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青澀的滋味

元旦過去一個星期了,同學們也已經上了三天的課了,鄭西卻沒來過。而在這一個星期裏季然只記得也只在做一件事兒——每天中午削個蘋果給一個人。

“你這個死丫頭,吃飽了碗一推就什麽事也沒有了?你當這是飯店?還是把我當奴才?就知道看書,有本事拿書當飯吃。咣!”季然渾身一顫。三年了,後母那摔碗的聲音還清晰地響在耳邊。模糊中季然仿佛還能看見地上碎了的碗和濺了一地的飯。

季然本來也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有一個幸福溫暖的家,日子雖不富足,但生活的很開心。可這一切随着得癌症病死的媽媽一起埋葬了。那時她讀六年級,哥哥讀高二,父親忙了地理忙家裏,常常累得喘不過氣來。一年到頭銀行的貸款不但還不清,給他們交學費的錢更是沒有,所以打算要她辍學的,好歹讓哥哥拿到高中畢業證。可是哥哥不同意季然辍學,瞞着他們跟一夥人南下打工去了,季然也勉勉強強的坐進了中學的教室。

第二年在鄉親們的介紹下,父親娶了林村一女人,那女人帶着個五歲的女孩,日子也就這樣過了起來。升初三時,後母便不同意季然上學了,原因是家裏又多了個弟弟。在季然萬般難過,無奈之時,是哥哥從南方跑了回來,和父親吵了一架,并保證他來掙季然上學的全部費用,也是這樣後母才勉強答應讓季然讀完初中。

季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努力地學習着,她沒有辜負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每次都考全年級第一。而此時爸爸這個稱呼,她已有些生疏,父愛已經漸漸遠離了她。在中考的志願卡上,她多想填二中,可那裏的學費太貴了!她以全部考生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了一中,是免交學費的,可後母卻連起碼的書費也不給她。當她在一中門口絕望的徘徊時,是哥哥滿頭大汗的跑來塞給了她伍佰元。

淚再一次無聲地落下,季然擡起頭才發現天不知什麽時候陰了。那也是個陰天預兆着狂風暴雨的陰天,後母打了她,哥哥打了後母,拉着她離開了那個家。

有絲涼意,季然擡起頭是下雪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她這才發現腳步已習慣的把她帶到了醫院門口。

她像往常一樣輕輕地推一下門,從縫隙裏看看鄭西是不是熟睡,可此時映入眼簾的是空空的床鋪。

砰——的一下,她把門全推開了,全身的重力倚在了門框上。季然心在一點點的收縮,腦子裏空空的,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護士來收拾房間,問她怎麽了,她只是搖頭,也只會搖頭,一味的搖頭。

不知過了多久,護士整理床鋪的熟練的動作進入了季然的視線,她像發現寶貝似的跑了過去,抓着那位護士着急地,不住的問。“這床上的人呢?”她接連問了好幾遍。

護士待她安靜了一些才說,“你是問那個中學生吧?半個多小時前,敏醫生和一位老太太接他出院了。”

季然長長的出了口氣,心頭掠過一絲歡喜,“他好了!”

“好了?”護士很是不解,“你是他同學吧!還是多花些時間陪陪他吧,他沒幾天時間了。”護士的表情很惋惜。

季然倒退一步,不解的看着護士,“你是說他沒有康複,沒有好?”

護士用點頭回答了她。季然仍是不解的看着護士,她不滿意這個答案。

“他得的是白血病,先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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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然不知怎麽走出病房的門檻,也不知怎麽走出醫院的大門。街上偶爾有幾個人匆忙的走過,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經鋪了厚厚的一層。季然坐在那個雪花紛飛的亭子裏,盡量什麽也不去想。可那調皮的眨眼,一貫沉淪的笑,還有那讓人哭不得、氣不得、怒不得的說話,都那麽清晰地一遍一遍地盤旋在腦海和耳畔。

“白血病?先天的?”季然重複着這句話,已經到了口幹舌燥的地步。

“我是一片雪花,開在漫長冬季,誰為寒冷駐足,遙遙等待花期?”在中學史上,季然第一次記下了曠課。

“我是一片雪花,不想落地融化,只願随風輕舞,永遠一片雪花!”楊雪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唉!可惜花期就要過去了。”

“楊雪,你傻乎乎的站在雪地裏幹什麽呢?”白劍冒了出來,武裝的特別嚴實。

“有些傷感。”楊雪撅撅嘴,看着那片雪花在手掌心裏融化成水,神情是有點憂郁。

她這個表情着實讓白劍心動,“出什麽傷感的事兒啦?”

楊雪一驚,像剛醒過來似的猛沖白劍吼道,“你多管!”這一次白劍的心跳,完全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雷聲”吓的。他望着楊雪離去的背影,說不清是怎樣一種心情。“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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