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女配的婚禮鬧劇
在中世紀走了一遭,居然沒被坑死,而是自己有機會主動選擇穿越——為此,路希總算有了點信心。
但是,很快她認定,她又一次被作者坑了。
這個世界,她打一開場,就被迫坐在大紅的喜轎裏,滿腦袋裝飾,蒙着厚厚蓋頭,身披沉重的喜服,口感舌燥,肚子餓得咕咕響,而背上全是汗。周圍鑼鼓震天,喜娘開道唱喝的聲音隐隐可聞——
所有一切都是華夏古婚禮的排場,昭示她正在出嫁的途中。
路希一驚之下,幾乎把手裏的蘋果給捏爛。這個,記憶裏,她要嫁的人并不是柏林!
細細想來,她那新郎何止“并非自己所愛”這麽簡單,未來丈夫可是她的大仇敵!
相愛相殺,相殺相愛?不對,女配只有享用悲劇的份,肯定是互殺怨偶一對。
停轎,她要逃婚!
路希在心中高喊疾呼。殘存的理智卻告訴她,現在的她根本就沒有退路。
且不提在滾滾人流中如何沖出去、中止儀式什麽的;就單憑男方本就是強力鎮壓、趕鴨子上架來的逼婚,她也休想逃離。
埋藏的記憶在慢慢複蘇:這是一個很強勢的女配,西北馬幫少主路希。西北馬幫,乃是盤踞西北邊疆蒼莽山一帶的地方割據勢力,說得難聽點,就是占山為王的土匪。她的祖父,乃是前任馬幫幫主,手腕鐵血,威望甚高,有着一大票手下為他賣命,忠心不二。
祖父去世前存了私心,将幫主之位傳給自己的獨生孫女路希,而非馬幫二當家。本來,這也勉強算個合适的選擇。二當家年紀也不小了,暮氣甚重,空有一番武力,頭腦其實簡單,并不适合作為匪幫頭子。路希雖然是年輕女子,卻聰明伶俐,且功夫尚可,文武雙全在蒼莽山也可謂首屈一指;她還自幼在馬幫長大,與諸匪徒大抵相熟,亦有祖父平日替她鋪人脈路子和臨終之遺命加持——看來很能當好家。
壞就壞在,土匪的水平總是良莠不齊。馬幫裏有那麽些個投機分子,眼見着老幫主死了,新幫主太年輕還是個女子,心思就活絡起來。他們既然想要提升地位,那便唆使起二當家來。二當家是個粗野壯漢,心思單純,被手下屢屢進言,內裏就有了些想法。再有個別家夥打着二當家旗號搞七搞八、争權奪勢、謀取私利;他又拉不下臉去打壓好兄弟。如此一來,馬幫裏很有一段時間人心不齊,鬧得烏煙瘴氣。
本來,這一夥土匪鼓噪幹架,也不過是為了蠅頭小利;還懷有對新舊兩幫主的一點敬畏,也幹不出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事情。這位路希花了些工夫,才又打又拉處理了那批豬隊友,終于把幫務整頓得七七八八。偏偏她才穩住陣腳,又發現來了一個神一樣的對手。
這位對手便是鎮守邊疆的宗室王爺、肅王。他乃是當今老皇帝的同母幼弟,比太子還要年輕兩歲——當然太子也年近不惑、兒子都有仨。這位肅王深受老皇帝器重,能力超群,此前一直在東面專心對付夷族。現今東北平定,他就便轉到西北方面來,意欲清洗邊疆的割據勢力,為國再立一大功。
路希帶領的西北馬幫,正是他的目标之一。以肅王所帶領正規軍的實力,收拾一幫子土匪,好像不在話下。不過,為了減少不必要的損耗,肅王采取了又打又拉的方式。先是步步擠壓西北馬幫的生存空間,然後是小股清剿,然後,圍困住正在外辦事的幫主路希——所謂擒賊先擒王。行伍多年,肅王經驗确實十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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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肅王深知,要硬攻下土匪占據并經營多年的山寨,着實不易——畢竟西北馬幫的歷史比他年齡還長。而招安則是個比較合适的法子。他聽聞西北馬幫的幫主是個年輕女子,認定她心性相對軟和,這就找着了可乘之機。
強兵圍馬場、困住路希之後,他很聰明的沒有選擇直接絞殺她,以免餘下的幫衆鬧個魚死網破,或者幹脆另立“賢能”。他挾持路希,向她明言“圍城打援”之意,勸她勿要使馬幫另立新主從而四分五裂。好一番軟硬兼施,他終于迫得路希等人同意率幫衆投降。
然後,為了更好控制昔日幫主這面旗幟,他給路希安排了一門婚事。對象:他麾下的一名重要将領,邱鵬展。這位邱鵬展,年過而立而未娶,魁梧健壯,弓馬娴熟,乃是肅王手下十分得力之人,此次剿除西北馬幫,當仁不讓的第一功臣。
肅王這幾乎是把她當戰利品給賞給了他。路希想着,心裏就格外不甘。然而強權之下,哪有她抗拒的餘地?口頭反對寥寥數句,自然無效。肅王心目中的所謂“政治聯姻”,務必鉗制馬幫,訓作尖刀使用,最後逐漸消滅之;逼娶她只不過是第一步而已。
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路希也只得暫時屈服。性命都被人捏在手中,難道真要鬧個玉石俱焚?馬幫幫衆的命,也不是可以視為無物的。而且有肅王“許諾”的安生日子,不少人眼見反抗無效,亦寧願妥協試試。所以,路希也只能委委屈屈穿上大紅嫁衣了。
作為一個現代女性,對自己的婚禮有着種種憧憬再正常不過。此前,她和柏林在中世紀的教堂裏小小舉辦一場,乃是權宜之計,時間倉促稍顯簡陋,不能不說是有些遺憾的。還好,那裏環境非常正式,誓言聽起來也很神聖,兩人的誠摯感情亦贏得了許多來賓的真心祝福——畢竟是和所愛之人結為連理啊。
現在呢,這一個熱火朝天招搖喧鬧的華夏傳統婚禮,場面盛大是能夠滿足虛榮心,對象,偏偏大錯特錯。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在喜娘攙扶下,路希恨恨的下轎,幾乎想把這轎子都掀翻了去。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聽着敵人那“爽利”的笑聲,簡直刺耳到極點。路希真是快忍不住把紅蓋頭甩去一邊,跟他明刀明槍鬥一場。
“吉時已到,請新人速速拜堂。”
隐忍,要隐忍。她記憶裏,馬幫幫衆皆盡被看管起來;親信全不在身邊,并沒有誰籌劃搶親之類的戲碼。大庭廣衆顯然不便行事,即使她要逃逸,也得趁單獨待在屋子裏的時候。
或許是考慮新娘可能的抗拒情緒,室內的儀式明顯簡化,她不用跨火盆也不用讓新郎背。路希被手勁不小的喜娘挾持着,邁出重重的步伐,和新郎倌并排站到長者面前。一拜二拜三拜,速速禮成,送入洞房。
終于捱到了挑蓋頭的時刻。新郎邱鵬展居然清退了新房內幾乎所有觀禮者,只留下兩個喜娘。路希不由得心中大喜。感覺到他在屋內走動,拿起喜秤要上前來了,她的拳頭就開始醞釀力量。
能揍一拳消消氣也是好的。記憶裏這個路希身負不凡武功,自己竟還要如此委屈求全,真夠憋得慌。
熟料,還沒等她動作,一只堅實有力的手就按住她肩膀,另一只手随即在她身上狠狠戳了幾下。路希瞬間感到無法動彈。
緊接着,蓋頭掉下去,大紅視野由單調變成了複雜。
路希忍不住眨了眨眼,努力适應周遭環境。屋子裏裝飾得紅彤彤一片,兩個喜娘有些畏縮的站在門邊。面前一個儀表堂堂神色冷峻的男子,就是她的仇敵、當下結婚的對象邱鵬展。
他毫不客氣的拿了一杯酒,塞到她嘴邊。
“喝。”
他也懶得和她交杯如何,自顧自喝了一杯後,把另一杯堵住她的嘴,慢慢往裏灌。路希自然牙關緊閉,不肯認輸。酒水順着她唇角往下流,淌過下巴,将大紅的前襟弄得一片濕漉。
這位新郎似乎毫不在意。“行了,喝了這酒,經過這晚,你便算我的人了。別搗亂,我會盡量客氣一點。否則,論強硬手段,我比你要多得多。”
路希背脊僵硬,腿腳很麻,只有手指和臉還餘留了一點自由。傳說中的武功、點穴絕招之流,應該就是這樣子的……這個混蛋!他丢下這樣的話,就命令喜娘關上門,留着路希單獨在業已清場的新房瞪眼了。
路希恨得牙癢癢。她怎麽就沒仔細想想,這是個武俠世界?偏偏那些內功外功她還未曾使出來,就先着了人家的道!
現在她徹底被人控制住、孤單被關在上鎖的新房……奇恥大辱!今晚還是洞房花燭夜——放在這兒,她幾乎就是等着被人給蹂~,躏嘛!
大約是生氣太過,她腦子裏的血一股股往上湧,攪得頭都疼起來。可是,如今身體受制,連動手揉一揉也不能。
極度憤怒之後,路希反而逐漸冷靜下來。如果,和邱鵬展談談,讓他不碰自己,會是什麽結果?他看來似乎并非好色之徒,而是理智克制之人。身為肅王手下大将,他在西北所受評價是:殺伐決斷,果敢自持。嗯,要說服這麽一個城府頗深之人,必須有足夠份量的條件——她能夠拿出什麽來呢?
就路希現在的處境而言,她身負着的西北馬幫一大群人性命和信任,既是她的責任和債務,也是她的籌碼。這兩人夫妻名分之事,有強權在上,已經是板上釘釘,無可更改。然而談判一途,卻并非絕路。至少,要安然度過今晚,還是有可能的。
路希簡直想買塊豆腐撞一撞:人生這些年,她對于讨價還價,實在不熟練!原主路希擅長的,也是快意恩仇、土匪們那一套直來直往的做法。對于要怎麽去說動邱鵬展,她絞盡腦汁也沒有答案。
時間推移,日漸西落,暮霭沉沉。她的手足慢慢松動了一些。這點穴之法,估計也是有時效的。路希定定神,先挪到桌邊去,抓起喜餅就往嘴裏送。升血糖升血糖,她餓得都有些心慌,且吃飽了再說。
沮喪着飲下一大壺醒酒茶,路希終于可以好好站起來走動了。血脈流通還是受阻,武功并未完全恢複。其實,現狀已經證實,邱鵬展作為将軍,武力值也非常驚人。即使她使出輕功什麽的逃跑,對手即使不發動部下,僅憑一己之力也很有可能将她擒回來。
簡直糟透了!
一籌莫展的路希,只能在屋子裏慢慢踱步,像熊一樣無奈的繞圈圈。天色眼見着更暗了些,華燈即将點起來……房門口、不、院子門口傳來了令人心驚肉跳的聲音!
“你們在門口守着這大半天,辛苦了,到院門外去候着就行。我跟新進門的夫人有些話要好好說,動靜也許不小,你們聽着也當沒聽見,切記。”
喜娘和丫鬟唯唯諾諾的低聲,然後是窸窸窣窣的衣裳響動;同時還伴有幾個近衛兵的應答。步履輕盈的新郎走近,走近,用鑰匙開鎖,接着,推門——
天哪!
路希還沒預備出擊,就愕然發現,這個不茍言笑的冷面将軍臉色僵硬,直直朝房間內倒下。那偷襲者黑影一晃,也跟着鑽進了屋,迅速拖過邱鵬展并合上了門。這一切,堪稱電光石火,大概眼力差一點的,什麽都看不清。
“幸好還來得及,呼。”
路希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是柏林,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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