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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

這是未來嗎?

雖然似乎換了個成熟了不少的殼子、但內裏靈魂還是十八歲的太宰治一邊慢吞吞刷牙一邊心想。大理石的洗手臺上一左一右擺着兩套洗漱用具,太宰掃了一眼就選出了應該是屬于自己的那套——如果說這裏真的是未來的話,那麽看起來即使過了幾年,自己和中也的喜好和習慣還是沒多大變化。

不過話說回來,他昨晚睡前的确是說了“真的好無聊,有沒有什麽有趣的事情發生啊”這樣的話,可老天對他這個小願望的回應是不是太快了???而且“靈魂穿越到未來的自己身上”什麽的……

也未免太好玩一點了吧。

真是令人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把牙刷放回原位,低頭洗完臉的太宰想到這裏,嘴角便無法控制地上揚了好幾分。他擡起臉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鏡子中映出的是一個極為英俊的成年男性,仍然是眼帶桃花,只不過少時還顯出幾分稚嫩的眼角已經徹底長開,變得狹長了些許,這樣當長而密的睫毛輕輕垂下的時候,一絲微亮會飛快從眼瞳表面劃過,漫不經心地斂于眼尾,收成一抹似笑非笑的幽光。

十八歲太宰治挑了挑眉,鏡子裏的男人也挑了挑眉,做出了一個他所習慣的表情。

沒有擦幹淨的水珠從高挺鼻梁滑下,滑過輕輕抿在一起的兩片嘴唇,然後順着臉頰的弧線滑到下巴上。最終這滴将橫濱絕大部分女性的夢中情人的臉頰一路親吻過來的幸運水珠在下巴上搖搖欲墜地晃了晃,還是沒能拒絕自然界重力的拉扯,幹脆利落地滴下去,落進了洗臉池裏。

港口黑手黨的年輕幹部毫不在意地伸手一抹,轉身向洗手間外走去。

那麽,如果把這次穿越看成一次游戲,現在要做的就是收集情報了。

走出洗手間,比起三十分鐘前想要快點找到一面鏡子來确認自己心中想法的浮躁,現在已經平靜下來并成功收拾好了心态的太宰治終于有了心情來好好打量這棟——從睡醒時自己那位搭檔的反應、以及洗手臺上無論什麽都是成雙成套的擺設來看,這應該是在未來他和那條蛞蝓同居的房子。

是很漂亮的一套房子,甚至不是什麽高級公寓,而是一棟三層小別墅。裝修是那種線條簡潔利落的美式風,充滿着濃濃的現代感,卻又在某些角落用高明的裝橫技巧将一些複古元素極其自然地融入了進去——比如牆角那個插着一支支葡萄酒的羅馬式酒櫃,就絕對是中也的審美。

話說回來,即使是同居也并不能說明他們的關系,戀人或者情人,這兩點都有可能?該不會是他在這幾年中一個沒把持住,把看起來渾身上下只剩下“生得一副好樣貌”這個優點的中也睡了,而中也感覺也還好,所以兩個人現在是長期炮友的關系吧。

回想起先前中也在睡眼朦胧時下意識擡起頭看向自己的那一眼——不得不承認那的确讓自己呼吸停滞了一瞬的太宰治心有餘悸地摸了摸鼻尖,覺得以他對自己的了解來看,着實是有可能做出“因為中也長得越來越好看,所以在某次和中也打架的途中打着打着就一不小心就打到了床上”這種事來的。

說不定事情開始就是這樣,然後在第一次開葷之後中也感覺意外不錯,所以勉強接受了這種和他是炮友的設定,并長時間保持了下去——因為如果雙方事後評論都很舒服,那麽“搭檔”簡直是做這種事再适合不過的對象:不必擔心背叛、工作與休息的時間都高度重合,并且不用像和女人交往一樣花心思照顧對方細膩又脆弱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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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個人認識的時間太久了。而且平時關系惡劣,不專門花心思給對方找不痛快就已經是當天心情異常不錯的表現,哪用得着特意溫柔?

內裏靈魂還是十八歲的太宰治在那裏推測“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麽差錯才會和中也滾到一張床上”的緣由,越想越覺得是這麽一回事,想到最後終于成功說服了自己,并用這個理由替換了最開始看到現狀時,匪夷所思之下腦海裏冒出來的“我是不是有病”的想法。

畢竟即使是他,在遇到這種事——睡之前自己和搭檔之間的關系還勢同水火,并在一天前還沒有驚動任何人地溜進宿舍給搭檔準備了一份“小驚喜”,現在正随時戒備來自搭檔的瘋狂報複……結果睡醒一覺後就發現自己不僅和搭檔滾上了一張床,并且這種關系好像還已經保持了好幾年——的時候,即使是黑手黨史上最年輕的幹部大人,也不太能在短短四十分鐘內就态度良好地接受的。就算那個早安吻真的很舒服,就算剛睡醒的中也真的差點讓他不合時宜地起了反應。

而且說到這一點,就不得不再次回味一下那時看到的情景。中也向他索要一個深刻又細膩的親吻,伸出手捧住他臉的舉動懶散又自然,一看就知道肯定已經把這個動作做了無數遍。最後結束的時候這個漂亮男人還有意無意擡起膝蓋蹭了下他有點擡頭的下身才翻身離開下床,讓內裏還是十八歲的太宰治真的開了眼界——原來他那個動不動就炸毛、逗起來實在好玩的搭檔居然也有這麽勾引人的一面。

讓中也進化成這個樣子的過程中,自己一定出了不少力吧。十分自然就把“功勞”攬到了自己身上的年輕幹部心想。

他走進餐廳,好在他的搭檔已經将早餐端上了餐桌。太宰循着擺好碗筷的位置拉開凳子坐下,米飯的清香和烤秋刀魚的香味鑽入鼻腔,于是太宰眨眨眼,再次發現中也真的有做飯的天賦,大概是這幾年間他也依舊在不停地要求中也給他帶午飯帶宵夜,才能讓中也的手藝比起他穿越前的那個時間段裏有了長足的進步。

端着最後兩碗味增湯的中也從另一邊的開放式廚房裏拐出來,随便披了一下的白襯衣松松垮垮,露出大片線條流暢好看的肌理:“對了,剛剛國木田給你打了電話,說工作臨時有變,讓你明天再去。”

國木田?這是哪個新幹部的名字?聽中也的口氣似乎他和那個國木田關系還很熟的樣子。太宰治心裏迅速劃過這個想法,臉上卻不動聲色,笑眯眯地答應下來:“嗯~”

“我這邊今天也沒有別的重要事,下午有人會送來幾份文件,還有就是晚上去看望下廣津。”中也一邊淡聲說着一邊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末了擡起眼皮瞥了表情無辜的太宰一眼,“你還記得這件事吧?”

“記得記得~中也越來越啰嗦了。”太宰治說着拿起筷子,準備嘗嘗那條看起來烤得外焦裏嫩、十分美味的秋刀魚。

本來以為這麽說的話這段對話就算蒙混過關了,但中也卻意外沒移開視線,有點疑惑地開口:“我怎麽覺得今天你有點怪怪的?”

太宰治眨了下眼,十分淡定地把嘴裏那口魚肉咽了下去,彎着嘴角反問:“哪裏怪怪的?”

“比如……這樣?”說着他故意調度出來一個暧昧和色情摻半的眼神,十分不懷好意地在中也敞開的襯衣內掃了一圈。

果然,他的搭檔立刻換回了他所熟悉的嫌棄态度,憤怒地一攏自己的襯衣,端起碗開始吃飯:“大早上起來發黉情!太宰治你還行不行了?!”

“我行不行,中也是最清楚的吧。”太宰治咬着魚肉笑眯眯說道,并且從搭檔炸毛的反應中終于找回了那種熟悉感。

Bingo,看來這一步是走對了,看來他剛剛在洗手間時對現在自己性格的推測起碼對了一大半。而且果然無論中也長大多少歲,都還是他熟悉的那個中也啊。

內裏靈魂是年輕黑手黨幹部的男人放下筷子,垂眼喝了一口味增湯。

于是早飯就這麽有驚無險地度過,飯後兩人都無事,于是各自貓在一個角落幹自己的事情,誰也不打擾誰。太宰穿着柔軟的睡褲走上通往二樓的樓梯時,低頭看見中也盤腿坐在沙發上,正用個人電腦處理工作之類的,臉上的表情又恢複了那副有點冷淡的表情:垂着眼,輕輕抿着唇角,電腦屏幕的亮光在他鼻翼一側打了一層淺淡的陰影。

“……”

太宰治收回視線回到樓上,琢磨着自己把搭檔給睡了這種連根帶葉吃掉窩邊草的行為的确不是無跡可循的。

回到他醒來的那個房間——現在看來應該是主卧——拿起放在桌上的樣子陌生的手機,黑漆漆一個薄片,茫然地四處亂按了幾下,不知道碰到了哪裏才弄亮了屏幕。

不過倒是沒有鎖屏再次阻礙他,指紋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看來這就是他自己的手機了。太宰治首先确認了時間這個最關鍵的問題。于是在來到這個時空近兩個小時之後,這位年輕的幹部先生才終于發現,這裏和他原本所在時間的跨度不是三年、也不是他猜測的五年,現在距離他剛剛與來自北海道的“客戶”談完一筆生意的那天——

已經足足過去了十年的時間。

也就是說,我和中也現在是二十八歲。太宰治暗想。十年啊,怪不得剛剛差點連手機都沒搞懂怎麽開,以科技那可怕的更新換代速度,三年都能來個大變樣,更不要說是整整十年。

“唔……有趣。”

他還需要知道更多的東西。

但以他自己很少用手機的習慣看,這個黑色半透明的薄片上給他提供不了太多信息。十分鐘後太宰治面對空蕩蕩的手機嘆了口氣,發現自己再一次猜對了。

不過即使只是通訊記錄和郵件裏的那點信息量,也很值得他推敲一番了。太宰治盤腿坐在地上,托着下巴出神思考。

通訊錄和郵件裏除了“蛞蝓”外,很多都是一個備注是“理想手賬”的人,顯示最近的一通通話記錄、也就是剛剛半小時前打來電話的就是這位,看來他就是中也所說的那個“國木田”了。郵件內容沒什麽出奇,大多都是催他快去工作的沒什麽營養的對話,值得注意的是他對自己的那份态度……很顯然沒把自己“幹部”的地位放在眼裏。是這十年中森鷗外那個老狐貍又提拔上來的新幹部?專門用來和他形成制衡?不不,他在這十年裏居然沒有把那個老狐貍做掉,這才是稀罕的事情……

啊,說不定是他動手但失敗了,所以走了早就準備好的退路,跳槽到別家去幹了?

太宰治認真想了一秒。随即,這位在兩年內,黑手黨內起碼有一半的收益都是出自他手下某一項或者某幾項行動的年輕幹部掀起唇角,輕輕嗤笑了一聲。

不可能吧。他開始翻起了手機裏其他軟件,一邊漫不經心地否定了剛剛的想法。

畢竟在這方面,還沒有什麽事情是能叫他失敗的。

手機裏的其他聯絡比較多的人,但大多沒什麽能看出來的東西。比如備注“小老虎”的這個,應該是自己新的後輩,因為除了口氣詭異地很溫和外,本質上和他當時教導芥川時沒什麽兩樣;還有那個“漂亮的醫生姐姐”,和她的聊天內容大多是約去下班後喝酒,是某位溫柔的知己麽?……哦,看起來不太像,因為對話裏他的語氣實在很正經,沒有一絲旖旎——恐怕這位小姐姐是和紅葉大姐一個路數的,那種漂亮但最好不要靠近的食人霸王花;還有芥川……終于看見一個眼熟的名字了,真是不容易,可惜芥川對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和他對話寥寥無幾,屬于“幾”的那些還都是“新年快樂,太宰先生”、“嗯~新年快樂”這種祝福語……

不過值得玩味的一點,是在與各個人對話裏出現過幾次的“偵探社”這個詞……可惜都是随口一提,十分模糊,甚至不夠從語境裏判斷出來和“偵探社”有關的是其他什麽人,還是他們本身就是偵探社的……

唔,後面的可能性比較高。太宰治想。因為這幾個人大概都不歸屬于他,他的部下裏,沒有敢用這種輕松态度來對待他的人。

就算是廣津先生——在工作、在外人和部下面前,也都嚴格恪守等級制度,見到他時會微微躬身。

那麽一群不是組織內的人出現在自己手機的通訊錄裏,這種情況,就很有意思了……

卧室門被輕輕敲了敲,太宰治沒有回頭,來人雖然腳步很輕,但能聽出那是長年累月工作的特殊性而養成的習慣,并非特意收聲。

“在幹什麽?”顯然中原中也同樣沒打算吓他一跳,他走進來,手裏拎着一罐剛剛用來輕敲門板的冰啤。

“沒什麽,”太宰退出之前的頁面,仰起頭對居高臨下站在自己面前的中也彎了彎眉眼,“只是看了一下明天的天氣。”

中原中也輕哼一聲,一轉身挨着他坐下,兩個人身後靠着柔軟的床沿,一起坐在暗色的木質地板上:“你會為了工作看天氣?別搞笑了,你要能對工作這麽上心,國木田做夢都能笑醒了。”

“……唉,中也這樣說,我可是會傷心的~?”涉及到中間空白的時間,太宰謹慎選擇了一個保險的說辭,然後不着痕跡地轉移話題,“中也才是,上來做什麽——專門給我送冰啤來了?”

沒想到身邊這個二十八歲的中原中也居然沒有反駁,十分大方地說:“要喝嗎?”

“……要喝。”

然後內裏才十八歲的太宰看見他的搭檔眼底劃過一絲狡黠的光,拿着易拉罐仰頭喝了一口。就在太宰以為這是中也一個只是讓他看看的幼稚手段時,他看見中也把易拉罐放到一邊,然後一偏頭湊了過來——

如同清早剛醒那時一樣,微涼的嘴唇柔軟地貼了上來,舌尖掃開他的唇縫,将含在口中的啤酒一點點喂了過來。

“……”太宰治下意識伸手環着搞突然襲擊的中也的腰,幾乎是有點無奈地發現,自己到這邊以來,只有對于自己和搭檔之間化學反應般發生驟然變化的關系适應得最為迅速。第一次接吻時他還有點茫然,這一次就已經能狡猾引着中也的舌尖,一點點回吻過去了。

而這一次的吻顯然也不同于早晨那個早安親親的性質,因為在綿長而讓人沉迷的一吻過後,再分開時,中也已經從坐在太宰身邊的姿勢變成了坐在他大腿上,懶洋洋窩在他懷裏的姿勢。內裏是确實還沒有過抱男人經驗的十八歲的太宰治将人摟好,另一只手則順着身體的記憶,本能而自然地摸進中也敞開的襯衣,卡着肋骨的位置細細摸下去。

“真狡猾呢,中也……”現在打心底開始覺得來到這個時空着實不虧的太宰眼睛都在發亮,彎着嘴角,微啞的嗓音卻壓得又低又暖,“現在這樣子……到底是誰大早晨起來就發黉情呀?”

“你管我,”中也被他摸得很舒服,半眯着眼像只被順毛的大貓,偶爾輕輕咬着一點下嘴唇哼哼一兩聲,“有本事你現在推開我。”

“我才不當傻子呢。”太宰治笑嘻嘻。

中原中也撩起眼皮,正打算嘲笑他一聲的時候,卻忽然盯着把他抱在懷裏的男人的眼睛看起來。

那雙漂亮的、鳶色的桃花眼,狹長的眼尾微微彎起,看起來溫柔又多情。鳶色的眼瞳也是和平時一樣漂亮的顏色,因為眼下快要擦槍走火的狀況倒是微微發暗了些,看上去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但好像……确确實實,出現了某些不對勁的地方。

中也稍微坐起來一點,剛剛還旖旎又燥熱的氣氛随着他這個動作一哄而散。

這次仔細看了看,确認自己心裏那點直覺沒有弄虛作假後,他皺起眉:“……太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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