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迷疑

菀棠捧着一包蓮子糕回二房。

原本以為待蘇奕離去，蘇老太太多多少少也要嘗兩嘴，畢竟她喜歡綿軟的糕點嘛。何況這蓮子糕的京城一帶的甜品，南方少有，聞着香看着也新鮮。

誰能知道蘇老太太就是不嘗，還做出一副厭惡的樣子，看都不想看。

菀棠生愁她一走，蘇老太太就叫人把蓮子糕給扔掉，索性哄了老太太，自己把糕都帶了回來。

“姑娘，你可謹慎了。若要奴婢說，你都做了人情哄老太太收了糕點，現下就是扔了又如何，表少爺又不知道。”夏至快言快語，她們現在跟菀棠熟悉了，也沒了最初的怯生感。

就是想起墨綠，依然百感交集，覺得人生無常。

倒是菀棠，再也沒鬧過，也不提墨綠這個人，好像已經将她忘之于腦後。

若不是個子不夠高，菀棠真想戳戳她腦袋，“這麽久真是白混了。你知道在府裏組織耳目，別人可就不知道，可就探聽不到任何消息？”

夏至“啊”一聲，難以置信，“姑娘，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表少爺他——”

冬至一直在一旁默默幫菀棠消化放置不了太長時間的蓮子糕，聞言立刻塞了一塊到夏至口中。

“少說話，多做事。”

夏至咬着糕點，模模糊糊地“噢”一聲。

她還是難以置信。

這也不能怪她，換作府裏的其他一個人，你跟他講，那個表少爺啊，對對對，就是住在偏院裏頭被主子奴才都不待見任人欺辱的那位生父不詳的表少爺，他暗地裏發展了不少耳目，格外有些勢力——

誰都不會信啊。

就是如冬至這樣的“木頭”也少不得睜大眼睛張張口。

菀棠有模有樣地支着小下巴，曲起指節敲敲小幾。

“別想了，快吃糕點。”然後又露出一個有着微妙惆悵的表情，“再等七八年，我們想吃蘇奕那邊的糕點都不一定有那個福氣吃呢。”

可不是嘛，到時候他位極人臣，她們可就是從前欺負過他的窮親戚。

她叫夏至不要多想，自己卻不得不多想。

蘇奕這個人啊……

菀棠微微地眯起眼兒，像一只将要覓食的小貓兒。

她的繡花針在他的手中。

可明明那天他傷得比她重好多，兩人頭破血流直接被用擔架挑到了醫館，他怎麽有可能去找瘋馬身上的官司。

除非是其他人趁蘇家人亂成一團時檢查了馬，并且找到了她的繡花針，最後還交到了蘇奕手中。

……那是他的人。

明明是十二歲的孩子啊，他這樣低調的在蘇府挨日子被冷落，暗地裏卻有不知名的勢力在保護他，或者說是為他所用。

那他為什麽還要留在蘇府？

是在躲什麽還是……

菀棠覺得她窺探到了什麽不得了的大秘密，但是與真相之間又隔着一道隐隐約約的迷霧，勾得她難受。

她又想起來在清泉寺的那個深夜，明明小沙彌說蘇奕的禪房裏頭沒有人，可是她去看時，蘇奕卻是剛剛起身的樣子。

她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卻克制住自己不要多想。

此時此刻……

菀棠拍了拍自己的臉，“傻子，別多想。”

依然不可以多想，她還要好好活着看嚴豫和林嫣然那對恩愛的夫妻倒大黴，怎麽能輕易叫好奇心殺死了。

但她的內心倏忽之間突了一下。

如果蘇奕真的那樣不簡單，他的存在會不會給蘇府帶來麻煩和危險。

菀棠想起來那個莫名其妙被毒死了的小菀棠——

她突然臉色就蒼白下去……

“三姑娘來了。”

夏至一聲呼喚，菀棠回魂。

她揉了揉臉，揉出來一個笑容，“快叫她進來。”

從沒有這樣一刻，菀棠無比期待蘇嫣棠過來惡心惡心她。

于是蘇嫣棠一進來，迎接她的就是菀棠情真意切的宛如老母親一般的笑容。

蘇嫣棠：“……”

她曼妙的蓮步一頓，左右看一眼，發現自己沒走錯門進錯屋見錯人。

她再用她機智的充滿白蓮氣息的腦子思索了一下，頓悟了。

她摸了摸手中的匣子，露出一絲矜持的笑容。

蘇菀棠肯定是知道她送東西來了，是以表現的如此良善殷切。

蘇嫣棠撩了撩鬓旁秀發，纖纖作細步，弱柳扶風一樣到菀棠榻前，自然而然坐下。

“五妹妹，是姐姐不好，說好要來看看你，居然拖至今日。”

菀棠聽了，贊許地點點頭，“确然，是三姐姐你不好。”

蘇嫣棠唇畔笑容還沒扯出來已經縮回去，“五妹妹，你還是如此愛說笑。”

菀棠就跟她一起“呵呵呵”。

“不說這個了，”蘇嫣棠把手中匣子推到菀棠面前的小幾上，作态格外神秘地打開，“看，姐姐跟你帶了什麽來，都是父親前幾日送與我的。父親忘了五妹妹你，姐姐我可從來不會忘記。你瞧瞧，我把好看的都給你挑來了呢。”

菀棠一看。

嗯……

幾朵絹花。

菀棠再一次揉了揉自己的臉，揉出一朵更加盛開的笑花。

“多漂亮呢。這樣明麗的顏色，最是配五妹妹了。姐姐我向來素淡，倒是戴不得……”

蘇嫣棠還在那一張嘴叭叭的，不僅如此，動手了都，拿着這用色俗氣用料劣質的絹花在菀棠的臉龐不停的比劃。

這種絹花當然不可能是蘇二老爺買給自己愛女小妾戴的，大部分的可能，是順帶買來給柳姨娘和蘇嫣棠打發下人的。

菀棠現在感覺都看不懂蘇嫣棠了，不知道她是真傻還是假癡，居然用這種爛貨忽悠小菀棠，是覺得她沒見過好東西？

“五妹妹戴上這朵絹花真是人比花嬌。”

蘇嫣棠已經把菀棠發中的白玉夕顏花鏈子拆了下來，插上了一朵灑金絹花。

她一手拿着銅鏡舉在菀棠面前，一手順其自然地把菀棠的白玉夕顏花鏈子纏在她自己發髻上，還對着銅鏡正了正。

菀棠：“……”

“五妹妹，我可好看？”蘇嫣棠回眸對她嫣然一笑。

“好看。”菀棠彎起眸。

蘇嫣棠就笑得更美了，“五妹妹嘴真甜。”

她合上匣子，“都是五妹妹的了，千萬不要跟姐姐客氣呀。”

她掩了唇，打半個呵欠，“倒是有點困了，五妹妹，姐姐改天再來看你。”

言罷搖曳着身姿，居然就準備這樣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