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勇士

“菀棠,不得胡言!”

出聲的是李氏,她冷厲地看着菀棠,背都離開的椅子背,恨不得撲上來捂住菀棠一張破嘴的樣子。

是哦。

烏衣衛,是最不可說的。他們神出鬼沒,只要他們願意,你再不以為意的一句話都可以入他們的耳,叫你感受什麽為飛來橫禍。

“你是從哪聽來的這些話。”

蘇老太太的瞳孔收縮一下,但作為一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老太太,她顯然要比兒媳婦鎮定許多。

“菀菀聽一個小沙彌說、說……”

無知的菀棠居然還有勇氣說下去,簡直大膽。

蘇老太太立刻拍拍桌子阻止她,“閨閣女子不許議論這些事情。即使是聽見也要當做沒聽見,不多問不多嘴,這一點,你就要跟靜棠好好學學。”

蘇靜棠被點名,連忙挺挺小腰肢,擺足“好姐姐”風範。

蘇玉棠同情地看菀棠一眼。覺得菀棠真可憐,還沒好幾日又被老太太訓斥了。果然應了她母親說的,老太太才不是真喜歡菀棠,不過是想做出寵菀棠的樣子來敲打大房。

菀棠終于覺悟了,“祖母說的是,菀菀知錯了。”

蘇靜棠清聲道:“請祖母放心。靜棠一定會以身作則,照看好妹妹,不辱我蘇家門風。”

可以說非常淑女了,一席話說得十分漂亮。

李氏滿意地牽唇,蘇老太太這時候卻沒什麽心思想別的。

她只疲憊地點點頭,叫她們出去收拾自己的體己物,準備下山。

菀棠看起來精神頭不好,蔫蔫的。

玉棠特別理解她,肯定是沒有好吃的又被長輩訓斥不高興,這種痛苦讓她感同身受。

蘇靜棠也特別理解菀棠,她昨日沒在祖母面前讨到好也是這樣難受的,但她卻不準備安慰或者縱容菀棠。

“菀棠,你站住。”

進屋前,蘇靜棠喊了聲。

菀棠像是回神一樣轉過身看她。

蘇靜棠板着一張素白的小臉,也不說話,只盯着菀棠看,叫她自己反思。這副作态是跟她的母親李氏學的。

菀棠迷茫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她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二姐姐,如果沒事,我進去了?”

真沒想到她居然有臉說出“沒事”這兩個字。

蘇靜棠突然就很氣。

蘇菀棠簡直沒救了,她想。

但能者多勞,少不得要她來教育一下這個傻貨。

“菀棠,我知道,你先前醒來後就有些開竅了。但是你還小,有些話不能說有些事不能做,而你心裏沒一點數,我勸你以後該收斂的還是收斂一些,這樣對我們大家都好。”

蘇靜棠義正言辭道。

菀棠怔了一下,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來自十二歲“姐姐”的說教。她突然就有些忍俊不禁,沉悶陰霾的心情也淡了些許。

“謝謝姐姐,我知道啦。”

看她沒有一點嚴肅的樣子,哪裏像是受教?

敷衍,都是敷衍。

再想起昨日她在蘇老太太面前賣好的場面,蘇靜棠心裏陡然蹿起來一股火,霎時如同打翻了冬日裏的火爐子熱熱烈烈燃燒起。

“蘇菀棠,你不要仗着年紀小就不知所畏!你知不知道,将才口無遮攔的你就差點害死了我們蘇家嗎?”

菀棠面上方才浮現的一絲輕松重新跌落到陰霾中。

烏衣衛,原來讓普通人家已經如此畏懼厭惡了。

嚴豫這個人啊……

她微微地眯起眼。

突然覺得,她前世能嫁給嚴豫平平安安活了兩年也算不容易。

跟她同床共枕的可是烏衣衛的頭子诶,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她果然是無知者無畏,還妄圖與嚴豫對鏡描眉、白首不離。

猶記得那時候冬天冷,寧國公府窮還偏心,她和嚴豫的偏院裏頭沒有地龍就算了,連炭都分不來兩捆。她怕冷,常年手腳冰涼,一到冬天更嚴重,每到夜裏都是嚴豫用布襖裹住她的足塞到他自己的懷裏去暖。

什麽叫真正的勇士?

木菀棠就是。

“蘇菀棠,我在跟你說話!”

蘇靜棠略顯尖銳的聲音讓木菀棠消失蘇菀棠歸位。

“菀棠受教了,以後會注意自己的言行,向二姐姐學習。”

菀棠平靜地說。

她沒覺得自己需要跟蘇靜棠争一口氣。事實上,重生以來的菀棠就沒覺得她需要跟遇到的任何小姑娘鬥來鬥去,包括蘇嫣棠,只要她不送上門來膈應菀棠,菀棠根本懶得搭理她。

她死之時以為人婦,死之後當十年看客。她的仇人遠在京城逍遙自在,她的眼前不過是小姑娘的小打小鬧。

除了墨綠……

菀棠垂下眸,眸光顯得陰郁。

聽菀棠這回應答有理有據,蘇靜棠勉強“嗯”一聲,放過了她。

“菀棠已經那麽可憐了,你為什麽還要訓斥她?”

兩姐妹一進自己屋,悶了好半天的蘇玉棠立刻甩開靜棠手。

“你這次卻是懂事,沒當着蘇菀棠的面跟我大喊大叫。”蘇靜棠的目光帶着嘲諷。

“你這是什麽目光?不當着長輩面,你終于暴露了。蘇靜棠,你就是看不起我們!”蘇玉棠跳腳。

“我就是看不起你們。”蘇靜棠把躁動的蘇玉棠壓下去坐好,“你們不學無術無知無畏到處闖禍,憑什麽要我看得起?蘇玉棠,你是我嫡親的妹妹,我會看着你逼着你改,除非你改不然我永遠看不起你!”

“蘇靜棠,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能啊。”蘇玉棠回瞪着她,大大的眼眶裏頭又淚珠要被逼出來,“你聽母親的話,要當淑女。我不想當,就有錯?我又不跟你一樣,想當官宦夫人想嫁入高門大戶!”

她說來說去也只有這兩句話,還沒到出口成章的年紀。但是眼中憋淚,略顯悲壯,難得的叫蘇靜棠收了聲。

兩個小姐妹就此冷戰。

到山腳下,坐馬車時,蘇靜棠上了蘇老太太和李氏的那輛。說是要近身伺候祖母和母親。

“她說話真好聽。”蘇玉棠跟菀棠坐在中間馬車裏說。

菀棠放好簾子,沒應玉棠。她的眼皮子一直在跳,很有些心神不寧。

馬車終于起步。

外面有噠噠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明明在馬車裏,隔着車壁和簾子,菀棠似乎都感受到鋪面的塵土和惡意。

快一些,走再快一些。

但還是停下了。

“馬車裏什麽人?”

冷厲陰毒的男聲跟風刮砂礫一樣傳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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