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遠古10

10

“不知道這雨還要下多長時間，呼——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裏下雨。”慕如一跑進山洞，擰了把頭發，“嘩啦啦”水遞進腳下的土裏，濺到鞋子上，髒兮兮的。她渾身上下也是濕淋淋的，不停往下滴着水，活脫脫的落湯雞。不一會兒，山洞口的這片地面就被她身上的雨水打濕了。

衣服是防水的，所以倒是沒濕，但雨水從頭發直接灌進脖頸到衣袖裏，任慕如一攥着領口也沒用，後來她幹脆任雨淋了，只顧着抱着手裏的草葉和果子。

“笨笨，我找到了止血的草藥喲~”

慕如一把身體弄幹了些，語氣雀躍，忍不住想跟笨笨炫耀一下，然而往裏走了兩步就看到笨笨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笨笨？笨笨！”

慕如一頭腦一片空白，只顧得撲到笨笨旁邊，愣愣地看着他。心裏驚慌失措又害怕，笨笨難道就這樣要……了嗎？

不對，肯定不會的。

她握緊拳頭，深呼吸，小心翼翼把手放到笨笨的鼻子下面，發現仍有呼吸，才冷靜下來。恢複正常的思考和感知能力，她才猛地意識到笨笨身上的溫度過高了。

受傷導致的發燒？炎症？這個時候應該吃點退燒消炎藥吧。可是，一來這裏沒有藥，二來慕如一從沒受過外傷，對這方面并不了解，想了半天也沒什麽好主意。考慮了一下，把上衣脫掉，用衣服卷成一個容器，接雨水，好簡單地澄清來給笨笨清理傷口。然後沖洗自己找到的植物，在叢林的時候她見過動物受傷用這些葉子的。

她摸了摸笨笨的耳朵，熱的都有些發燙了。忙拿了片約有手掌大的葉子卷成勺子形狀，從靜置的雨水中舀出一些，小心喂到笨笨嘴邊，看到他在昏睡中也喝下了這些水，才放心。

傷口清洗之後，她把草藥葉子塞進嘴裏，嚼爛，忍着苦澀沖鼻的味道，又吐到幹淨的掌心，一點點敷在笨笨的傷口上。這些做完之後，笨笨耳朵的溫度雖然還是很高，但沒有之前那麽燙了，慕如一才放松了繃緊的心弦，發現自己上身一片冰涼，肚子隐約還有些疼。

估計是受涼了，畢竟這大雨天只穿了件胸衣，慕如一環着胳膊，想給自己帶一些暖氣，但只是徒勞。上衣讓她做成了個簡單的水袋放到笨笨身上降溫，還不能穿，她得再冷一會兒。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慕如一心裏念叨着，卻感覺肚子越來越疼，要是忽然拉肚子她不能就在這個山洞解決了吧？那也太不講究了。不行不行，不能再想，她拿了塊紅果子，自己吃一口，又嚼碎，吐出黏糊糊的細碎果肉喂給笨笨。

“不要嫌我惡心，這都是為了生存。”喂了約莫三個果子後，覺得差不多了，慕如一停下了喂食，洗幹淨手，摸了把笨笨的耳朵，義正言辭。

體溫好像降下來了，她松了口氣，下一秒，就看見笨笨的睫毛動了動，似乎要睜開眼睛。

“笨笨！”慕如一激動地站起來，同時清楚的感覺到，一股熱流從雙腿間流了下來。

頓時，她臉就白了。

這段時間過得太折騰，她都忘了自己的月經了。這突如其來荒郊野嶺的，她她她她這怎麽辦？衣服不沾水，所以難道就眼睜睜看着一步一灘血？

這件事全然打亂了慕如一的心神，她摸着自己的小腹還沒想好怎麽辦，聽見笨笨的聲音，“你受傷了嗎？我好像聞到了……血液的味道。”

“沒事沒事。”慕如一敷衍過去，“重要的是你，你現在感覺還好——笨笨？”

“你，變成人了？”

四目相對，慕如一呆滞地看着原先白毛犬躺着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少年，黑發黑眼，大概十六七歲的模樣，聲音還是笨笨的，不對！

“你沒穿衣服！”猝不及防看到少年裸體的慕如一飛速轉過頭，語氣僵硬。

“哎，我變成人了？”慕如一沒看也能猜到他什麽樣，就是反應遲鈍等她說了才意識到自己變成了人，現在應該在好奇地打量自己的身體。對了，不是說堕獸無法變成人嗎？笨笨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而且受傷變成人，原本的傷勢會不會加重？來不及細想，她催促道，“你身邊有件我的衣服，你先打開穿上。”

“哦。”帶着鼻音的男聲應了，然後是“嘩啦”的聲音，是小傻子把衣服抖開，裏面的水落到地上的聲音。

“好了嗎？”又耐心等了一會兒，慕如一開口問。

“我，我穿的好像不對。”少年的聲音有些嗫喏。

“笨蛋。”慕如一轉回頭，想告訴他到底怎麽穿，一不留神看到某個該打馬賽克的部位，伸手拍了下額頭，閉上眼睛。“算了，你把衣服拿給我。”剛剛那傻小子都把袖子當褲子穿了，讓他自己再穿一百次估計都學不會。

“哦。”笨笨小小聲應了句，然後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帶着體溫的衣服放到她手上。

“好，站到我面前。”帶着暖意的身體靠近了她，身邊的空氣仿佛也跟着溫暖了。慕如一閉着眼，把衣服打開，摸到袖口，然後一手握住一個，然後她雙手環過少年的腰用袖子在他身後打了個結，才睜開眼睛。确定某些男□□官被遮住才如釋重負地松開手。黑發少年好奇地摸着身上的衣服，想轉身看後面什麽樣，慕如一看見，連忙阻止，“你別動，你就這麽站着，或者坐着。”

一動說不定那什麽東西又要露了，她衣服對他來說有點小。

獸人變身就變不出來衣服的嗎？慕如一想，真是白瞎了那一身毛了。

兩人面對面坐好，坐下的瞬間慕如一感受到了月經期間一舉一動都會有熱流湧動的悲傷，強自鎮定着臉，制止了笨笨嗅來嗅去的鼻子，轉移話題，“你怎麽突然變成人形了？”

笨笨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摸摸鼻子，語氣有些不确定，“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走後就覺得好累好困，然後就睡了。”

“然後呢，睡覺的時候有意識嗎？”慕如一追問道。

笨笨就久不好意思笑了，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開始覺得很熱，後來知道你一直在照顧我，喂我喝水，吃東西，給我敷藥。你真好。”他表情羞怯，但又毫不掩飾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情意。

慕如一被燙到，不再看他的臉，餘光打量着他的身體，露出來的皮膚幹淨而有光澤，沒有傷痕。變身後傷都好了？“現在身上還有傷嗎？”

“沒有。”笨笨搖了搖頭，“哦，好像在睡夢裏，我開始覺得很熱，後來涼下來，但是又聞到了血液的味道，就覺得有什麽炸開了，然後我就變成人了。”

這都什麽什麽的。慕如一抓抓頭發，從他那完全找不到什麽答案。她嘆口氣，今天大起大落的事情太多，她都……哦，有一件事。

“對不起。”

“嗯？”

慕如一擡起頭，直視着眼前變成人形的笨笨，不去看他沒穿衣服的上半身，把視線固定在他脖頸以上，認真道，“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不會受傷。”

“是我太粗心大意。”

“我做了錯事，還要你來買單，很抱歉。”想到之前一路上笨笨載着她奔波出逃，為了不讓她受傷自己被石頭骨刀砸出的傷口，還有因為受傷陷入的昏迷。忙碌時被強壓住的自責湧出來，把她整個人包裹住，密密麻麻，愧疚感讓她難以呼吸。如果當時笨笨不是發燒，如果他體質再差一點，會不會真的……

她差點讓一個無辜的人因為她的疏忽大意而死掉。

慕如一死死咬住唇，不敢再看笨笨，他還那麽小，雖然按照獸人的年紀也是少年了，但是慕如一把他從出殼養到會自己捕獵也不過一個月。她對他，心裏始終有一份責任感。即使是無辜的人因自己而死，她已經無法接受了，更何況這種類似于自己孩子差點因為自己死去。她低下頭，心裏被壓的沉甸甸的，就剩下最後一棵稻草等着壓下來。

但他握住了她的手。

溫暖的，不容置疑的，安慰的，包容的。

“這是應該的。”他眼睛明亮而直接，像清晨的陽光徑直照進拉近窗簾的屋子裏，“你保護我，我保護你，這是當然的。我會一直保護你。”

“就像我當時被蛇吃掉也是你救的我，捕獵受傷也是你保護我。”

慕如一搖搖頭，想說這兩者其實意義并不同，但是又不知從何說起，而且笨笨一定會固執認為自己是對的。她只能眼下這些話，轉而問，“那你現在變成人形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之前，兔子先生都說堕獸不能變成人的。”

笨笨擰眉思索了一下，搖頭，看慕如一擔心的臉，咧出一個笑容，“別擔心。”

“我現在感覺挺好的，而且我變成獸人了。多好。”他眯着眼睛笑。

慕如一無奈地搖頭，想果然還是小孩子，什麽不懂。如果說半獸一直是會說話的動物，那笨笨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才突然變成人的呢？如果要讓其他的半獸知道這件事……慕如一打了個寒顫。不會的，她這段時間會好好看着笨笨，會告誡他，讓他把這件事鎖在心裏，誰都不要說。

“怎麽了？”

“沒事，你覺得好就好。”她摸摸笨笨柔軟的黑發，看他習慣的蹭蹭，神色餍足。思緒又慢慢飄遠，外面的漂泊大雨還在下着，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小腹的熱流還在一抽一抽，她打了個哈欠。等到天明又要計劃一番接下來的打算了。

笨笨慢慢靠到她的身邊，手指偷偷卷起她的發尾玩。其實，她的憂慮和擔心，他也不是不懂。

但是，那有什麽關系呢。

他會把所有的敵人都一一打敗，他會保護她。

現在多好，他們就該在一起。

嘻。

而且他現在有了人的外形，不會再跟她分開了。笨笨閉上眼睛，又嗅了嗅空氣中越來越強的血腥和雌性荷爾蒙的味道，依戀地在她脖子上蹭來蹭去。她從身體裏散發着一種甜香，真是，好喜歡。

他貪戀地嗅着，偷偷摸摸抱住她的肩膀，發現她沒有拒絕的意思更滿意地蹭上去。

他再不會跟她分開。他們，就該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文胸配長褲的還不停留着血的少女和一塊布擋住下身的狗·男人？

慕如一：這一章我經歷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