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Part B
B5
沒人會想不開給黑手黨歷代最年輕的幹部打騷擾電話,也沒人會在他接起電話後足足有六七秒都不肯出聲,聽筒裏傳出了吵鬧又雜亂的背景音,一聽就知道是什麽小酒吧。
綜合以上兩點,太宰治在電話裏的幾秒沉默後反應過來,皺着眉把手機從耳朵邊移開,看了眼屏幕,随後輕輕嘆了口氣。
果然是中也。
于是他重新把手機貼回耳邊,知道電話那端是誰後,再開口時的嗓音頓時含上了幾分不大正經的笑意:“什麽,這不是中也嘛。給我打電話做……”
“咔噠。”
廣津柳浪看着中原中也忽然把手機猛地扣到桌面上然後飛快灌了自己了一大口酒的動作,有點莫名:“咦,不問了嗎,中也君想搞清楚的事情?”
另一端一直吵吵嚷嚷的背景音消失,于是太宰治未說完的話音頓時停住了。幾秒後他沉默地看了眼屏幕,發現不是他聽錯,而是通話真的挂斷了。
“……”
搞什麽,打過來後沉默十幾秒不說話,又一言不發地自顧自挂了電話,這是喝多了吧?
……不過喝多了打電話來,以中也的習慣應該會在電話裏啰嗦抱怨一大堆才對,一句話不說就把電話挂了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見。
聯想起自己回來過去可能被賦予的「任務」,太宰治的眉頭皺緊了一點,雖然他不認為中也随随便便就會栽倒在什麽小角色手裏——即使他現在只有十八歲——但……靈魂交換這種不科學的事情都發生了,萬一呢……?
啧。
太宰沒轍地掐了掐鼻梁,默不作聲片刻後還是按了兩個鍵,回撥了過去。
而另一頭的中原中也還在悶頭喝酒,廣津倒是沒攔着他,只是發表了一句符合年齡的感慨:“真是年輕啊……以前我也有過這樣的一段時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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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搞錯什麽了吧老爺子,”中原中也喝完了杯中的酒,臭着表情從桌上另拿了一瓶過來,“我挂了電話只是因為我不想聽到那個家夥的聲音而已。再者你喝了這麽多還這麽清醒,酒量未免也太可怕了點吧?”
他讓自己看上去一切正常,但過去所習慣的對廣津的稱呼還是出賣了他。廣津柳浪貼心地沒有戳穿他這一點,只是淡定地伸出手指了指桌面。
“?”中原中也下意識順着廣津手指的方向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的手機在桌子上“嗡嗡”地震動着——屏幕上的電顯示是一條被煎焦糊到看不出品種的魚類,下面是符合這個來電顯示的號碼備注:青鲭野郎。
中原中也:“……”
怎麽還撥回來了!!!!
他一言不發地拿起手機,擡頭看了眼廣津——廣津柳浪端起酒杯喝酒,選擇挪開眼神的時機恰好。
實在不大想接起來,但如果不接又顯得自己是怕了對方一樣。于是最後中原中也還是慢吞吞把手機放到耳邊:“……喂?什麽事啊,你這混蛋。”
“什麽事,這要問中也吧?”位于城市另一端港口黑手黨總部大樓裏的太宰治輕聲笑着問,“不是中也先打電話給我的嗎?還有,你那邊好亂,這是在哪裏啊?又和梶井立原喝酒去了?”
“哈?立原?那是誰啊。”中原中也站起來往外走了走,躲開這群喝起來就開始群魔亂舞花式折騰的部下同事,“等下,我換個地方……”
他走到外面安靜一點的角落,這個位置沒什麽人,正好能看見駐唱的小舞臺,那個曾經和太宰好過不知道是三天還是四天的女人現在站在麥克風前,眼角泛紅,正準備演唱今晚的曲目。
中原中也對那個女人被抛棄的遭遇沒什麽想法,但嘲諷太宰的機會卻能有一次是一次,不容錯過:“人渣。”
太宰轉動鋼筆的手指微微停頓了一下。
對了,十年前的這個時候,立原和銀都還是小毛頭一個,正是在底層接受訓練的時間段。太宰治心裏默默又記上了要注意的一點。不過好在中也在不知道哪裏的小酒吧喝得七葷八素,也沒注意到這點口誤,那句突如其來的“人渣”反而更符合印象裏中也喝醉後會做的事情——不分青紅皂白地翻舊帳、以及不分時間場合地開口罵他……之類的。
太宰治繼續漫不經心将指間的鋼筆轉動起來,故作無奈地嘆氣:“我是人渣——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誰叫我是中也的搭檔呢?”
中原中也靠在身後的牆上,從兜裏翻出煙盒來,叼了一根煙在嘴角,含混道:“哈?這和你是我的搭檔有什麽關系?”
“因為中也是牧羊犬呀,”太宰治聲音含笑,“‘人渣’和‘牧羊犬’——這聽上去是一個很棒的組合不是嗎?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怒而把煙盒往地上一摔:“太宰治!!!我操你大爺!!”
“哈哈~那難度恐怕有點大。”太宰治面帶愉悅地笑了兩聲,“好了中也,玩笑話就到此為止……不如說一說,你剛剛打那個無聲電話是想說什麽?”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這事中原中也又記起來了剛才的窘迫,他揉了揉鼻尖,決定把剛剛的想法就此埋在內心深處,直到它爛在肚子裏:“我是想問你,唔……我上一年的體檢結果數據是多少,你還記不記得?”
“啊?”太宰治眨了下眼,“就問這個?”
中原中也倚仗着酒精的加成,強行理直氣壯:“是啊,你不是號稱對我的呼吸習慣都了如指掌嗎?
他的本意只是為了應付太宰的追問,急中生智想到了明天的體檢,所以才拿這個來搪塞一時半刻;然而巧就巧在,現在太宰治殼子裏的靈魂是來自十年後的不速之客,尚且還在摸索自己能在這個時代做什麽的規則的觀望期,于是這個問題聽在他耳朵裏,就很像是一句懷着半真半假懷疑所做出來的一場拙劣的試探。
該說不愧是中也,無論是二十八還是十八都有着野獸一樣的直覺嗎……啊,說到這一點的話,現在穿越到自己身體裏的那個“十八歲的自己”,應該也被那邊的中也察覺出不對了吧。太宰治拿着手機走了片刻的神,畢竟那邊的中也已經長成大妖怪了,而自己面對的這個還是“幼崽”。
“喂喂?你有沒有在聽啊……混蛋,我的火去哪裏了。”中原中也嘴裏叼着煙,在身上摸索尋找着打火機,旁邊經過的路人看到這一幕,伸出手拇指一推,傳出金屬制品的脆響,然後便是一簇火光。
中原中也下意識看了過去,發現是一個染着一頭黃毛、胳膊上還紋着大片刺青的小鬼頭,不過長相還說得過去,借火過來可能是對他一頭橘色發絲産生了某種單方面的共鳴……中原中也略微沖對方點了下頭,湊上去點燃了叼着的煙:“謝了。”
那個小鬼頭沖他露齒一笑,意外看起來還算順眼,然後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
那邊太宰短暫的走神結束,而他也剛好處理完有關體檢的事情,桌上正好攤着幾個人的往年的體檢報告,其中就有他那今年十八歲的搭檔的:“當然,我有在聽。中也去年的紀錄……我記得極限距離和時間分別是五十公斤的三百米、八十七米高的三十秒,以及七點九米的誤差值吧。”
“怎麽?”他懶洋洋地笑道,“突然問我這個,中也是打算明天體檢突破一下自己的記錄麽?”
“那還用說嗎!”酒吧昏暗的角落裏,漂亮年輕人挑起嘴角笑得張揚又嚣張,吸了一口煙後,将煙草從唇角拿下來夾到指間,“你就睜大眼等着看吧。”
“在你今天又喝酒又動用了一通異能的前提下?”
“啊啊啊可惡!才不會影響到我明天的狀态!!”
“啊、是嗎。”太宰治聳了下肩膀,“那麽,我就等着明天了。”
将手機收起,太宰治沉思了兩秒後才将嘴角的弧度略減,垂眼看向屋內:和剛才電話另一端熱鬧又折騰的氣氛不同,他的面前雖然也站了整整兩排人,卻統統訓練有素地低着頭,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整個房間的氣氛如同墜入冰窖。
“所以,”內裏靈魂為二十八歲的太宰治看着他過去的部下,輕聲開口,“你們這麽多人站在這裏,除了能給我表演一通滑稽戲之外,沒有任何能彙報的了,是麽?”
他的嗓音和剛才打電話時沒有什麽不同,低沉的,輕聲的,細聽還帶着細微的笑意,仿佛還在和那位行動組的中原先生逗悶子;但話語的內容卻讓這些平時自持為組織裏頭把尖刀的黑手黨成員們集體背後一寒,細密的汗珠立刻爬上了後頸。
“十分抱歉,太宰先生。”打頭的那位艱難開口,“我們盡力了,但是真的……沒能完成您所交代的事情,我們甘願受罰。”
“……”
然而令這些冷汗直冒的部下驚訝的是,任務失敗,那位太宰先生并沒有任何要發火的意思,也沒有用笑吟吟的語氣說出“那你們就利落點,先一人領五十條鞭刑再說吧”這種可怕的話,而是在幾秒的沉默後輕輕“唔”了一聲:“我知道了。”
然後這位歷代最年輕的幹部往外揮了揮手,感覺如同撿回一條命一樣驚喜的部下們迅速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幹部辦公室;而太宰治靜靜地坐在辦公桌後,轉了轉皮椅,正對窗外的月亮。
“這個時候,”他低聲地自言自語,“‘中也’在做什麽呢?不用客氣,好好教訓‘那邊的我’一頓吧。”
又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把心裏各種事都理清楚了一樣,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啊啊——希望明天能發生一些有趣的事情啊。”
……不知道“希望發生有趣的事情”這句話是否受了詛咒,總之在十八和二十八的太宰說出這句話之後的第二天,都的的确确,發生了一些不尋常的事情。
當然至于有不有趣,那就兩說了。
專門用來異能測試的訓練場上,一身黑西裝的太宰治站在醫生身邊,面無表情地看着站在他們面前一臉震驚的中原中也。
三人六只眼睛看着他們中間現在還只有二十公斤的負重物,一時無聲,誰都沒說話;
最後還是太宰治先開了口,他揉了揉太陽穴,發覺麻煩來了:
“是誰昨天誇下海口說,突破自己去年的記錄——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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