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個世界

蔣皓龍被蘭奉月給帶走了。

安寧一個人站着, 有人來邀請她跳舞，不過被她給拒絕了。

原因不是她高冷，還是她不會跳舞。

在這個世界裏, 能像蔣皓龍一樣讓她信任的人, 恐怕是沒有了。

栾棠跟蘇潼兩個人正在跳舞。

蘇潼看上去尴尬僵硬，似乎也是不太擅長跳舞。

栾棠其實也很溫柔, 他放慢了動作，盡量讓蘇潼舒服的帶着她走步。

可是蘇潼還是太緊張了, 高跟鞋連番的踩在栾棠的腳上。

栾棠面不改色, 周圍注視着他們卻有人笑出聲來。

這樣一來, 蘇潼就更加緊張了。

叫她跳舞好像是為難她完成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一支舞結束，她就立刻，忙不疊的走了下來。

安寧一個人站着, 在這樣的場合裏，并沒有感情要維系，也沒有生意要談，一個人其實挺無聊的, 所以她幹脆繞到後面，拿了點吃的，找了個角落吃東西去了。

一個人坐着, 才沒一會，蘇潼就找了過來。

有點意外但又不太意外，安寧有點好奇，蘇潼有什麽想要跟她說的。

“餓不餓？”她把面前的碟子往前推了一推。

蘇潼卻看也沒看碟子一眼。

她盯着安寧, 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可笑？”

“你哪裏可笑了？”安寧反問。

“我們明明都一樣，”蘇潼說，“可是你卻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安寧笑起來：“我們哪裏一樣了？”

她的這個問題對蘇潼來說又好似是一句嘲笑。

“我們哪裏不一樣了？”她看着安寧，低聲說道，“我們一樣窮，一樣沒有地位，卻一樣不甘心，一樣不認命。”

“你這個說法，也不能說全錯。”安寧放下了手裏的杯子，“只是你在乎他們的看法，我卻不在乎。”

“你當然不在乎，因為你已經得到了你最想要的……蔣皓龍把你放在手心上，栾棠也對你念念不忘。”

“你也可以不在乎啊。”安寧看着她，笑道，“你要是不甘心，想要地位，乖乖待在栾棠身邊就好，不要去想他對誰念念不忘，你要是喜歡栾棠，那就好好的喜歡他，不要去管別人會怎麽看你。你應該知道的吧，這世界不可能所有好事都讓你占全，人是不能太貪心的。”

蘇潼嗤之以鼻：“你說的倒是輕巧。”

“嗯，”安寧點頭，“我的确旁觀者清，給你個建議而已，聽不聽随意。”

說完，又端起碟子繼續吃起來。

蘇潼真的很羨慕她，羨慕到了嫉妒的程度。

現在，她也餓，可是她就沒有辦法像她一樣自在的吃。

她穿了緊身的禮服，吃了恐怕會有小肚子……

即便知道，她就算是不吃，四周圍仍舊會有嘲弄的目光。

她的确是太在意別人的眼光。

這可能是來源于心底的自卑。

就算現在她站在栾棠的身邊，就算她身上穿着幾萬塊錢的禮服。

可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她首先沒有辦法過去的，是自己那關。

什麽階級，什麽地位，她厭惡着這一切，卻也默認着，在心底劃分出來。

可是安寧就不會。

她的确是很自在，不管面對着什麽樣的目光。

被蘭奉月當衆嘲笑也沒有關系，她仍然敢出面，朝樂隊發號施令。

不會跳舞也沒有關系，她仍然能自在的跳出自己的舞步。

“你是真的不在乎嗎？”蘇潼問道。

其實在她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她嫉妒，因為她恐怕沒有辦法做到像她一樣。

“其實吧，”安寧抿了一下叉子，對她說道，“你的不安感，是因為太依賴別人了。寄希望于別人，的确容易患得患失。”

假如單單是愛情，倒也罷了。

偏偏還想要從對方的身上得到更多的東西。

期待那麽多，像握着救命稻草，天天都在不安。

“……”蘇潼沒法反駁。

她是走了捷徑，可是這個捷徑卻不是她自己選的。

剛到新的學校，被大家欺負，這個時候有個人走出來，擋在她的面前，像這樣的，誰能拒絕的了呢。

雖然她後來知道，栾棠想要保護的人其實不是她，他只是把她當成了一個替身。

蘇潼其實很早以前就聽說過安寧。

她有想象過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如今面對面的看見，發現……自己果然是贏不了。

不管是外貌還是那顆強大的內心。

“你，為什麽要回來呢。”她最後嘆息着問道。

“我還要走的。”安寧回答，“但是未來那麽長，即便沒有我，也不見得沒有別人。所以你首先，還是要過好你自己。”

她覺得，自己大概還是受到了一些那些神仙們的影響。

明明跟她無關，卻還要說上這麽多。

那些神，高高在上，看着苦苦掙紮着的渺小人類，大概是悲憫着吧。

她現在也略微有些這樣的心情。

雖然她不是神，雖然她更加的掙紮。

但是她只是一個過客。就好比是一個參觀者。

她在這些世界裏怎樣肆意妄為都可以。但是他們卻不行。

對她來說是幻境，對他們來說，這段人生卻是真實的。

對他們來說人生只有一次。有很多需要孤注一擲的時刻，當然沒有辦法像她一樣潇灑。

所以她會給他們一些意見。當然聽不聽從，她不會勉強。

很多時候，人都要切實的體會過失敗，才會知道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

“在聊什麽？”栾棠走了過來。

“沒什麽。”安寧回答。放下手裏的碟子，站了起來。

在這裏恐怕是沒有辦法好好的吃東西了。

幹脆去找蔣皓龍看看吧。

作為壽星，消失這麽久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被媽媽訓話……是個什麽樣的心情呢？

“你們慢聊。”她一邊說着，一邊走開。

結果才走回宴會廳，就被人拽住。

扭頭，安寧看到了栾棠。

“……”她把手抽回來，“你幹嘛？”

“我也不知道……”栾棠看着她，被甩開的手僵在那裏，“就是……想要跟着你。”

鬼使神差的……他也沒有辦法控制。

從她回來，他就一直克制着自己。

克制到現在，終于克制不住了。

見過她之後，就越發的想要再見到她。

“你……”末了，他也對着安寧發出了一聲感嘆，“你為什麽要回來呢……”

安寧要被他們這對情侶給氣笑了。

“就走了。”她對栾棠說，“馬上走。”

“別走……”栾棠卻立刻說道。

安寧無語的看着他。

很想要說，你是不是有病，也想要說，你戲怎麽這麽多。

可是她什麽都說不出口。

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軟弱，心裏負擔太重了些。

“我到底……”栾棠看着她，眼神裏帶着卑微的祈求，他問道，“到底哪裏比不上蔣皓龍？”

“你現在，”安寧回答他，“身邊不是已經有其他人了嗎？”

“我不知道……”栾棠說，“我不知道你還會不會回來……”

可是這樣的借口，連自己都沒有辦法說服。

他不知道安寧會不會回來，蔣皓龍不也跟他一樣。

而安寧，其實都沒有拿他跟蔣皓龍比較。

栾棠，他比不上楚尋，甚至連徐秋也比不上。

“既然你身邊已經有了人，”她對栾棠說，“那就好好對她，好好的跟她在一起。”

栾棠垂下眼：“可是我喜歡的人是你……”

安寧搖了搖頭：“你并不是非我不可的。我不在的時候，你也過的很好。我在的時候……你只是不甘心我跟別人在一起。”

“不是的……”栾棠捉住她的手。

他過的一點也不好。

就是因為過的不好，所以才想要身邊有個人能陪着他……

本來以為，找到一個像她的女生并不難。

可雖然不難，那個人卻也并不是她。

“你們在幹什麽啊？”遠遠的，蔣皓龍走了過來。他雙手插袋，慢悠悠的走着，看着栾棠，嘴角挂着笑，“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腳踏兩只船，果然都是你的好家教。”

他雖然剛才默默的給栾棠助攻了一波，但是面對着面，改怼的還是要怼。

栾棠無話可說，卻硬撐着不松手。

蔣皓龍走到安寧身邊，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把她往自己這邊拽。

栾棠仍舊不松手。

所以安寧，一左一右的被這兩個人給扯着，手臂都被拽的疼了。

“幹什麽！”她郁悶的用力甩手，“幼稚！”

兩個人都被她給甩開。

“……”栾棠繼續沉默着，用受傷的表情看着安寧。

誰都不知道到底是誰讓他落入了現在這番境地。

好像全身都是傷口，好像安寧的每一個舉動都會令他的傷口刺痛。

蔣皓龍後退一步，看着安寧，哈哈笑起來：“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怪力女。”

“走吧。”安寧斜了他一眼，對他說道。

“你出來幹嘛的？”蔣皓龍走到她身邊。

“找你啊。”

“哦，那進去吧。”

“嗯。”安寧轉身朝宴會廳走去。

她沒有再看栾棠。

雖然看上去可憐兮兮，雖然好像受了傷，但是她知道，等她走了，他還是能好好的愈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