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臨別話語

白若沉在核對賬本，阿圖在一旁幫忙，阿圖天生對關于錢的數字敏感，學算賬學得很快，算盤打得呱呱叫的，好極了，連趙示西都誇她聰明可以出師了。

“阿圖有算錯的嗎？”白若沉不放心趙示西，但很相信阿圖。

“老爺，沒發現有算錯的。”阿圖算了兩遍也沒發現有錯的。

“我也沒有發現，那就行了，拿回賬房吧。”

阿圖抱着賬本剛走韓江就進來了，書房是重地，除了韓江他們三個還有白若雨，其他人沒有許可不得進入，他讓這個小難民進來可見有多看重她，這個小難民憨厚老實能和覃家耀相比。

“要走了嗎？”這一天終于來了，白若沉還是有些舍不得，韓江他五年的朋友了，就要站到他的對立邊去了，心裏真不是滋味。

韓江低頭看他，“嗯，明天就走。”

白若沉擡頭看見他手指上纏了白布，撩斷琴弦還傷了手，真是窩囊！韓江從自己的書架上抱下一摞書冊給白若沉，“這是這個月我負責處理的事情，這本登記一頁已經辦好。”

白若沉翻開前面的書冊，韓江的字寫得很好，狂勁有力，飄逸自如，用來記瑣事真是可惜了，“知道了，想走就走吧，沒了你聽風樓還是聽風樓。”

“屬下知道。”韓江不舍但還是要離開，自己對他自稱最後一聲屬下，以後不會再叫，“我還住在長安城，白樓主有空可以去我那兒玩，我請你吃飯。”

“有時間吧 。”白若沉心中有些小小的傷感，兄弟要走了要單飛了，自己死了他展翅高飛要是摔下來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扶他一把。

“走之前韓江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一個想了很久也沒想通的問題。”走之前韓江想和他談談心，“為什麽你讓我做聽風樓的二樓主而不是三樓主？”梅舟跟了他十年，二樓主理應由梅舟來做，他卻讓給了自己。

“重要嗎？”白若沉翻閱書冊，眼角餘光看見韓江還站在，這種問題對他很重要嗎，“因為你像個二愣子啊，呵呵。”白若沉笑呵呵的，“沒有，開玩笑的，因為梅舟年紀最小。”

“只是這個原因？”這個原因不能讓韓江信服。

“聽風樓可以沒了韓江也可以沒了白若沉，但不能沒了梅舟，梅舟我最好的兄弟，一輩子都是，我們在一起十年了，十年了，十個手指頭，一年一個手指頭。十年很長的，貧賤貴福我們都是一起走過來的，有福一起享，有難我們跑得都很快。其實他可以跑得比我快但是他還是等我了。你跟我只是互利互惠互相利用，明日之後即使作為客人，聽風樓也不會讓你輕易再踏進一步。”也許是快要死的緣故，最近白若沉常常夢到以前的事，昨天夢到和梅舟幫揚州如意賭坊要債的事，是去一個員外家要債，那次人沒記還沒有去，他們敲門門一開裏面立馬沖出一條狂吠的惡犬，吓得他們提褲子趕緊跑，起先梅舟那小子跑在前頭可是見他還在後頭就故意慢下來，他們爬上樹，在樹上待了兩個時辰那條狗餓了才走開。

真的只是互利互惠？韓江看着受傷的手指還在問自己，他和他，韓江和白若沉注定道不同只能一起走五年？白若沉是他的恩人，他會報答的，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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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沉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那是他韓江平生最難堪的時候。

“當然記得了，當時你被那個隴西都護打得滿地找牙，我和梅小三在一邊看熱鬧，我們還打賭來着，我說你一定會爬過來撫摸我的鞋子，梅小三不信，我們賭了十兩銀子，最後我真的贏了，你真的爬過來抓我的鞋子，那雙鞋子還在，要不送給你做個紀念？”那時候的韓江真是狼狽到家了，滿面的塵垢血水，髒死了，腿都被打斷了一條，挺可憐的，那時白若沉忍住了沒有笑。

“不用了。”韓江還以為他不記得了，他還記得只是因為和梅舟打了賭。

白若沉感人生的路又長又苦，韓江知道他只能自己走，“我知道，還是謝謝若沉能提醒我。”若沉若沉，多叫幾聲，以後叫的機會不多了，“你運氣一向很好，不如你幫我猜猜今年科舉試題。”

“那我就幫你猜猜，猜猜啊。”今天科舉考什麽呢，白若沉得好好想想，“再翻翻詩經是必要的，淮河發生洪澇，你在考卷上教教皇帝如何防洪防旱，就寫這些，随便寫幾句愛民的語句，相信本樓主你肯定能脫穎而出。”唐昭那人白若沉還是很了解的，“要稱贊也要批評，先打他幾巴掌再給他幾顆糖吃，就這樣，科考嘛，你學富五車才華橫溢一定沒問題。”

韓江笑了，“那就借白樓主吉言了。”

“到時候高中了可要請我吃飯，小妹也去，還有梅小三、舒桐、小安、阿影、盜風、一粒，在天香樓擺上那麽十桌，雞鴨魚肉不能少，宮保雞丁、烤雞燒鴨、酸辣酥鴨，糖醋鯉魚、紅燒排骨、清蒸羅非、炒魚蛋、炒雞蛋、炒牛肉、炒肥腸、豆腐焖魚、黃豆焖豬腳、老母雞焖香菇，就這些而已，不多。”白若沉只想到這麽一點。

“你吃清淡點。”韓江還是不放心他，他貪吃管不住自己的嘴。

“知道知道，我最近肥了，吃清淡點減減肥，争取比你韓大公子要瘦。”韓江知道他也知道。

他很瘦好嗎，站在風中都怕他飛了，韓江不忍再看他瘦弱的身子，“嗯，吃清淡點，畢竟你和千古寺的無妄主持是朋友，他仙風瘦骨的，白樓主你得先瘦了才能像他一樣有仙人風範。”

“你馬上就要做官了只會胖不會瘦，貪官滿肚子的肥腸，你要趁着模樣還看得過去趕緊找個姑娘，不然以後就找不到了！”再說笑幾句，再和他笑幾聲，他真的要離開。

“本公子天生俊俏不愁找不到娘子，倒是你太娘娘腔了，以後注意點無時無刻都要表現得像一個男子漢，這樣才夠霸氣！”他這樣已經很霸氣了，桃花眼微微一眯更添三分霸氣，誰見了都膽顫七分。

“本樓主向來都是溫文有禮的謙謙君子，霸氣還是留給你這個貪官吧。”白若沉走的是謙謙君子道路，不像他們走的是霸道，“成親時可要請我，我給你準備大禮。”

“一盒子大包子？”韓江還是笑了。

“你要九九歸一還是六六大順？”白若沉還能開玩笑，韓江只是走了又沒死。

“只要你到就可以。”韓江只希望他能到場送一聲祝福。

“那孩子滿月請酒嗎，會請我嗎？”

“會，也會請你，到時你要送長命鎖，我們家鄉的習俗。”韓江忍住沒有哭出來，小時候他家裏窮他父母肯定沒給他擺滿月酒，也沒給他買長命鎖，不然他怎麽會，怎麽會，怎麽會這麽不幸，正值青春年華正值人生得意時小命就難保了。

“不說了，再說韓大公子可要哭鼻子了，我去廚房找點吃的。”白若沉留下韓江一個走出書房，韓江還在看那摞書。

楚游給楚夫人端來一碗湯藥，楚夫人的身體漸漸好起來了，要不是私鹽一事牽扯到徐正茂估計她的病已經全好了，徐正茂被貶楚家的勢力削弱，楚辭已經察覺到，楚游最近忙沒有多想，“娘，喝藥了。”

“我們家小游越來越孝順了，為娘看在眼裏甜在心頭。”楚夫人想要接過藥碗，藥還有些燙楚游怕燙到她就放到桌上涼會兒。

“娘，孩兒給你吹吹，涼了再喝免得燙到嘴，爹又該心疼了。”楚游是長安城第一大孝子，也是白若沉十大好男人花名冊上的之一。

“小游甜言蜜語的還怕哄不着媳婦嗎，什麽時候把姑娘帶回家讓娘瞧瞧？”楚游最近老往外跑，整個人更加有活力了，他傻笑被楚夫人抓到過十多次。

“娘你不要胡說，來藥涼了喝藥。”他們才剛開始不能着急，這麽快帶她回來見父母會吓到她的，楚游還沒說服她大哥呢。

藥雖然很苦但是楚夫人心裏卻是甜的，“要是兒子再孝順點我的病肯定能馬上好起來。”

“兒子給你捏肩。”楚游站到楚夫人身後給她捏肩，“娘，我覺得我已經很孝順了，你還有哪裏不滿意的，你說我馬上改？”楚游語氣裏盡是委屈。

“你可以做到更孝順的。”楚夫人對兒子很有信心。

“娘想要我做什麽？”楚游聽不明白。

“把媳婦帶回來給娘瞧瞧。”楚夫人想要見見未來的兒媳婦。

“都說沒有了，真的沒有，娘！”楚游站在後面紅着臉。

“沒有，你臉紅什麽啊？”即使看不見楚夫人也知道楚游臉紅了，她兒子她還能不了解嗎。

楚游急忙擦臉，“我哪有臉紅了，娘你不要胡說。”

楚夫人要回頭嘲笑他，可是楚辭進來了，楚游趕緊找借口溜出去。

楚游跑了出去，楚辭接着給楚夫人捏肩，“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麽，整天不着人影，又出去整什麽幺蛾子。”兒子大了管不了了，楚辭也沒那個閑工夫管。

“你兒子是出去給我帶兒媳婦回來。”楚夫人笑呵呵的。

“真的，他看上哪家姑娘？”楚辭也想早點抱孫子，他給楚游說過不少姑娘，都是長安城大戶人家的閨女，雖然楚辭不是那種思想迂腐的人但還是希望能門當戶對。

“好像是白家姑娘。”楚夫人還不是十分肯定。

“白家，哪個白家？”除了前尚書白仁，楚辭一時想不起長安城還有哪戶姓白的大戶人家。

“他沒說，我只是猜測罷了。”楚夫人還不敢說，聽風樓可是丞相府那邊的，但是兒子要是真的喜歡人家姑娘，楚夫人也會支持兒子。

“我最近很忙懶得管他的事。”徐正茂被貶對楚家的影響很大，皇上不可能沒有懷疑私鹽一事楚家也參與了。皇上對他們楚家還有幾分忌憚不然這事絕不會這麽就算了。

再怎麽忙楚辭也不會耽誤陪楚夫人的時間，他和她是二十七年的夫妻了，有什麽事情能比她重要的，楚辭扶楚夫人到院子裏走走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