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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A

A2.

無論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後，繁華的港口城市橫濱此時都正值寒冬。還沒有上兩位數的溫度，雖然陽光燦爛、藍天碧水，但走在外面仍然會讓人冷得縮起脖子。天上明晃晃挂着的太陽效果甚微，其作用大概和“冰箱裏的小燈泡”以及“舞臺上的冷焰火”差不多——都是表面意義大于實際意義，壓根就是個高配版的月亮。恐怕只有那些意志堅強的美貌小姐姐們才會覺得這個天氣也算不錯，因為天好水好日光好，适合擺拍。

但那些都是外面的情況，并不想和低溫抗衡的各家各戶裏都老老實實地開了空調，源源不斷地吹出暖風。位于多金地段的太中二人的小別墅同樣如此，中央空調的智能把別墅內的氣溫恒定在25度，這樣随便主人半夜橫着睡豎着睡以及脫光了裸睡都沒問題，并且因為溫暖助春意，也很适合他們随時随地做些不适合說出口的私密事情。

這裏變成了一個溫暖安全的巢穴，所以入冬之後，原本那個裏外都是二十八歲的太宰治天天想着法兒的曠工，摟着抱枕（雖然不是必須堅持的習慣，但摟着什麽入睡的确能讓他更安心一點。夜裏他用來摟着入睡的某人在白天是萬萬不肯和他這麽一起堕落的，所以只好委屈自己退一步用抱枕代替）在別墅裏随便找個舒服的角落一窩就能雷打不動地睡上一天，根本不想邁出大門一步。

然而此時此刻，面對着成熟版中原中也那雙輕輕眯起來的藍色眼睛，裏子還是十八歲的太宰治默想空調溫度是不是調得過高，總感覺熱得隐隐要出汗。他頭次發現，原來自己的小個子搭檔居然某天也會有給他如此壓迫感的眼神。

銳利、冰冷……如果說穿越前的、他所知道的中也還只是一頭尚不能将那份天性兇惡好好控制住的小貓崽的話，那麽眼前這位無疑已經修煉成了精，是一頭平時會将一身鋒利都妥帖收好、只有在獵物猝不及防時才會陡然露出森森獠牙的美麗野獸。

當然，那是指性格上。至于中也的個頭則依舊小巧，剛才也是被自己長手長腳一摟便輕松圈進了懷裏，恐怕和十年前相比也就高了那麽一丢丢……現在估計還是沒能到達一米七大關。

靈魂是年輕的十八歲的太宰治在心裏走了個神，虛情假意地為自己的搭檔遺憾了一下。

不過能在現在狀況下開小差，就意味着雖然有些吃驚成年版中也叫人不可小觑的直感，但太宰治仍然心态平和——可能因為眼前的人是和他從認識起就一直在打架互怼的搭檔（即使是十年後的），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們剛剛還差一步就深入發展、眼下那旖旎氣氛尚未完全散去消失的境況。總之太宰治見中從他懷裏坐起來，溫度離開的同時動作懶散地往後一靠，十分淡定地沖他笑了一下：“嗯~喊我做什麽？”

他這一笑搞得中也沒控制住地一挑眉，臉上的表情直接從疑惑向困惑轉變，直戳了當問：“你今天什麽毛病？看起來這麽欠揍。”

這就當真很無辜了，年輕的黑手黨幹部保證絕對是在認真扮演二十八歲的自己，并不能接受別人說他演技不過關：“中也好過分！我又哪裏招惹你了？”

“看我的眼神。”中原中也毫不客氣，“特別是剛才，一眼看過去簡直就像是你十幾歲那時候——我差點沒控制住一拳打上你的鼻梁。”

“這是什麽新的整人招數麽？你‘的确是太宰治本人’這點倒是不用懷疑，我還沒老到眼神不好的地步。”他接着問，想了想又冒出一個新猜測 ，“還是說你失憶了？現在只有年輕那時候的記憶？”

太宰治：“……………………”

年輕的黑手黨很不服氣，覺得這種程度的直覺簡直像是低配版的異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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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暗暗磨了磨牙，還沒放棄。主要是剛才火都撩起來了，中也這個白癡，什麽事不能等後面再說啊，他知道的那個中也就有這個沉不住氣的毛病，怎麽十年後的中也還是沒改過來……心裏腹诽着，英俊成熟的黑發男人表面則是輕輕嘆了口氣，用一種充滿憂郁的口吻說道：

“你嫌棄我老。”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說什麽‘像年輕時候的眼神’……這不就是說你覺得平時的我老了嗎？”太宰治嘆息，“我才二十八歲中也就嫌棄我，那等我三十八歲、四十八歲的時候是不是就要天天在家獨守空房了？”

中原中也：“…………”

接着內裏十八歲的太宰治輕輕一偏頭，拗出一個看上去無比憂郁、又憂郁得十分自然的造型，拗完之後他自己迅速回味了一遍剛剛那套表演，覺得從眼神到語氣無一不精，把未來自己遇到眼下這種狀況時會有的反應揣測了個九成九，于是在滿分為十的前提下，謙虛地自己打了個九分。

如果中原中也能得知眼前男人此刻的心理活動，一定會把剛剛的話付諸實踐——一拳揍上那個高挺的鼻梁，或者來個幹脆利落的過肩摔。但可惜即使他有着不凡的直覺，卻到底還是個凡人，并且在他和太宰治認識的這将近二十年間，一直重複着“被戲耍、怒而打架、講和、又被戲耍、再度打架……”的這麽一個死循環當中。所以他現在看着男人這套浮誇但感覺熟悉的表演，一時之間确實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不過這倒也好解決。

中原中也撐着膝蓋站起來，在太宰不解的目光中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冬季低溫肆虐的冷風終于找到了這房子一處可以侵入的地方，于是争先恐後地從窗口灌入，幾乎是瞬間就把主卧裏溫暖的空氣盡數擠了出去。如此明顯的溫差讓剛剛還暖洋洋得甚至打算思一思淫黉欲的太宰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他看着中也就那麽披着襯衣把頭探出窗戶，也不嫌外面冷，低頭看着別墅前的小草坪，似乎在尋找着什麽。

太宰治忽然就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預感成真，中原中也看見了要找的目标，把手指輕輕圈起湊在唇邊打了聲清脆的呼哨，然後對着樓下那道棕色的影子開口：“上來，General！”

General,将軍？太宰心中的陰影逐漸擴大。因為這聽上去，真的非常非常像——

十幾秒的安靜後，“呼哧呼哧”哈氣的聲音和腳爪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交雜響起，并且越來越近。太宰治“騰”地一下站起來，還沒等他做出什麽反應，就看見門口一條棕色的影子一閃而過，緊接着那條站起來能搭上中也肩膀的蘇格蘭牧羊犬歡快地沖向了站在窗邊的主人。

——真的非常非常像……會是給寵物狗取的名字。

太宰治面無表情，并且首次開始懷疑起了十年後的自己。疑惑十年後的自己究竟讓中也許了多少好處，才能允許這麽大一條狗和他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乖，乖，”中也張開手臂把顯然同他更親密一點的蘇牧General摟進懷裏，笑着用力揉了揉它的腦袋，并接受了熱情且濕漉漉的舔弄，“好孩子。”

和家裏養的狗狗親熱完畢，中也抹了把被舔得全是口水的臉頰，擡頭看了站在那邊一臉不可置表情的男人一眼，有些微妙的輕輕一挑眉：“看來是不用……接着浪費口舌了。”

明白已經沒有再裝下去必要的年輕黑手黨幹部皺了皺鼻子，十分不悅地指控：“中也犯規了吧！”

“能從你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可真少見。”這次輪到二十八歲的中原中也嘆了口氣，“所以，現在你能對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麽情況了麽？”

……

敘述這件奇妙的事情并沒有花費多長時間，因為太宰治本人也是剛剛來到這邊，眼下一頭霧水。他和中也回到了樓下的餐廳，兩人一左一右坐在餐桌兩邊，面前各放了一杯溫水；而General蹲坐在餐桌旁邊不停甩着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并幾次試圖把腦袋塞回中也漫不經心搭在大腿上的手掌心下面。

“……事情我了解了。”中原中也一手撐着臉側，另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騷着自家已經養了五年的兒子的耳朵後面，“所以，你現在是十八歲，結束任務回到公寓睡了一覺，醒來就發現來到了十年後——也就是這裏？”

太宰治把下巴搭在桌子上，沒精打采地“嗯”了一聲。

“雖然我第一時間想到會不會是某種異能……不過對象既然是你的話，這種可能性也就不成立了。”中原中也微微皺着眉，收回撫摸兒子柔順漂亮背毛的手，不知道從哪裏摸了一包煙出來。他垂下眼簾，磕了一根出來咬在嘴裏，含混道，“能想到的也只有……唔，靈魂交換這類漫畫裏常出現的橋段，倒是聽上去有點意思。嗯……嗯？”

他忽然又擡起眼，密而長的睫毛輕輕一顫，随後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不帶什麽情緒地看向對面的男人。

時間真是神奇的存在啊。殼子裏還是十八歲的太宰治心想。

他所熟悉的那個中也就像是一團永遠燃燒的火焰，充滿着勃勃生機跳動在黑暗中，所有擋在組織面前的敵人都會被這團火焰燃燒殆盡；而十年後，已經二十八歲的中也則比年輕那會穩重出了一座富士山那麽高的距離。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但你看見他，就能預測到如今港口黑手黨的勢力一定更為壯大了，因為只要想象一下這個男人出現在任何需要展現出黑手黨威勢的場合，披着沒有一絲褶皺黑西裝，戴着他心愛的黑禮帽，臉上的表情就如同現在這樣平靜而淡漠，而身後跟着他的心腹和部下——那絕對是是只要看上一眼，就會讓人不自覺噤聲的存在。

當然比起他來說還是差了些的，不過以小矮人的水平來說，能變成現在這樣子，真是了不起的進化了，值得稱贊一句。

自認為評價十分中肯太宰治在心裏開小差。

因為兀自走了一段神，所以注意到安靜下來才撩起眼皮看過去的太宰發現他的搭檔咬着一根煙，正歪着頭打量着自己。

“做什麽？”太宰跟着他懶洋洋歪過頭，“找我借火嗎？”

“……”中原中也聳了下肩膀，“我戒煙了。”

他對着在一旁已經在低聲嗚嗚的“将軍”一揚下巴，示意：“喏，你訓練出來的好兒子，我碰一下煙就這個樣子。”

自己居然這麽有閑工夫啊。太宰看向那條威風凜凜又優雅漂亮的蘇牧，一邊随口調侃：“看來中也還是很聽‘我’的話的嘛，在我的那個時間裏——你肯定也還記得——紅葉大姐剛第三次教訓了你讓你戒煙，結果第三次失敗了，你從我這拿走了一盒金蝙蝠。”

“啊，沒辦法嘛。”中原中也嘴角咬着香煙，輕描淡寫地說，“因為我得了肺癌。”

太宰治：“………………”

幾乎是下一秒他就意識到了這不過是個無聊的謊言，年輕的黑手黨幹部無語地看着成年版的搭檔：“哪有這麽開自己玩笑的？白癡中也。”

“跟你學的。”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地推卸責任，“只是最後确認一下，看來你現在真的是十八歲那時候的太宰啊。”

“哦，怎麽說？”

“因為如果是我熟悉的那個太宰治，”中原中也說，“聽到我這麽說，絕對會生氣。”

“生氣？我嗎？因為剛剛你那一句話？”年輕的太宰治現在的感受有些一言難盡，“嗚哇，聽上去像是對戀愛中智商直降的傻瓜的描述啊。”

中原中也點點頭，并且露出一個稍顯同情的表情：“智商直降這部分我非常贊同。此外，在一些問題的處理上，你恐怕會比你想象中的……還要能幼稚上一百倍。”

“……”

從來沒有接到過別人對自己的評價內容是“幼稚”的太宰治面無表情說道：“是嗎，謝謝提醒。”

雖然知道裏面的靈魂還是年輕的那個，但看着太宰治露出這種難以言喻的神色，中原中也表示這簡直是難得一遇的奇景，并從逗弄稍顯年幼青澀的戀人過程當中嘗到了樂趣，開始有一絲絲能理解，平時太宰治為什麽總是各種花招不斷得來戲耍他。

放在餐廳另一頭櫃子上的手機傳來郵件的提示音，中原中也站起來走過去，剛好錯過太宰治眼睛飛快眯了一下的神情。

他拿起來解鎖查看郵件，發現是關于之後要送來的文件，部下發來确認的名單。他低頭看着往回走，一轉身撞進一個悄無聲息站在他身後的懷抱裏。

停頓兩秒，中也撩起眼皮向上看去。

把他整個人摟在懷裏的太宰治拖長了嗓音：“中也——”

察覺到幾根手指已經不安分地順着自己後腰的弧線緩緩摸了下去，中原中也不用他講也猜到了接下來的臺詞。

“剛剛，是誰纏着我，大早晨起來就想做的？”內裏才十八歲的太宰治笑眯眯地說道，“中也想和二十八歲的我做黉愛的時候，就是這麽勾黉引我的麽？”

“吶，中也。我們來把剛才的事做完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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