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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先把藥喝完,喝完了之後我們再陪您用膳。”寧淮又喂了一勺藥到江氏唇邊。
江氏喝藥喝得慢,寧淮手中還剩有小半碗。
江氏低頭喝了寧淮喂過的藥,苦着臉抿了抿嘴:“苦得很,我都說我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那大夫還不讓我出門走動,這藥更是一頓不落地煎來,一天天的舌頭都快給我苦掉了。”
寧淮用勺子攪攪藥,舀起一勺放到嘴邊吹了吹:“大夫不讓您出門是怕您受風,您身子還沒好全呢。”
文子熹聽江氏說這藥極苦,看着寧淮手中那碗黑乎乎的藥口中似乎也泛起了陣陣苦澀。
喝藥最痛苦了,藥太苦了應該用糖來壓一壓,文子熹突然想起了她此次出宮的行李中好像帶着一盒糖果沒吃完。那糖她本來是打算在馬車上吃的,然雙悅死活攔不讓,說是怕她在颠簸的馬車上一個不小心容易把糖吃到氣道裏。
吃糖事小,嗆死事大,文子熹本着要對自己好不容易再撿來的小命負責的态度沒有吃糖,現下見寧母喝藥喝得苦,便要去把她帶的糖拿來送給江氏。
文子熹騰地從凳子上站起身:“那個,我去拿個東西過來,伯母的藥苦阿淮你就慢點喂她,我馬上回來。”
“去拿什麽?”寧淮端着藥碗對着文子熹出門的背影問。
“我馬上回來呀。”文子熹也不說到底去拿什麽,轉身朝寧淮和江氏甜甜一笑。
江氏看着文子熹出門歡快的腳步笑了一聲:“這丫頭。”
“也不知道又在搞什麽古靈精怪的玩意兒。”寧淮搖搖頭笑道:“總是這樣。”
“挺好的,你從小性子就沉,又不大愛說話,她性子活潑些于你是最合适不過的了。”江氏微笑看着一提起公主臉上的溫柔便藏都藏不住兒子。
剛才他領着文子熹進來跪在她面前跟她說這是他未過門的媳婦的時候她還吓了一大跳。
她見着文子熹穿着的衣裳不是姑娘家的襦裙,頭發也是随意高紮着,分明是個俊逸年稚的公子打扮,還以為兒子不知什麽時候瞞着她偷偷斷了袖,現在是回來坦白。
直到文子熹等了半天沒等到寧淮母親應她,便嬌滴滴開口叫了一聲“江伯母”之後江氏才反應過來,細瞧這孩子的臉發現确實是個生得明媚動人的姑娘,只是打扮的男孩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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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淮見母親精神頭還不錯便松了一口一直懸着的氣,把他和文子熹之間的關系和在京城所發生的事情大概地給母親講了一遍。
江氏在聽到寧淮講到文子熹是當朝淑陽公主,且已被聖上指給了他,此次是跟着他一起回鄉照料母親的時候“啊”了一聲,似是萬不相信自己兒子竟會有這般好福氣,繼又忙着要起身給淑陽公主行禮,吓得文子熹連連擺手說萬萬擔當不起。
寧淮在聽到江氏說文子熹于他“合适”二字的時候頓了手上盛藥的動作,眼眸垂下思索了一會兒,複又擡起頭看着母親布有點點細紋的眼睛:“娘,您說我和公主,真的合适嗎?”
此趟回來的路上他突然意識到他跟文子熹從小長大的環境隔得太遠太遠。她被諸多侍衛擁着騎着高頭大馬随聖上出獵的時候他可能剛下了學在幫母親忙農活兒。他實在是太高攀高攀了。
江氏微愣,伸手撫了撫寧淮肩膀:“娘很喜歡公主。”
這個公主她一見了便喜歡,單是模樣兒好也就罷了,關鍵是性子裏雖帶着與生俱來的刁蠻驕傲卻又并非不通情理,也從沒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人事的眼神澄澈明淨,甚至透着些不谙世事的單純。
“可是,”寧淮眉頭皺了一下,“兒子曾連一鄉紳之女都攀不上,如今卻……”
如今卻得了和公主的指婚。
江氏不贊同地搖頭:“我兒相貌文才哪一樣不好?不過是你爹走的早,咱們家沒了依靠,但如今你已中了狀元出人頭地,哪會配不上?你若是一直這樣想着自己,那才是真正地配不上她。”
手中的勺子清脆一聲落到藥碗裏,寧淮猛地擡頭,母親的話猶如被一陣夾着雨絲的涼風吹散了所有一直罩在他腦海裏迷霧。
他本有個婚約,是他爹還在時跟他一個拜了把子的同窗定的,說以後要做兒女親家。後他父親離世得早,那與他爹定下婚約的同窗最後也沒再讀書而是轉做起了生意,拼了幾年便發了家。
兩年前寧淮拿着那紙父親定下婚約去找那人,想着是得履約娶父親義兄的女兒。但卻沒想到多年之後時過境遷,人心已變,當年與寧父拜過把子的同窗從商發家後便染上一身的勢利,譏笑着撕了婚約,說怎麽可能把女兒嫁給你這一窮二白的小子。
寧淮很是受了打擊,從那以後便更是沒日沒夜地發奮讀書以求個功名,起碼不再受人白眼。
如今一朝中了狀元,他心裏還有些芥蒂兩年前的諷刺,便暗自打算着緩兩年再談娶親的事,哪知那個在上燈節被他從圓玉湖裏撈上來的公主竟像是纏上了他一般,一句“一見鐘情”的告白差點沒讓他喘不過氣。
他實在不敢接受她的告白,一開始便只是冷着她拒絕她,哪怕他當她靠近的時候心跳的快蹦出來。
他本以為這公主只是一時的新鮮,過幾天把他忘了也就罷了,卻沒想到文子熹像個渾身長着鈎子的蒼耳一般緊緊粘在他身上,他越甩她便粘得越牢。
上書房那天他看着她一張明豔燦爛的小臉,聽她說了許多明白真切的話,說她不是一時新鮮,說她知道他很好,她是真的喜歡他。
他便再也克制不住內心藤蔓般瘋長的情愫,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她。
後來的一切便也順理成章了起來,指婚,帶她回家。
只是有時候,想到兩年前那張被撕毀的婚約,看着身旁這更為雲泥之別的公主,寧淮還是會突然情怯。
但今日被母親這麽一點,他便突然一下子看透——沒有什麽配不配得上她,只有喜不喜歡她。
寧淮又喂江氏喝了幾口藥,文子熹便抱着一個精致的小鐵盒子走進來。
“拿的什麽?”寧淮問,不知是因為窗外的光影還是因為沒了那個小小的心結,看着文子熹的眼裏閃着亮亮的光。
文子熹把鐵盒子拿到江氏面前,輕輕打開蓋子:“伯母,這個給您。”
那鐵盒子被分成了幾個小格,每個格子裏面都裝着一顆被雕成各種水果造型的糖果。
“您吃藥苦的話就含一顆糖,這糖是西洋國那邊的來的藍眼睛大胡子使臣送給我的,可甜了,肯定能把您口裏的苦壓下去。”文子熹把糖盒遞到江氏手裏。
江氏看了看手裏精致的糖果,又看着面前一臉真誠的文子熹,心被輕輕牽了一下。
江氏接過文子熹的糖盒,笑得很暖:“謝謝…… 子熹。”
寧淮突然有一種想把文子熹揉進懷中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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