自己身上,這點,從他每日孜孜不倦要拉她在床上“胡搞”就能看出來——當然她繼續拒絕着。可是,清楚感覺到他和另一個女人正親密交際,且這個程度——宅院圈子裏帶點風月色彩的傳言都流出來了,她固然難以繼續維持良好平靜的心态。
畢竟,作者那無形大手帶來的陰影,非常非常深。
或許,柏林對路希的心情有些察覺,因此有了種“盡快攻略身體”的念頭——潛意識中想以此确定關系。然而男女思維方式并不完全一致,這樣“溝通”起來,有些事倍功半。
“為什麽不願意,是我哪裏做錯了?明明我們在公寓裏那時……”夜裏,滿腔熱情一再被澆冷水,柏林有了幾分焦灼。
“我沒有做好準備,這裏,我,絕不能懷孕。”掙紮半響,路希還是把內心的話都袒露出來。
他抓着她的手,放到他的……上面,面色竟有一絲乞憐的意味。“可是,我需要你。”
彼此妥協的後果,也只好……邊緣行為,相互撫慰。至此,兩人終于達成一致,在獲得自由的外藩居民身份前,保持這種平衡狀态。
既然有了另一種動力,柏林更是抓緊時間籌劃。可他盤算,直接從大都出逃很難。大都的位置雖說不在中原腹地,距離邊疆、距離外藩領地還有相當距離。
在他拜托之下,郡主便幫忙想了一招——路希也不知道柏林怎麽說服她的——號稱自己要去邊疆見識游歷一番。延昭郡主交給皇帝的報告情辭懇切,說是鑒于母親的出身,想聯絡下“自家親戚”。而且,她隐約表示要為皇帝刺探邊隅情形。皇帝欣然應允,毛筆一揮派了些護衛,甚至同意她帶伴讀随行。
這是官方授權,但并非正式與外藩展開外交工作,俗稱任由民間聯絡感情,意在試探。皇帝麽,還不可能放下身段主動利用一個女子去跟外藩攀交情。
知情者,不知情者,皆大歡喜。哦,除了柏林的“母親大人”。
郡主辦事,雷厲風行。彈指一揮間,一切就已“準備妥當”。身為郡王府當家人,出行帶個伴讀,加上伴讀的哥哥陪同,并不存在太多困難。
平安侯是樂見其成的,當然,柏林決不可能與他說實話。甚至,面對疑惑不解的妹妹,他也一直擺出一副暧昧的姿态。唯有跟侯夫人,他暗地裏安慰這位母親許多,說郡主不過是需要世家子弟陪伴,其實沒有把他當結婚對象。有了兒子種種保證安慰,侯府女主人這才放心,讓白泉和路希給柏林收拾東西出門游歷。
“白泉看家,麓溪随侍。”柏林站在自己的院子裏,終于很主人翁的宣布了此事。“因為跟随郡主外出不便,就只帶麓溪一人。”
衆丫鬟投向路希的目光充滿了羨慕嫉妒恨,還有幾分了然。出門的機會太難得,怎麽就獨獨便宜了她,真好命!
路希心裏不盡雀躍,反正,關上院門沒人越得過她,也就大大方方的表示了自己的喜悅,不去理會任何酸言酸語。
臨到要走了,她才發現,這個專屬平安侯三少爺的院子留下了許多珍貴回憶。柏林看着路希收揀東西,言語中常常露出不舍,他自己也跟着嘆惋。不管如何,他和路希在這裏同居了半年,幾乎可以稱之為兩人的第一個家了。
只可惜,他僅僅争取到一個可以見光卻不夠尊重伴侶的名分,導致兩人死守着那條線沒突破——在柏林的認知裏,這乃是主要原因,當然,跟路希所想略有偏差。
要盡快彌補缺陷和遺憾啊。柏林望着路希坐在卧房裏一路指揮小丫鬟們收拾行李,神思亂飄。
平安侯府好一陣忙碌過後,兩個主子終于順順當當出了門,然後,與延昭郡主的車隊彙合。
到了目的地附近,延昭郡主不負他倆所望,終于和那些不熟的“親人”聯系上了。好消息也來得很快——她只說要他們想法子找個“偷渡”引路者,那幫子自由散漫唯恐天下不亂的外藩親戚便給她介紹了中人——常常帶天,~朝居民過境走私、能妥當安排黑戶的那種。
“熱情奔放的少數民族即視感。”柏林在偷偷去見了這個中人後,回來對路希這麽描述。
“既然已經考察過了,又有人能作保證,我們就賭一把?”路希問道。究竟她有身份限制,許多事情只能由柏林出門搞定,她很有些不确定和不安。她并非不相信他的辦事能力,而是,一直以來,作者筆下的世界對他們太不友好。
“賭一把。”柏林咬牙。“這已經是最好的機會了。”
可是後果呢?延昭郡主和柏妹妹極有可能被兩人的突然失蹤而牽連。尤其柏林是個侯府中還算重要的嫡子。此地臨近邊界,柏林又是郡主帶過來的,想讓她不被懷疑,簡直不可能。皇帝派遣的護衛雖然不多,可總有幾個。
總覺得,可能跟叛國罪之類的扯上聯系。
即使清楚可能将要面對的種種質詢和逼迫,這位膽大妄為的郡主也沒打算罷手。最初,她确實是頭腦一發熱就接受了柏林的鼓動,但準備了好些日子,她已經想得很明白——這一條自由的路,值得嘗試。
相處日久,她的堅定愈發令柏林感慨萬分。聯想到延昭郡主日後結局,柏林心生不忍。然而,沒到那份上,柏林不能透露未來的訊息,只能略微提醒:若來日郡主有難,希望她也可早早選擇這金蟬脫殼之計。
雖然自己和路希已經而且将要給她添許多麻煩,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只盼她能夠逢兇化吉,不要被太過責難。畢竟是忽然丢了兩個人,畢竟他們還有叛逃外藩的嫌疑。
因此,最後,延昭郡主背着對事情真相一無所知的柏妹妹,向柏林提條件時,他毫不猶豫,一口應承。
“什麽,”路希聽他敘述有點驚詫,“她說她要親眼送我們離開?”
柏林肯定的點頭。“我已經答應了。”
“好吧,”路希嘆氣,“你的紅顏知己,你說了算。”
柏林摸了摸路希的柔順長發。“知己指的是你麽。”
路希翻翻眼皮。“你覺得呢?”
初秋時節,楓葉将将變色,漫山遍野還是黃綠為主。站在夕陽的金輝裏,延昭郡主眼睜睜看着路希和柏林上了一輛小小馬車。隔了好幾步遠,她有點僵硬的同他們擺手。
“一路順風。”她祝願的聲音很小,幾乎是在默念。
此番出游,她屢屢見到兩人在一塊——就這婢女容貌,和柏林一道,雖難堪稱一對絕佳璧人;但那種相似的氣質,默契無間的言談舉止,誰能說他們不适合結為夫妻呢。
而一個禮教束縛更少的外藩,其實也包含了延昭郡主內裏的心願。所以,她才會這麽不遺餘力的幫助柏林和他的丫鬟。看着他們承載着希望離去,好似自己也被放飛回天空。
時間緊迫,路希匆匆向她投去感謝的一瞥。她真心實意的感激她。細細想來,作者筆下的女主角,其實,都不太壞。
延昭郡主支開侍從支開護衛支開柏妹妹才贏來的寶貴時間,可不容耽擱。馬車很快便在向導的驅使下上了路。山路歪歪扭扭,七轉八轉,柏林抓着路希的手,替她打氣,其實自己頗為忐忑。
準備好了充足的金銀有有何用?要去的,是一個原主記憶裏十分陌生的社會。書本上那些記載,碰到實際情況,能有多少用處呢。
他還要指望這個向導認真負責,不玩花樣。經過大半個時辰還沒到邊境,柏林憋着一口氣,不敢和路希說太多。眼見向導專心駕車、一路也不多話,柏林心裏打着鼓,還只能小心向他詢問一二,生怕打擾了他。
這種時候,他和路希的命可以說都在這位引渡者手裏,行動要更謹慎一些。
路系也清楚得很,所以,一路上她盡可能閉嘴,只關注于傾聽。
好不容易,向導開始提醒他們。“快到了。瞧,翻過那座山便是。這裏守備稀少,我們但去無妨。”
仿佛即将呼吸到自由的空氣,路希心情歡快了幾分。她甚至對着柏林微笑起來,還小聲在他耳邊說:“看,勝利就在眼前。”
然而,痛苦的人生,在于剛看到的希望,瞬間遭到破滅。還沒喜悅半刻鐘,兩人就發現,馬車忽然不受控制的抖動起來,那位來自外藩的向導痛苦喊道:“不好,竟然有軍隊!”
路希小心掀開簾子一角,都可以看見流矢“唰唰”飛過。聯想到兩人曾經死于箭傷,她的臉霎時就白了。那樣的苦,她可不想再受一次。
向導揮動馬鞭,竭力奔逃,車子正猛烈颠簸着。柏林膽子更大一點,把頭伸出去一半。“有官兵追擊!”
天,。朝的邊境守衛者騎馬正綴在後面,距離并不太遠。他們一邊引弓搭箭,一邊大喊:“哪裏來的外藩賊子,停下,不然就全殺掉!”
“啊——”
“啊——”
那向導忙中出錯,在山路急轉之處加速過了頭。兩匹馬拉着的車子,就這樣沖下了山崖。獵獵涼風,夾着泥土的腥味,在山谷裏橫沖直撞。從後方趕上來的天。,朝官兵,目瞪口呆的望着追捕對象墜入深谷,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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