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Part B

B4

橫濱,夜裏20:00整。

中原中也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剛剛從港口回到市裏。他盯着那些裝貨卸貨的郵輪一下午,現在從頭到腳都站滿了海風中又潮又腥的氣味,明明沒有需要動拳腳動異能的體力活,但這些看似清閑的文書工作做一天下來居然也不逞多讓。中原中也把車子停靠在熟悉的巷口後下車,一邊呲牙咧嘴地揉着肩一邊往巷子深處走,只想痛快喝幾杯解乏後就回家睡覺。

漆黑油膩的酒吧門出現在眼前,門板右上角不起眼的地方用白色油漆刷出了歪歪扭扭的“會員制”三個字,一身火辣打扮站在門旁邊低頭看手機的漂亮女人聽到響動,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波瀾不驚地低下頭繼續發短信,同時身形動了動,踩着看上去足有十厘米高細跟高跟鞋的腳往旁邊挪了一步,給中原中也讓出位置。

中原中也的目光在那女人的臉上只停留了一秒便若無其事地移開了,門後是一段幽長又狹隘的走廊,但真正走到酒吧裏時便會豁然開朗——居然還不算小,且裝修複古用心,和外面那扇破舊的門以及堆滿了舊物的走廊反差巨大。

這個時間的酒吧裏已經有了不少人,空氣中時低沉輕緩的爵士樂,年輕的黑手黨走進來,對那些或明或暗投過來的視線視若無睹,走到吧臺前輕輕敲了敲桌面:“一杯威士忌。”

這是個熟客。調酒師兼這家酒吧的老板一邊不停手上的動作,一邊對中原中也露出一個微笑:“晚上好,中原先生,今天的工作還順利?”

“晚上好。”中原中也打了招呼,然後輕輕一聳肩,“馬馬虎虎,沒有見血的場合,和平的一天。”

酒吧老板将金黃的酒液倒進杯裏,笑着回道:“這樣也不錯。”

不是什麽酒吧都敢賣酒給十八歲未成年人的,酒吧老板據說年輕時也是個每天腥風血雨裏走過的人物,年紀大厭倦那種生活之後,才在這個隐蔽的角落開了酒吧,為橫濱裏世界的年輕一代們服務。

老板将玻璃杯推到中原中也面前:“你的威士忌。廣津先生他們還在那個熟悉的卡座等你。”

中原中也端起酒杯回頭看了眼,果不其然看見梶井從那邊角落的半開放式卡座裏探出頭沖他揮了揮手,醉酒的紅暈從臉蔓延到脖子,顯然已經在這裏喝了好一會兒了。

下班之後的玩樂時間。中原中也挑起嘴角,仗着自己異能方便,用兩根手指松松捏着杯沿走了過去,繞過一盆擺放巧妙的綠植,看清早就喝過好幾輪的梶井還有其他幾個人已經把氣氛炒熱了,廣津坐在離他們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起來最為清醒,然而面前的桌上也是一大堆空酒瓶。

年輕人總是喜歡這種又嗨又能玩開的場合,中原中也挑起嘴角更甚,毫不客氣地踹了踹最邊上人坐着的軟椅:“起來,讓讓——我說,八點你們就喝成這樣,等會兒回去時候是不是一個個都想從這裏爬出去啊?”

一群喝得話都說不大清楚的年輕人在那裏嘻嘻哈哈零零散散沖他舉杯,一邊頭重腳輕地起來給這位挪位置;中原中也一路打招呼一邊坐到最裏面中間的位子,剛坐下就被坐他旁邊的梶井拽了一把:“來來來,讓中原給我們做個裁判——這下都沒意見了吧,輸的人願賭服輸再喝一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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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玩意兒?”中原中也仰頭喝了一大口烈酒,像是咽下了一顆小火球,從喉嚨到尾,又往上直沖天靈蓋。這種喝法很爽,年輕的黑手黨覺得一下午的無聊都被這口酒驅散了,于是拎着杯子對眼前這幫人挑挑眉稍,唇角的笑意愈發肆無忌憚:“呿,你們每次來來回回玩的也就那幾樣。”

“反正你都得參加,”梶井和他勾肩搭背,拿着酒杯的另只手順勢一指前邊經過的腰細腿長的美人,“那個女人——看見了吧?是這裏的駐唱歌手,有點人氣,并且結婚了。她從我們在這裏坐下開始喝的時候就一直盯着手機發短信打電話,剛剛還出去了一趟,所以我們在賭那女人是在和老公聊、還是和情人聊。”

中原中也聽了這極具八卦性消息的一耳朵,順便擡頭看了眼那個駐唱,發現就是剛才在門口和他擦肩而過的那個:“知道這麽詳細?你們該不會是拿着組織的情報網去做這種沒用的事情了吧——”

一群人都給面子的轟然大笑,紛紛對他露出了“我這裏還有個大秘密亟待和你分享”的迷之表情。

“當然沒有。那個女人結婚了是衆所周知的事,”梶井嘎嘎嘎笑得像只鴨子,“知道她有情人就是內部消息了——這裏有人可以作證,一周前親眼看見那個女人親親熱熱挽着我們幹部先生的手臂進出某高級酒店。”

“真的?”中原中也嗆了下,差點沒把嘴裏的酒噴出來:“太宰那家夥?”

“千真萬确。怎麽樣,驚訝嗎?” “有什麽驚訝的,他還幹過讓我開車送他去酒店和女人約會這種缺德事兒你信不信?”中原中也往後一靠,手裏拎着的酒杯晃了晃,“所以?你們賭的情況?”

不算上老神在在不想摻合年輕人折騰的廣津和中原他自己,這裏一共九個人,其中有六個都舉着酒杯表示“相信太宰先生的魅力”;剩下的三個裏包括了梶井基次郎,他代表發言稱,“雖然相信太宰的魅力,但不得不把太宰對某個女人的興趣從沒超過五天這個紀錄考慮進去”。

“原來如此,”中原中也點點頭,“輸的人喝酒是吧?”

“對,你來做裁判——為這種小事動情報網太蠢了,所以不管真實情況怎麽樣都以你的話為準。”梶井跟着點頭,“所以你賭哪邊?”

“嗤。”中原中也把喝空的酒杯往桌子上輕輕一磕,意味不明地一挑嘴角:“我賭豹子。那個女人打的是我的電話。”

“哈哈哈哈哈這就好玩了!!!”

“別拿我們開玩笑啦中原先生——”

“靠,搞什麽?!”其他人大着舌頭壓根沒把剛才那句話當真,只有梶井第一個反應了過來,“這裏面什麽情況,和我們分享分享?”

“啧,不信啊?”中原中也拿出手機,解鎖進入通訊錄,想了想把黑名單裏的那一串都放了出來,“太宰那個混蛋,知道為什麽從沒女人去纏着他嗎?”

“唔,因為他是個‘可怕的黑手黨’?”

“放屁,”中原中也把手機“啪”一聲放到桌上,冷笑,“因為那傻逼從來都是留的我的電話號碼!!”

像是為了印證他這句話,在他把所有號碼都從黑名單裏放出來的下一刻,一條短信進來,挂在了屏幕最上端。

「你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梶井下意識擡頭看過去,正好看見那女人焦躁地原地走了幾步,最後一咬牙撥了號碼,把手機放到了耳邊。

幾秒後,中原中也的手機顯示來電,還是剛才短信的號碼。

梶井基次郎:“……”

梶井基次郎嘎嘎嘎誇張笑得就差滾到桌子下面了:“這他媽也太缺德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讓你們體會下我這近十年來生活狀态的冰山一角。”中原中也把電話挂斷,重新拖進黑名單,“看了熱鬧了吧?現在願賭服輸,參與剛剛那場賭注的都可以開始喝了。”

喝酒而已,對年輕人來說壓根不算問題,反而是剛剛中原中也和他們的幹部先生之間恩怨糾葛的一二事更能炒熱這個半大卡座裏的空氣。眼看着他們一個個拿起酒瓶灌滿開始喝,梶井趴在桌子上笑得喘不過來氣:“怪不得上次紅葉大姐問起太宰那段時間的私生活你回答那麽迅速,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天天從早到晚跟蹤你那搭檔啊。”

“我有病去跟蹤他?”話題轉到了太宰身上,倒是令中原中也想起來一件事,他拿着酒杯起身往廣津那邊走,一邊回答梶井,“他不趁着我外出任務時候撬我屋門我就能滿足了。”

梶井用力拍着腿,笑得更大聲了。

一路踢開喝得東倒西歪的部下同事,中原中也坐到廣津身邊,得來老爺子一個颔首示意和微笑:“中也君來找我這老頭子喝酒?”

“好奇你居然願意跟着他們來,也不嫌吵,老人家不是都喜歡安靜的地方?”中原中也在把自己從小看到大的老爺子面前向來都是有話直說,“其實是我有點事拿捏不準,想來問問看你的看法。”

“哦?”廣津淡定地喝了一口酒,他面前的空酒瓶堆了五六個,而他一點紅臉上頭的跡象都沒有,仿佛喝下去的都是白水,“我猜猜看,這件事和我們的幹部先生——和太宰君有關吧?”

中原中也眨了下眼,有點沒反應過來。他一杯接一杯的烈酒也喝了不少了,醉酒令他白天工作時維持的成熟穩重掀開一條縫,露出下面年輕人不大穩重的一面來:“咦,這也猜得到嗎?”

廣津柳郎笑着摸了下胡子,避重就輕回答:“詳細說說吧。”

“唔。”中原中也沒太在意剛才的細節,他想了想,猶疑不決地開口:“雖然大概是我的錯覺……”

“但我還是覺得,太宰那家夥有點不大對勁。”

“不對勁?”廣津柳浪輕輕重複了一遍。

“啊。”中原中也晃着酒杯,臉上流露出一種若有所思的神色,“今天上午,我剛從關西回來就被叫去‘善後’,首領和大姐頭都在……當然那家夥也在場。”

“原來如此……那麽中也君的意思是,他——太宰君是有人冒充的?”

“那倒不至于,只是事情都結束、我們準備回去的時候……”

那個甚至稱不上是一個吻的輕輕碰觸,太宰雖然嬉笑又欠揍地把那個場面糊弄了過去,但他還是可以确定,那個瞬間太宰看向他的眼神,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中原中也突然猛地站了起來,把還在安靜當聽衆的廣津吓了一跳。他因為醉酒而腳下踉跄了一下,不過好歹聲音還算清楚:“不行……搞不清楚這件事我今晚沒法睡着覺!”

“啊?”廣津覺得現在小孩子的內心世界真是難懂,“你要搞清楚什麽,中也君?”

“當然是——”熱血沖上頭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中原中也拿着手機,順着老爺子的話想了想,被酒精和熱血沖昏的頭腦又稍稍冷靜下來。

對啊,自己問太宰什麽?

難道問你今天上午為什麽親我,難不成你是暗戀我嗎?

別開玩笑了!!這絕對會被嘲笑到下個世紀吧!!又不是校園戀愛劇!

然而他給太宰的號碼設置的是快捷鍵,電話撥出去的無比方便,就在他思考的這幾秒鐘時間裏已經撥通了。太宰治大約是還在忙,沒看來電就把電話接了起來,微微低沉的嗓音帶着點漫不經心,卻讓人忍不住下意識挺直背脊。

“是我。什麽事?”

中原中也盯着手機上一秒一秒往前走的通話時間,卡殼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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