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幼崽

其實在踹門後的那一瞬間，蘇二老爺就有悔意了。

他一直自诩讀書人，這種有辱斯文的事情做出來，實在是有損形象，鬧出去可真是大大的丢臉。

但是他又不可能跟景氏賠罪，夫君做錯了能叫錯麽？不存在的。而這個時候，菀棠送上門來了。

蘇二老爺立刻揪出來菀棠的錯處，他的意思是景氏這個母親教的不好。看，彼此都有不對的地方，就別計較了，該忘記的就忘記吧。

他想法很美，誰知道景氏臉突然就黑下去了呢。

景氏側了側眸，盯着他：“老爺，你只曉得菀棠不知禮數，那你曉不曉得她剛剛撿回一條命身子骨還沒好利索？”

蘇二老爺一梗，旋即想起剛剛景氏用瑞哥兒吓唬他的事情，頓時覺得她依然是在危言聳聽，很失望地打量着菀棠，“景氏你不必在縱容她。就她這畏手畏腳的樣子，一點大家閨秀的氣度都沒有。別說是大房的靜棠，就是三丫頭嫣棠，還是庶女呢，站出去也比她這個嫡女更像嫡女！”

菀棠安靜地注視着上首的這個父親。心裏頭升起一抹酸澀，她為小菀棠不值。看，她的安危在蘇二老爺的心裏不值一提，所以才武斷地認定景氏在危言聳聽。

蘇二老爺一席話铿铿锵锵落地，卻發現女兒沒說話，景氏也沒說話，那邊抱孩子的楊氏更是把自己縮到了影子裏。

“蘇嫣棠比菀棠更像嫡女，老爺是不是還想說柳氏比我更像嫡妻？”半晌，景氏咬出聲音來，“老爺，您是要寵妾滅妻麽？”

“寵妾滅妻”的高帽子往蘇二老爺頭上一壓，他頓時感覺直不起腰了，“胡言亂語，景氏……”

他斥責的話還沒有說完，在旁邊人的驚呼中，景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是的，景氏再一次突然病倒。

當然，那只是對外的說法，那天二房鬧出好大動靜，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傳來傳去，結合所謂的“庶女嫡女”，真相顯然只有一個——蘇二老爺寵妾滅妻，把二太太景氏氣倒啦。

先前投毒的元兇還沒有找到，又鬧出了這種醜聞，蘇老太太坐不住了，雷厲風行治了那些多嘴的仆婦，既蘇奕之後蘇二老爺也被罰跪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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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因為真病了倒是逃過了大的懲罰，只讓她病好了給老太太抄佛經。她用方帕掩着唇重重咳嗽兩聲，啞着聲音道：“嫣兒，待會兒随我去祠堂探望你父親。”

蘇嫣棠擔憂地看着她。二房出事的那天晚上，她就眼睜睜地看着柳氏把一缸的冷水都澆到了自己頭上，彼時她還心驚疑惑，現在倒是有些懂了。

她小聲道：“如果被祖母知道了，她會不會生氣。”

柳氏斜她一眼：“跟你說過多少回，最重要的是你父親的心意。”她突然壓低了聲音，“老太太手伸得再長，她還能伸多少年。”

蘇嫣棠心尖重重一跳。

是啊，老太太都那麽老了……

她想起來那天她被安媽媽聽了牆角，吓得心驚肉跳，回來告訴柳氏，柳氏也是這麽淡定，說：“你父親看重你最重要。”

柳氏從一個洗腳婢爬到如今的位置，她深知捕獲男人心的重要性。至于其他人，能不能巴結上都是次要的。如今的她也不遺餘力把這個觀點傳給她的女兒。

蘇嫣棠咬咬唇，道：“我去準備父親喜歡的吃食。”

……

菀棠看了景氏回自己屋，心情有些微妙。

景氏當然沒倒，她情緒很好胃口也很好。

這一點，蘇老太太當然也知道，可是，她依然懲治了蘇二老爺和柳氏，想來真正觸怒她的是所謂的“白日宣淫”。

菀棠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蘇家的二房，也是一個爛攤子。

“呀，我的姑娘啊，奴婢忘記把先前你在表少爺那裏發生的事情告訴太太了。”

墨綠突然想起來。雖然二太太不是那麽靠譜，但有個長輩替小姑娘考量這種事情都是好的。可惜這些日子事情實在多，一來二去一直沒得機會好好說。

也虧得她提醒，菀棠托着下巴，又想起來之前發生的事情。

他抱她那樣緊，氣息那樣灼熱，她的胸部都好像要燃燒起來，又好像是在被實物侵犯……

拍拍臉，把這些奇奇怪怪的感覺趕走。她好像有幾天沒有去看蘇奕了。

“又不是什麽大事，就不要讓娘操心啦。”

菀棠一本正經地說道，在墨綠眼裏，她就像一個小大人一樣。

姑娘果然長大了，墨綠欣慰地想，但依然覺得不對勁：“奴婢以為，表少爺當時的情況……很有些不一般。”

作為一個奴婢，表少爺出身再被人诟病也是主子，墨綠是個本分人，把到齒邊的“不正常”換成了“不一般”。

菀棠眨眨眼睛：“是麽——”她拖着長長的語調，“究竟一般不一般，我們再去探一次不就知道了麽。”

墨綠：“……”

似乎覺得小姑娘說得有點道理？

……但為什麽又感覺自己正在被套路？

“跟表少爺走得近對姑娘不好，如果姑娘非要去，奴婢得要先禀報太太。”她拒絕了被套路的可能。

“好吧。”菀棠有些喪氣地說。

……于是她就在午睡的時間，裝睡，然後偷偷溜了出去。

一來到蘇奕的院子，就被安九捉到了，她悄咪咪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安九笑眯眯地給她指了個方向，少爺正在書房吶。

菀棠就生機勃勃地去了，到了書房閉合着的門前，她頓了頓，一繞……蹲在了書房的窗戶底下。

半晌，發現裏面似乎沒傳出什麽不一樣的聲響，小姑娘就悄悄站了起來，踮着腳，貼着窗戶紙往裏面看。

她的身體慢慢前傾、再前傾……

“啪嗒”一聲。

窗戶開了——

簡直猝不及防，菀棠的腦袋還沒有收回來，就已經發現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了蘇奕的視野裏。

少年眸光自然地垂着，他眼角的弧度流逸優美，深色的眸上像是浮掠着一層清光，只是沒什麽溫度，看她像是在看一只小動物，還是最不吸引他的那種。

菀棠也不尴尬，她仰着臉，彎着墨玉般的雙瞳，開心地喚了一聲“表哥”。

三月裏的日色是最爛漫的，匝到小姑娘的桃花面上，她笑起來像是一只狡黠的幼崽。#####【小劇場】

蘇奕：想養小崽子。

菀棠：我也想！

蘇奕：随我進屋。

很快，屋裏傳來了咿咿呀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