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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約定,彭洲同當天下班後就立刻來接我回學校。他還是跟以往一樣公式化地給我拿行李,幫我開車門,仿佛之前談過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他是那麽地自然。
開出去沒多久,我終于知道為什麽彭洲同為什麽喜歡早上來學校接我,晚上的路确比早上堵很多,我們被卡在半路上動彈不得。我媽倒是早早給我做了晚飯送行,我吃得飽飽的,可是彭洲同到現在還沒有吃過東西,這樣開車不會有什麽問題嗎?
“你餓不餓?”我把頭伸到前座中間問他。
他搖搖頭,“送完你再吃。”
那就是餓了。
“那我到了學校請你吃食堂怎麽樣?”
“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錯。”
嗯,他說得沒錯,我今天是心情不錯,并且我已經做好決定,就等着他大吃一驚。
大概是因為我說要請他吃飯,道路一下順暢了許多。我們一路無言地開到了學校,他熟門熟路地把車停在了樓底下,在我把東西搬上樓的時候,他挺好了車在花壇邊上等我。
敏敏不在樓上,應該還在加班,我便把東西随意一擱就出了宿舍。下樓的時候他正在打電話,也許是電話那頭的人讓他疲倦,我能看到他厭煩的表情,那表情不賴,至少比面無表情要多了些煙火氣。
見我靠近,他挂了電話走在我前面,他知道食堂在哪,第一次來大學的時候,他陪着我父母一起參觀過整個學校。
已經七點多了。食堂的高峰期早就過了,空出了很多位置。我找了一個我平時喜歡的位置坐下,那個位置在角落裏沒有很多人經過,并且正對着我最喜歡的窗口:炖鍋。
我問洲同要吃什麽,他說随意,我就知道他要說随意,問他只是出于禮貌。
于是我私心滿滿地點了兩份不同口味的炖鍋,坐下來和他靜靜地等待。
食堂的桌子凳子都小,坐得彭洲同有些拘謹,但他自然神态自若,即使連腿都伸不開。
人少的時候,炖鍋的阿姨會親自把飯菜送到我們面前,以免我們在端的過程中燙到或者端不動。
暖暖的炖鍋上來,我的食欲又來了,雖然吃過飯還沒多久。
我還不确定彭洲同飲食上有什麽洗好,每次跟他坐一桌吃飯,他基本什麽都吃,長輩給他夾的,他絕對不會剩下。這炖鍋葷素搭配,有湯有料,我的是炖雞,他的是炖排骨,滿滿一大碗上漂浮着蔥花和油花,他應該會喜歡吧。
“開動把。”我遞給他勺子筷子。
他吃了第一口,點點頭,這反應讓我很滿意。
“你請我吃飯,是不是有話要說,”他是個聰明人,并且說話不拐彎,“我洗耳恭聽。”
“好。”我也就不繞彎子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對他有害的話,“我爸說的事,我想過了。”
他擡了擡眼,沒有表現出更多的期待,“你不參考伯伯說的話也行,這本來就是你自己決定的事。”
“嗯,”我點點頭,“我決定了。”
他這才停下筷子,做好聽我答案的準備。
“我需要你對我足夠的誠意,”我拿出我人生中最嚴肅的态度對他說了這些話,“我現在不需要随随便便地談戀愛,我沒那個興趣也沒那個力氣,我想要穩定的生活,就像你說的那樣幸福無憂地活一輩子。如果你真的對我抱着認真負責的态度,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樣,所以我希望你能早點跟我登記結婚。”
話說完了,我吐了口氣,這不是一個輕松的決定,我是把我下半輩子賭在了他身上。
我不再想管他的反應,無論他是驚是喜,他的心不是我這樣的人能看穿的。
沒有多餘的閑談。我們各有所思地吃完了飯,他把我送到宿舍樓下就驅車離開。我知道,我爸爸今天晚上就會得到這個消息,不知道他會開心,還是會難過。
我爬上樓,敏敏已經在宿舍等我,她熱情地給我準備了零食,問我這段時間過得好不好,還說新單位如何雲雲。
我一句都聽不進去,疲累地鋪好自己的床鋪就縮了進去。
我跟敏敏說我要睡了,她幫我關了燈。
我不想再矯情地對敏敏說我失去了愛情,也不想再為我未的未來擔憂,我只想把整顆心放下什麽都不管,讓彭洲同,讓我爸爸,對我的未來負責。我就是懦夫,我怕我過不好,所以我選擇了可以推卸責任的一條路。
因為學校要求實習證明蓋章,時間快要截止了,我連一個穩定的工作都沒有找到。只能厚着臉皮找到了我之前實習的教育機構讓他們幫幫忙,結果他們那些正式員工早就把我們這些實習生忘了,冷漠地拒絕我,說不認識我。後來我找了當時培訓我的小組長,她見我可憐兮兮的樣子,便偷偷翻了老板的抽屜,給我蓋了個公章,這讓我很感激。
我本來可以求助于我爸的,但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我爸動用不該動的權利。外面企業這麽多,章可以随便蓋,我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蓋到一個,任何人都可以做越權的事,但我不能容忍我爸做,他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個正直的小領導,跟外面那些有點顏色就開染坊的人不一樣。
學校這關過了,我也就沒什麽事情好做了,我不考研,也不出國,剩下的事情就是寫寫論文準備畢業。
對于将來的職業問題,我還沒有很多規劃,之前給幾個出版社投過稿,但沒有下文,我想再等等看,我們這種本科文科生,找工作不容易。
我回學校的一周裏,我爸每天都在問我什麽時候回家,問得我煩了,我都不想理他。彭洲同反而一點消息都沒有,他明明有我電話的。
可能現在他還沒有實感,結婚的實感。
終于有一天我實在受不了我爸和我媽交替不斷的電話了,自己一個人收拾東西回了家。
回家的那天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烈歡迎,我媽第一次做了十個菜,放了滿滿一桌。
飯桌上他們熱烈地讨論着我和彭洲同的婚事,彭洲同像個局外人一樣,我便也把自己當做局外人。
我跟他們說,我就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以後再辦婚禮,我爸媽這裏好說,我願意嫁給彭洲同這件事已經讓他們謝天謝地,自然是順着我來。只是彭家那邊,還不太好說,彭父事業做那麽大,唯一的兒子結婚不大辦這說不過去。
然而彭洲同他一天就解決了這個讓我們全家都尴尬的問題,他說他不會顧及他父親的面子問題,他的婚事他自己可以做主。
我當然知道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父母離異多年不居一處,父方母方的親戚也早就不走動,這婚辦起來也難。
而我的私心只有我知道,我現在不像追賀任的時候臉皮那麽厚了,他才剛結婚沒多久,我就立刻結婚,這不是露着脊梁骨給別人戳嗎。我不想被人指指點點,雖然我知道,即使不辦婚禮,我依然會被指指點點,但我就是不想當着他們的面被他們罵不知羞。
其實我清楚地了解這一切:即使被罵也是我活該,因為當初人是我追的,現在婚也是我結的。都是我。
于是不辦婚禮這件事就這麽敲定了。
但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彭洲同把他這些年攢下來的積蓄作為聘禮給了我爸,我爸又把它悄悄塞給了我,我起初推辭說不用,大概是因為沒辦婚禮,也沒來得及置辦嫁妝,他對我心懷歉意,我看他堅決的樣子,只好收下。後來打開一看,并沒有我想象得那麽多,壓力瞬間小了一半。
房子車子都是現成的,彭洲同工作快十年了,這些早已準備好。期間他帶我去見過一次我未來公公婆婆,是四人一起見的,大家都客客氣氣,我看不出彭洲同的父母對我到底滿意不滿意。好在婚後我們不需要一起住。
11月25號我們去領了結婚證,這婚也就這麽落實了。至于住的問題,我知道我不能再待在家了,這說不過去,在我媽開導了好久以後,終于在12月初,彭洲同把我帶了過去。
這是我第一次來他家,據說這房子買了才兩年。還好不是什麽豪宅,他家和我家一樣普通,就是稍微小了點,兩居室,暖色的裝修得像個家的樣子。主卧和副卧之間有個衛生間,外面客廳和廚房連在一起,玄幻處有個小衣帽間,衣帽間門開着,裏面挂的都是千篇一律的黑色西裝。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彭洲同身後,他給我拿了拖鞋讓我換上,還好他給我的只是一雙普通的居家鞋,如果是一雙可愛的粉色的毛毛鞋,我可能會感到惡寒。
他自己也換上拖鞋,把我的行李推到屋裏面,“副卧我一直沒收拾,你就住主卧吧。”
當然了,現在我是這家的女主人,不住主卧住哪裏。而且我早就做好了該幹嘛幹嘛的打算,我已經無所謂了。
“喂,爸,已經到了,嗯,好,您早點休息。”他接了電話,一聽就是我爸的。彭洲同這人改口改得真快,誰都沒有教他,領證那天開始他就一口“爸”,一口“媽”地叫上了。
我坐在主卧床上,懶得什麽都不想動,彭洲同背對着我開始脫衣服。
我走到窗邊把窗簾拉上,遮去了外頭萬家燈火,“你脫衣服都不拉窗簾的嗎?”
他明顯楞了下,“我以後注意。”
單身男人一個人在家不注意隐私也是正常的,可現在不是有了我嗎,我得讓他養成習慣。
我環視了一圈屋子,這主卧相比副卧的确大了不少,剛剛我偷偷打開了副卧的房門,還不如我大學宿舍。
主卧裏該有的都有了,床,衣櫃,書架書桌,還有個大落地陽臺,床是大號的榻榻米,整個屋子的顏色是米色調。還真別說,這樣的裝修風格真的很迎合我的喜好。
“你不換衣服嗎?”彭洲同不知何時換好一身家居服朝我走過來。他穿着灰色針織線衫和亞麻中褲,腳上蹬着一雙半舊的棉拖鞋,很有居家的味道。
我第一次看到他放下一身西裝戒備的樣子,也第一次知道,原來他西裝褲下的腿毛是這麽的濃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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