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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嫣一向謹慎,出門都有丫鬟侍從跟随,此次是受長公主的女兒豐城郡主相邀,參加她的生辰宴。貴女們相聚無非就是游園賞花,吟詩作畫,中間有人提出來來去去都是差不多的花樣,太過無趣,不如撇開那些仆從,以平民家女兒的身份出去游玩一天。

客人都是些十五六歲的豪門勳貴之女,平日嬌生慣養,不知天高地厚,此言一出立刻得到響應,成嫣也只得少數服從多數。她本想着畢竟是在天子腳下,這麽多人走在一起,應該也不會遇到什麽危險。哪知她們專往人多熱鬧的地方湊,沒過多久成嫣就走散了。

她被人流推擠着前行,一邊尋找大部隊,沒注意一只手突然死死箍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拿着帕子捂住她口鼻,她死命掙紮幾下,鼻端吸進幾口異香,頭腦一暈,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悠悠醒轉時馬車剛好停下,成嫣不知處境,不敢打草驚蛇,便一直裝暈。扛着她的人與那香香姑娘的對話也被她聽在耳裏,知道自己落入狼窩,不由銀牙暗咬,心中又急又怒。

她被人像麻袋一樣甩在肩頭,肚腹硌得難受,但只能忍住。沒人注意時她便眼睛虛張,盡量看看周邊環境,然而這裏面很大,那人扛着她左轉右轉,她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進了一座樓裏,人多起來,成嫣緊閉眼睛,放勻呼吸,唯恐被人看出來她是裝暈的。她聽到耳邊不斷有人發出對自己容貌的贊嘆聲,心情越發沉重。最後響起開門聲,她被帶進一間屋子,扔在了床上,旁邊有另外幾個人的腳步。

“就是這個了,一口價五百金,鳳媽媽你瞧仔細,值不值這個價?”

一只手扳過她的臉,細細端詳片刻,一個女人又驚又喜地說:“值,太值了!賴三兒,這麽個神仙樣兒的可人兒你從哪兒弄來的?別是把宮裏的娘娘偷出來了吧?”

賴三說:“這您就別管了,收人不問來歷是我的規矩。實話實說,她也是轉了幾道手才到我這兒的,我不知道她是誰。你要怕麻煩,我就找別家去。”

說着他作勢就要去把人抱走,鳳媽媽慌忙制止。

“哎哎哎,別呀,我就是問問。進了我這鳳來樓的姑娘哪還有能出去的?膽兒小發不了橫財,今兒個她就是當朝公主我鳳娘也照收不誤。行了,你跟我去賬房吧。”

幾個人出了屋子,關上門,外面傳來落鎖的聲音。

“你們幾個,給我把人看牢了,要有閃失,老娘饒不了你們!”女人厲聲吩咐,門外至少兩個人應承。

成嫣靜靜等了一會兒,确定他們已經走開,暫時不會回來,這才睜開眼從床上爬起來。

從之前觀察和那些人對話中得到的信息來看,這青樓規模不小,只怕十分出名。這種地方來往的非富即貴,而豪門貴胄中認識成嫣的不在少數,要是被人認出來就完了,她必須在天黑前脫身。

今天這事兒不管是有預謀的還是意外,對她來說都是九死一生的險境。若是自家人得到她走失的消息,能在她出事之前救出自己還好,就怕有人故意大張旗鼓地找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成家嫡長女被賣入青樓了。那時候不管她清白與否,別說進宮無望,甚至成家為保家聲,選擇犧牲掉她也是有可能的,那樣還能補賺一個成氏女“貞烈”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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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嫣腦子裏一時很亂,分不清遇到哪種情況更糟糕,但越是這樣她越是要保持冷靜,她無法寄希望于任何人,唯有自救。

這屋子不大,除了一張簡陋的床和桌凳燭臺再沒多餘的東西,連窗子都封死了的,怕是專用于囚禁新買來的姑娘。找了一圈,竟然沒有發現任何可以利用的工具,成嫣心涼透了,只好等那個“鳳媽媽”回來,試試看能不能談判。

她整理好淩亂的衣服和頭發,閉目沉思,盡量調整情緒,令自己從心到身都沉靜下來。

鳳娘打發走賴三兒,腳步輕快地返回來看新到的搖錢樹。她年輕的時候也曾是名噪一時的花國魁首,後來遇上一位有財有勢的恩客眷顧,對她一往情深。鳳娘久經風月場,深知以色侍人不能長久,便纏着那人替自己贖了身,又藉着從前積攢的人脈開了這家青樓。

她膽大心細又會來事兒,籠絡了不少權貴為自己做靠山,多年苦心經營,鳳來樓在這帝都風月場中一直屹立不倒。鳳娘挑人的眼光獨到,手下的姑娘質量都很高,無論容貌還是才藝,随便哪個單拎到別家都是紅牌的角兒。

但樓中上百個各有風情的美人兒,竟然沒有哪一個比得上今天這位。

如此絕色,調/教好了一經推出,鳳來樓這京中第一青樓的位置就穩了。

到了屋外,兩個打手守在門口,屋裏一片寂靜,鳳娘拿出鑰匙開了鎖,推開房門,不禁眉毛一挑。

以往被那些地痞流氓人販子拐來的新貨,見到她後嘤嘤哭泣的有之,苦苦哀求的有之,破口大罵的也有。眼前這美人端坐床邊,看她神态鎮定自若,不慌不亂,哪裏像被人擄劫的模樣?

有點意思。

她既不哭鬧也不故作色厲內荏之态,鳳娘準備好的說辭一時都用不上了。鳳娘讓打手留在門外,無言地笑看着成嫣,撫摸着自己左手小指上綴滿寶石的護甲,一步步走向她。

成嫣也在同時審視着鳳娘。出乎她意料之外,這婦人看上去并不媚俗,雖已是徐娘半老,風姿卻不下于她家叔伯那些側室。她衣着打扮得體,若非已經知道其身份,她會以為這是哪家如夫人,而非青樓老鸨。

“這位......鳳媽媽?”成嫣到底年輕沉不住氣,見她不說話,便由自己打開話頭。她直視着鳳娘雙眼,傲然道,“你可知你抓的人是誰?”

鳳娘笑得妩媚。一看就是世家小姐,風骨是有的,可還是嫩了點。

“小姑娘,話可不要亂說,你不是我抓來的,是我花五百金買來的。”鳳娘挪出凳子,與她對坐,道,“正所謂不知者不為罪,我不知你是誰,也不想知道你是誰。若是你一定要告訴我,到時候吓到我了,也許你就不能活着離開這個房間了。”

她心一沉,看來對方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

“去歲我這裏也來過一位官家小姐,有骨氣啊,寧死不從,然後她就真的死了。”鳳娘冷笑。

“姑娘,咱們鳳來樓有位師傅功夫了得,打起人來傷筋斷骨不留痕,我勸你放聰明些,免得吃苦頭。”

果然姜是老的辣,她幾句話便将成嫣所有的話都堵死了。成嫣臉色發白,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膽。一個青樓老鸨,敢做到這個地步,她的後臺必然是尋常人惹不起的。

不過,她還有一條路。

成嫣握緊了藏在袖底的燭臺。

“我的價值不過是這張臉而已,若是它毀了,我對你總沒什麽用了吧?”她拿出燭臺,尖針抵住嬌嫩的面龐。

鳳娘看向她顫抖的手,不屑地笑笑,這一招她見多了,虛張聲勢而已。女子最愛惜容貌,這等絕世美女更是如此,她就不信,她能下得去手。“你若有膽子,毀去便是,我鳳娘也不是輸不起,只當那五百金打了水漂。”她不緊不慢地說。

成嫣嘴角一彎,尖針刺入皮膚,橫向一拉,鮮紅的血徐徐流了半面,如同風華無雙的美玉驟然破開一道裂痕。

“你!”鳳娘沒想到她真舍得下手,震驚之下霍然站起身,手指着她說不出話來。成嫣自毀容貌,情難自控地流出眼淚,同時裂開嘴,血淚淋漓的臉上綻開一種勝利的笑容,這笑令鳳娘惱羞成怒,她尖聲叫喊道:“來人!來人!給我打死這個小賤人!”

“打死她?你有沒有問問我答不答應?”兩聲倒地的悶響後,背後傳來另一個少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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