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分手(一)

春雷響,萬物生, 時令過了驚蟄, 天氣漸漸回暖了, 沈、聞的訂婚禮就安排在三月下旬。這些日子,江北跟沈慕南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候一星期都見不着兩次。

張老板那邊一切談妥,江北更是跟小闫大勇他們誇下海口, 有福同享, 以後要給他倆把工資翻上一番,工作室規模嘛,是時候擴大擴大了, 最好再招幾個學徒。

有錢掙,大家熱情高漲,商量着去外面好好搓一頓。

臨近傍晚的時候,江北給沈慕南打了個電話。

“我和小闫大勇他們去吃飯, 你要一塊來嗎?”

“晚上有事,就不去了。”依舊是幹淨微冽的聲音。

“那今天晚上你回不回來?”

電話裏明顯的一聲低笑, 嗓音磁性, “你想我回去嗎?”

“随便你啊,你要沒事就回來呗,反正我一個人也是閑着,咱倆一塊還能找點事兒幹。”

這是句性-意味頗濃厚的話,江北死鴨子嘴硬是不會承認他有這種想法的,但沈慕南卻聽得懂。

“那我晚上回去, 跟你一塊找點事幹。”最後一個字,吐得極為緩慢又清晰。

江北笑在心底,嗔道:“你可正經點吧。”

“跟沈先生打電話啊?”小闫拿着把掃帚在打掃衛生,時不時在江北跟前晃幾下。

江北挂了電話,“想叫他一塊去吃飯的,又沒空。”

“他們上班忙,不像咱們。”

“也不知道一天天的都在忙什麽。”江北酸溜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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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闫知悉這兩人的關系,除了自己的表姐沒能跟江北配一對,他有些遺憾,更多的還是祝福,沈先生人帥錢多,關鍵對他們老板是真好,他打心眼裏替老板高興。

“對了北哥,你最近看新聞沒有?”

“什麽新聞?”

小闫放下掃帚,站直了腰板,“就最近啊,有人向人大提出允許同性戀合法化,網上呼聲很高,說不定過個三五年,你和沈先生也能領證了。”

江北一怔,“你是說結婚啊?這我還真沒想過。”

“能結當然要去結,扯證比什麽都踏實。”

江北聽在心裏,嘴上嘀咕,“那倒是。”

等大勇從外面辦事回來,他們仨鎖了門就出發去了吃飯的地點,之前商量好的,一家剛開張的海鮮自助。

下了地鐵,小闫還在做戰略指揮,“一會兒一定要撿貴的吃,把那吃主食的臭毛病給改了,大蝦刺身什麽的,咱就可勁兒往肚子裏摟,不吃吐了那都虧了。”

“行了,一副窮相,跟三百年沒吃過飯似的。”江北撇撇眼,“你倆啊,吃完別忘了用鮑魚湯汁漱漱口。”

“老板,可以啊。”

說是這麽說,真到了下嘴去吃,這仨戰鬥力明顯不行,強撐了一個小時勉強結束戰鬥,正好小闫這個單身狗要買衣服,江北和大勇又陪他逛了逛商場。

商場很大,七八樓是吃飯的地兒,下面是娛樂和服飾場所。

小闫買衣服不挑,實惠耐穿就好,陪他只逛了兩家店,這小子就把衣服褲子都買好了。

出了優衣庫,小闫突然“呀”了一聲,指着商場對面的一男一女,“北哥,那是不是沈先生啊?”

江北看過去,雖然隔得遠,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那就是沈慕南,至于旁邊挽着他胳膊的女人……

江北并不認識。

“可能是他妹妹吧。”大勇小聲嘀咕,中氣不足。

小闫舔舔嘴唇,看着江北,“我覺着會不會是他的女下屬啊?”

大勇給小闫使眼色,提醒他趕緊閉嘴。

江北的臉色明顯挂不住了,“你倆先回去吧,我去問問。”

“我們陪你一塊吧。”

“不用。”江北從後邊繞過,往商場對面走去。

商場的燈光亮得發白,每個人的面部情緒都照得清清楚楚,當江北從後面拽住沈慕南的時候,這個男人竟然沒有表現出一絲意外的慌張,相反他非常平靜,眼睛只眯了一瞬。

他當時在想什麽。

女人看着江北,秀眉微蹙,粉面紅唇在燈光下格外精致好看。

“先生,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女人問。

聲音婉轉動聽,語氣禮貌,是個教養良好的女人,江北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像個木頭樁子一樣呆立住了。

少頃,沈慕南拂開了江北的手,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你認錯人了。”

江北垂下了那只被人嫌棄的手,他曾用這只遍布老繭的手撫摸過男人的全身,初夜情節,他也有,沈慕南是第一個教會他床上性-事的人。

他的目光從女人臉上移到沈慕南臉上,愣頭愣腦地說:“是我看錯了。”然後便低下了頭。

“我們走吧。”沈慕南不鹹不淡地對女人說。

“一會兒陪我去逛逛男裝吧,我想給我表弟買一條領帶。”

女人聲音愉悅,顯然并不在意方才的小插曲。

站在亮如白晝的商場裏,一身樸素穿着的老實人微微蜷了蜷手,他擡頭看向那兩人離去的方向,背影高挑疏離,走在人群裏也是十分打眼的一對金童玉女。

這一刻,江北的羞遠遠大于憤,羞他自己以為有錢有勢的沈慕南是真心實意地愛他;羞他自己在小闫提起同性戀合法化的時候,他竟還恬不知恥地幻想了一下;更羞的是,他這樣一個三十一歲的男人,竟還會天真地去相信愛情。

早就有征兆的,是他自己心大,不願去多想。

江北轉身往電梯走,出了商場坐上了回家的地鐵,他看着窗戶上映出的自己,無聲地咧嘴笑了笑。

第二次戀愛,又失敗了,胃裏海鮮翻攪,惡心得想吐。

到了沈慕南的那間公寓,江北就開始不慌不亂地打包東西,他不着急,還去廚房裏給自己泡了杯茶,茶葉清澀,把肚裏的油脂刮去了點。

将近十點的時候,沈慕南回來了,坐在沙發上冷眼看着收拾行李的江北。

良久,直到江北打包完兩大箱東西,拿起杯子喝茶,他才幽幽開了口,“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江北看向他,“還能去哪兒,回家。”

沈慕南擺弄起自己的高檔袖扣,眼睛裏戾色愈重,“我沒聽懂你的意思。”

“就字面意思,咱倆分手,我回我自己的家。”

“分手?”沈慕南輕笑出聲,語氣裏滿是嘲諷,“沈羨北,我們談過嗎?”

江北愣住了,對着這張熟悉的臉孔,他竟然瞬間陌生了起來。

他無話可說了,事到如今他認栽了,江北轉過身,去卧室把自己的兩盆盆栽給抱了出來。

收拾妥當,江北走到了男人跟前,一字一句地質問他,“你不喜歡我,當初為什麽要勾引我?”

沈慕南擡起眼,死水般的眼睛裏有了細微波動。

“沈慕南,咱倆認識這麽多年了,不帶你這麽坑人的,你跟那個女人處很久了吧,有一天晚上你電話響了,你不肯接,就是她打的吧。”

沈慕南的眸色閃過一絲不可名狀的異樣,還是沒有張口說話。

江北深吸了口,“好,你可真行。”

江北冷笑了下,目光四處逡巡,最後定格在電視櫃旁立着的麋鹿木雕上,他走過去,二話不說狠狠把它砸了,鹿角斷成了三段,鹿身摔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你發什麽瘋?”沈慕南終于動容了。

江北咬牙切齒地說:“我當你是我男朋友,沒收你那一百萬,既然都不是了,那一百萬我也不跟你要,這木雕我想怎麽砸就怎麽砸。”

說完,江北又朝“屍身”使勁踩了兩腳。

沈慕南上前抱住了江北,死死箍在懷裏,江北拼了命地動彈掙紮,那雙胳膊卻箍得更緊了。

“放開!”江北逮着什麽咬什麽。

沈慕南不為所動,任他發洩,良久,大概江北也累了,終于軟下了身,倚在沈慕南胸前微微喘氣。

“只要你聽話,我們還像以前那樣。”沈慕南動了動沙啞的喉嚨。

“滾蛋!”江北再次試着掙脫開。

沈慕南強硬地掰過江北的身體,兩只手按壓住他扭動的雙肩,眼色沉了又沉,“聽我說!”

江北不想聽,動腳去踹。

沈慕南稍有不耐,提溜起江北甩到了卧室的大床上,覆身壓上去,喑啞着嗓子說:“以後你還跟着我,要是嫌這房子小,我給你再換個大的,沈羨北,我說過我會養你,你什麽都不用幹,我供你吃喝。”

江北用眼睛狠狠地剜着他,“誰稀罕!”

沈慕南的眼圈隐隐紅了,似乎是激怒後的暴戾,他尋着那張嘴吻了上去,絕望地吮吸對方的滋味,江北不停地搖頭去躲,最後一口咬了上去。

薄唇出了血,沈慕南停下了動作,聲音也柔了幾分,他像以前那樣誘哄道:“聽話,以後我每周過來三次,你想去哪兒玩,我都帶你去。”

“每周過來三次……你當我是我什麽?沈慕南,咱倆這樣的情分,你讓我給你當三。”

沈慕南耗盡了最後一點耐性,他用舌頭舔了舔出血的嘴唇,聲音裏帶着幾分邪,“不當三,你想當什麽?給我當老婆嗎?”

江北不說話了,頃刻間手不是手,腿不是腿,像是浮在空中的一團棉絮,擡不起力。

“不把我當老婆,你操我幹什麽……”江北虛軟無力地說。

沈慕南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過分,贖罪那般,低頭舔向了江北的耳垂,同居一年多,他熟悉男人身上的所有敏感點。

身上覆着的男人如同毒蛇一樣,令江北感到粘膩惡心,也許是胃裏的海鮮作祟,他偏頭幹嘔了兩聲。

沈慕南停了下來,眼中的情-欲之色驟然消退,他冷笑道:“嫌我惡心?”

“腳踏兩只船,難道不惡心嗎?”

沈慕南微怔,手上的勁兒漸漸松了。

江北趁他松懈之際,脫身站了起來,一句話沒說,就去客廳拿走了自己的行李箱和盆栽。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三明治裏的魚的地雷!

小仙女們,中秋節快樂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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