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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C
C4 終章
深夜的橫濱,在一個詭異獲得了時間暫停的異空間內,有關另一方的故事走到了尾聲。
二十八歲太宰治由于睜眼就被換到了這個時代,基本上手裏線索都是靠那僅有的一點線索進行的合理推測。而現在他終于和十年前的自己換回了各自的身體,又聽中也從另一個角度将事情講了一遍、搞清楚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這個二十八歲的英俊男人在沉默幾秒後所做出的第一反應和十八歲的自己在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後的反應不謀而合。
“搞什麽,”他摸着下巴嘀咕着抱怨:“我怎麽感覺我被戴了一頂顏色奇怪的帽子……”
二十八歲中原中也:“……”
十八歲太宰治輕輕鼓了下掌:“切合的比喻——我也是這麽想的,哈哈。”
十八歲的中原中也則還在捋清楚這其中的邏輯:“呃,所以說剛才被砸進牆裏的那個黃毛是我的崇拜者……不對,是崇拜着‘未來的我’的人?”
然後他看見年長的自己熟練無視了那邊兩人針對帽子顏色問題的疑惑,微一聳肩:“他和我們的情況還不一樣。太宰治——太宰他們是被冥冥中某種寫好的規則交換靈魂,相當于拿了蓋章的通行證合理跨越時間,回到現在,将被改變的過去再撥正回來。”
手中拿着一把黑傘的中原中也擡起頭,跨過煙塵和夜色,遙遙看向了倒在那邊不知生死的年輕人。他的眼神平靜,看了半晌才低聲接着自己剛才的話說道:“而他是強行自己扭轉了時間,是自己整個人回到了這個時代,相當于是頂替了過去的自己。這樣一來的話……”
打了一架打得自己仿佛在塵土堆裏滾了一遭的年輕版中原中也跟上了“自己”的思路,明白之後頓時反應過來這其中代表的意味,眉頭皺起,開口道:“……也就是說,這個人自己殺死了自己……?”
過去的自己不存在了,自然就不再有所謂的未來。
其實他們本不必在意兇手,只确保中也度過這場原本不存在的陷阱就好——
——因為即便他們不去管他,兇手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年輕的小黑手黨神色複雜:“就為殺了我?他是根本不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還是明明清楚,卻還是……”
十年後的他自己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小黑手黨看見身旁一身複古英倫風的英俊男人——悄悄在心裏評論一句的确是理想中自己的形象——在良久的沉默後,敲了敲被拿來當文明杖的長柄黑傘,擡腳往那一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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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他們身後,一大一小的兩個太宰治同時回頭,沒有出聲,看着他們繞過地上水泥樓板的裂縫,一路走到了像塊破舊抹布一樣靠坐在一根柱子下的年輕人。
聽見腳步聲,意識其實已經陷入模糊狀态的麻生希人吃力地擡起頭。他在剛才的混亂中整個人被橫拍在了鋼筋為骨、水泥澆灌的粗大立柱上,沒有受過任何訓練的普通少年眼前頓時一黑,覺得自己五髒六腑都被拍成了一張薄餅,然後橫倒着從立柱上落下,又狠狠砸進了滿是塵土碎石的冰冷樓板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仿佛自己已經下黃泉、又轉世輪回,熟悉的腳步聲向自己的方向走來,他知道那是誰,于是艱難擡起頭——他認為自己已經用盡了全力、把頭擡得很高了。
但實際上,這個滿頭滿臉都是血、癱坐在地上的少年的頭顱不過只是微微動了動。
傷口處的血液随着他的動作再度湧出,留下新的血痕。麻生希人在血眼模糊間,看見兩個人出現在自己眼前,不由微微扯動了一下嘴角,卻引發了一串咳嗽:“中原……咳咳、先生……”
熟悉的和比記憶中年少的兩個中原中也,兩人一左一右、一蹲一站地出現在他眼前。麻生希人一直以來只知道中原先生臉長得嫩,卻沒有具體概念。直到今天兩個人站在他眼前,他才發現“臉長得嫩”真的是一句不含水分的陳述,十年時光在這個男人身上沒留下什麽痕跡。
成熟的、年輕的;
內斂的、嚣張的;
穩重的、肆意的。
麻生希人緩緩笑起來。
“這種事……果然不會像是……電影裏那樣順利啊……”他氣息微弱地喃喃,“中原先生……果然好厲害啊……”
他偏頭吐出一口血,然後嗆咳着笑問道:“中原先生……我父母死去的那個瞬間……你也一定是像現在這樣……冷靜吧……”
不遠處的黑西裝年輕太宰治聽到這裏輕輕笑了聲:“鋼x俠。”
“不不,”到底是自己了解自己,他旁邊一襲淺色風衣的太宰治聽了這話後順利接住了這個來源自己的刻薄梗,“是把中也當美x隊長用呢。”
兩個同樣刻薄的人在後面悄悄吐槽,前面的兩人卻一致沉默。十八歲的中也自覺這事兒裏沒有自己說話的必要,就聽旁邊的自己聲音平靜開口:“你還有什麽話想說?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
“來自中也的一個許諾。”太宰治幹巴巴評價,“挺好的。”
年輕的那個刻薄起自己來也毫不留情,嘲笑道:“你不行啊。”
前面十八歲的那個中原中也扭過頭,沖絲毫沒打算掩飾音量的兩人威脅似的一瞪眼。
兩人動作一致地翻了個白眼。
“我沒有要求了。”癱坐在地上的少年擡起頭,“只是還有一個問題。”
那雙糊着血的眼睛直直盯着中原中也,讓中原中也恍惚間回到了好幾年前,在那個漆黑巷道第一次遇見這年輕人的雨夜。
那時候也是像現在這樣,他站在渾身是血、随時都可能斷氣的麻生面前,對方死死地掙紮着盯着他,無力發聲的嘴唇翕合,「我不想死。」
然後他伸出了手,救了這少年一把。
“如果你當時知道會有如今這個局面……”麻生希人嘴唇開合,眼睛裏那簇火苗回光返照似的,亮得攝人,“中原先生,你還會救我嗎?”
将傘尖拄在地面上的中原中也歪過頭,不能理解似的略微一挑眉。
一直保持緘默的年輕中也聽了這個問題也是皺了皺眉,和他一同開口。
兩人異口同聲地平靜道:“但是當時我不會知道有今天啊。”
“……是啊。”麻生希人咳嗽着笑起來。他低低長籲一口氣,仿佛終于放下什麽重量,肩膀塌下來,雙眼安靜地直視着兩位中原先生,口齒清晰地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也是,沒有後悔過。”
兩個中原中也都沒有說話;
而兩個太宰治也都沉默得看着他。
那簇火苗跳動了下,終于徹底熄滅。安詳而去的年輕人遺體在雙眼失去光彩的下一秒猛地散成無數光粒,靜靜消失在這片被封住時間的異空間裏。
化為了一捧星塵。
“……”
象征着錯誤源頭的人被清除、消失,這個就是為此才會演變出這麽一連串事件、甚至強行圈出一片空間好讓不該相遇的兩組人相見的空間頓時顫了顫,像是崩裂的前兆。
于是他們四人互相看了眼,心裏都清楚這場不可能再出現的奇遇即将畫上句號,是到了要分別的時候了。
如果你有朝一日遇到了十年前/後的自己,你會對他說什麽呢?
這恐怕是每個人都曾經想過的問題。
兩個中原中也面對面站着,看着那張和照鏡子沒什麽太大區別的臉,兩人倒是都挺平靜。
二十八歲的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說道:“抛開這次的事件……說實話,我閑暇之餘回憶過去,除了那些自我欣賞外,也會覺得自己十八歲時候沖動又暴躁,像只壞脾氣還蠢的小豹子一樣橫沖直撞。”
十八歲的中原中也沒控制住似的眉梢一抽,眼看就要反駁——
“——但,還是繼續走下去吧。”時間正在逐漸恢複流動,灰塵頓起,中原中也動作不緊不慢,把手裏的“文明杖”重新撐開舉回頭頂,擋住那些紛紛揚揚的塵埃。
他挑起嘴角微笑,說道:“即使會有很多遺憾,但你終會得到那些想要的一切。”
“……”中原中也收住了要罵自己的沖動,沉默後點點頭,“……你也要加油啊,我‘自己’。”
而兩個太宰治這邊就顯得簡練許多。
二十八歲的太宰治輕輕一聳肩:“我對你沒什麽好說的。”
十八歲的太宰治面無表情歪頭:“巧了啊,我也是。”
随後他們就真的言盡于此似的站在那裏一動沒動,直到那邊中原中也走到這邊,被二十八歲的太宰治習慣性地伸手一攬腰。
看得十八歲太宰牙疼似的皺了皺眉。
來自十年後的兩個成年人身影已經逐漸變得透明,在二十八歲中原中也分別對年輕的兩人點頭示意、兩個人即将消失的前一刻,二十八歲的太宰忽然放輕了聲音說道:“我做了些額外安排,但不知道是否能瞞過……,如果什麽都回歸之前的狀态,我只希望你能多注意下身邊的一切。”
他深深看了十年前的自己一眼:“不要太愚蠢了。”
另個太宰治一襲黑西裝,這位尚且還是港口黑手黨歷史上最年輕的幹部和十年後的自己交換了一個盡在不言中的眼神,随即彬彬有禮地一笑:“不勞操心。”
二十八歲的太宰治一挑眉,然後才對站在後面幾步的十八歲中也輕佻眨了下眼,結果下一刻嘴角抽了下,扭頭對身邊一副好像都沒幹的中也委屈道:“中也掐我做什麽!”
中原中也冷漠道:“我沒有。”
“騙人,明明就——”
聲音戛然而止。
四人同時眼前眼前一黑,成年組的兩位在同一時刻消失了。
尾聲
橫濱郊外,一棟別墅內。
“快點穿衣服啊,別在那啰嗦。”中原中也對着鏡子打理好自己,随後開始滿屋子找General,打算給它系上狗繩後出門。
轉了一圈後回來發現某人還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玩手機,頓時氣不打一出來:“太宰治——你穿着內褲就能出門是嗎!”
他走過去要沒收手機把人推起來洗漱,走近剛好看見太宰治緊鎖着眉頭删除了一張照片。
不僅如此,他還眼尖地發現,那恐怕是某次事後自己的luo照——來自太宰治的惡趣味,床zhao和黑照他都存了好幾個G。
稀奇了,他還有删這種照片的一天?
“好奇怪。”察覺到中也的目光,太宰治一臉疑惑,“明明很美味……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讓人好生氣啊。”
“生氣什麽……拍我這種照片我還沒說什麽呢。”中原中也拉他起來,“不是說好了今天去看廣津嗎?”
General沖進卧室,對太宰治搖了搖尾巴,太宰治順手摸了把它腦袋:“幹什麽,兒子,今天對我這麽親?”
General歡快地叫了一聲。
“走吧。”中原中也把他的襯衣扔給他,“如果看望完時間還早,我們可以在外面吃個晚餐。”
太宰治懶洋洋伸了個懶腰走進衛生間洗漱,把剛才那張照片的事情随意扔到腦後,重點放在了晚餐上面:“這算約會?那約會完我們是不是要做點什麽?”
中原中也跟進衛生間拿自己的東西,聞言順手把太宰的腦袋往這邊扳了扳,兩人順勢交換了一個淺吻。分開後中原中也繼續去找自己昨晚摘下來的黑色項圈,一邊頭也不回地說:“好啊,随你高興,反正我也休假了。”
太宰治愉快歡呼了一聲。
……
太宰治被鬧鐘吵醒。
迷迷糊糊醒來之後,他在發呆回神的過程中下意識掀開了被子——掀開之後才徹底清醒,沒被繃帶包住的左眼帶上了些疑惑,似乎不知道自己幹嘛要掀被子,畢竟昨晚并沒有帶女人回家,即使帶回來了,完事兒後也絕不會留人在床上。
這樣掀被子的動作就顯得很尴尬,就好像起床的态度多積極似的。
港口黑手黨史上最年輕的幹部打着哈欠翻身下床,手機鈴聲掐着點一樣響起,他接起來,夾在耳朵和肩膀中間,一邊穿褲子一邊懶洋洋“喂”了一聲。
“太宰先生,四十分鐘後車子會到您樓下。”廣津柳浪在電話裏恭敬道,“今天首領會接待那位小泉先生,您與紅葉大人都需要出席。”
“啊,我知道了。”他邊應聲邊穿好褲子,眼睛瞥到床頭櫃上一直被扣着的一個相框,猶豫了一下,沒急着去拿襯衣領帶,而是赤裸着上身不緊不慢把那個相框拿起來看了看。
“太宰先生?”
“唔,”太宰治忽然問,“中也是去出差了吧,什麽時候回來?”
“預計是今天。”
“是嘛。”太宰治放下相框,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把那個自從搬家後就一直扣在那裏的相框重新扣回去,而是好好擺在了那裏。他開始慢條斯理穿襯衣打領帶,一邊自言自語:“啊,有趣的生活回來了。”
“您說什麽?”
“沒什麽。”太宰治走出卧室,“對了,關于上次和北邊那些人的交易……”
卧室門被關上,相框立在床頭櫃之上,相片裏,兩個年幼帶傷的少年占據鏡頭的左右,像是吵架過程中的抓拍,正沖彼此做鬼臉;
而窗外樓下便道邊上的梧桐樹,光禿禿的枝桠上冒出了一點點綠色的嫩芽。
春天到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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