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陣法

芳歌呆在新開的藥田邊上，一邊細細做着整理工作，一邊不時張望一下不遠處的茅草屋。

“師姐！”

身後突然傳來的叫喚驚了芳歌，先随手在身側的藥田套了個罩子，才回身一看，果然見到小師妹陽歌騎着一只體型碩大的黑鷹俯沖過來。黑鷹極快地沖到芳歌面前不遠猛地停住，掀起一股極強的巨風，芳歌方才套在藥田上的仙罩恰好派上用場，為藥田中的幼苗擋住了這股巨風。但是芳歌習慣之下的行為，顯然忘了顧及不遠處的茅草屋，待她反應過來，只見茅草屋的屋頂已被吹起一小半來！

芳歌瞪大了眼睛，連忙揮手用仙力在黑鷹前面豎起屏障不讓風再朝着茅草屋方向吹過去，又控制着力道盡可能輕地将屋頂好容易恢複原狀。芳歌動作很快，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她設下的便被陽歌破了，陽歌也一路沖到她面前撲在她懷裏。好在此時黑鷹已經安靜下來，倒也沒有繼續擋風的必要了。

“師姐！你做什麽呢？也不理我？”

“噓！”芳歌狠狠地瞪了陽歌一眼，卻不知她以為自己惡狠狠的樣子，在陽歌眼中卻帶着一種故作嚴肅的可愛。

“師姐！你瞪我，你都不疼我了，你……唔……”

芳歌見瞪她沒用，幹脆上手捂住了陽歌的嘴。這時她心中也十分無力，為何自己就不能像二師姐，三師姐那樣，一句話就能讓陽歌乖乖聽話，或者像五師姐那樣，什麽都不說，僅是一個冷冷的眼神都能讓這小丫頭不敢張嘴……沒等她感嘆完，感覺到陽歌的掙紮，她回過神來，趁着她還沒掙開趕緊低聲道：“別鬧了！師尊在那屋裏呢！”

話音一落，陽歌馬上安靜下來，瞪大了一雙眼睛盯着茅草屋。

場面一時間靜默下來。

也是略有些不安的芳歌跟着仍被她捂着嘴的陽歌一起看着方才恢複平靜的茅草屋，等了好久，不見有什麽動靜，兩人對視一眼，都松了一口氣。

芳歌拉着這會兒終于不敢作聲的陽歌一路走開，去了另一邊，陽歌這回極順從地跟着芳歌，經過黑鷹時還示意它呆在原地不要動彈。

待兩人終于離茅草屋有段距離，芳歌才放開陽歌的手。

這回陽歌也不敢提高聲音了，只能學着方才芳歌的樣子，壓低了聲音問道：“師尊她，怎麽在這兒啊？”

芳歌道：“師尊是昨日傍晚過來的，直接去了茅屋歇息，還未出來。”

陽歌眼睛轉了轉，沒有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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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你，怎麽不在島上呆着，跑來這兒做什麽？”

“別提了。”陽歌撅了撅嘴：“上次師尊讓我們整理玉簡之後，二師姐就不大對勁了，天天板着臉。這也就罷了，前幾日島上不是來了個魔族的大皇子嘛，二師姐負責招待，結果大概是跟那個什麽大皇子的氣場不合，臉色一天比一天黑。三師姐四師姐整天在忙，五師姐本來就冷着臉，也沒差二師姐什麽的，六師姐更過分，她不敢去惹二師姐她們，就天天跑獸園這兒拿她新制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藥禍害我的靈獸！要不是我跑得快，連我都得跟着遭殃！這會兒我還不敢跑去找二師姐告狀……”

“所以你就跑來大荒來躲六師姐？”

“唔……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啦……還有……”陽歌有幾分不好意思地捏着芳歌的袖子：“師姐，我的靈萱草用完了……”

芳歌點點頭：“晚點給你。”

“嗯！那……師姐，我能在大荒這兒，呆上一段時日麽？”

芳歌皺眉，表情卻略有些喜感：“我這裏是藥田……”

“我知道我知道！你瞧這回我只帶了小黑一個來，它可聽話呢！不會給師姐搗亂的！”

芳歌想了想，點頭道：“好吧，晚點跟我去見過師尊，正好跟師尊說一下。”

陽歌直接應了下來。

黃昏。

陽歌極勤快地跟在芳歌身後，幫着忙乎了一下午。接近黃昏，兩人都察覺到了茅屋方向的異動，相視一眼，瞬移到茅屋附近。

果然，瓊華終于起身出了茅屋，正漫步在藥田之間，随意地四下探看。

“師尊。”芳歌和陽歌兩個一起上前拜見。

瓊華見到兩人，目光在陽歌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笑道：“我就知道，也只有你，能在這兒闖禍了。”

“呃……”陽歌吐了吐舌頭：“陽歌……那不是不知道師尊在嘛……”

“你一向不喜歡養藥種草這樣枯燥的事，怎麽這會兒主動跑來，不在島上守着你的獸園？”

陽歌低聲嘟囔：“師姐們都忙……陽歌在島上幫不上什麽……”

瓊華想了想明白了兩分，也不戳破她，問道：“清歌可在島上？”

陽歌點頭：“徒兒今晨過來的時候，五師姐還在島上沒有離開。”

“……我現在回島，可要随我回去？”

陽歌趕緊搖頭：“陽歌留在這兒給師姐打個下手，暫時不回去了。”

瓊華點點頭，縱身而起，穿過仙障，禦風而去。

瓊華島。

瓊華回到島上，回了桂花小院，傳訊召來清歌。

清歌到了小院中，一向冷淡的她竟有幾分躊躇。

“前些日子我給你的玉簡，研讀得如何了？”

“……玉簡上的陣法極複雜，弟子愚鈍，只大致了解，尚未完全研究明白。”

“以你的年資和修為，幾日之間能夠做到這裏，已經很是不易。”瓊華略贊了清歌一句，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怎麽了？”

“禀師尊，雖然徒兒尚未完全參透，但是已經看出，這陣法極為宏達繁複，徒兒一人恐難主持……而且……瓊華島人丁不盛，集全島之力，恐怕也不能……”

瓊華笑着點點頭：“你說的不錯，這陣法單憑一個瓊華島，是布不出來的。不過這點你倒不必憂心，我已經找好了幫手，待你參透這陣法，我便送你過去，教他們布陣。”

“……這陣法是以人替代陣石為基，也要以人承擔所有可能的沖擊，修為也就罷了，對體魄要求極高，這……”清歌擰着眉，瞧見瓊華不變的笑臉漸漸收了聲：“……是弟子着相了，師尊的安排，定是極為妥當的。”

瓊華從桂花樹下的石凳上起身，走到清歌身邊，拍了拍她的肩：“我的這些弟子中，只有你，對陣法一道極有天賦，又能耐得下性子，假以時日……”

“師尊……”

瓊華攔下了她要出口的話，接着道：“瓊華島需要多留些安身立命的東西，許多東西不宜外傳。這次這個陣法，不論布陣我找了什麽人來幫忙，主陣之人必得出身瓊華島才好。”

清歌看了瓊華一眼。

瓊華明白她的意思，嘆道：“我不會一直都在……也不能一直守着你們……雖說，确實早了些……你們卻也得立起來了。”

“師尊！”

“好了，我們來說說這陣法……何處不懂？”

“……”

清歌在瓊華院中呆了整整三日，才離開回自己的院子繼續研磨。

清歌離開不久，小院就來了另一個訪客。

夜枭對瓊華極恭敬地拜禮：“真君。”

瓊華坐在石桌旁：“要回魔界了？”

夜枭笑笑：“真君果然敏銳。先前真君說的那些……傳訊不大安全，總要親自回去做些安排才好。所以近日，夜枭便打算回魔界一趟。”

“一趟？”瓊華挑了挑眉：“你還要再來仙界？”

“正是。”

瓊華多瞧了兩眼夜枭，嘆道：“罷了，我也不問你緣由了，你自有分寸。只是……下一次來仙界，瓊華島不會再招待你了。”

夜枭點點頭：“真君放心，夜枭明白。”

夜枭畢竟是魔族皇子，魔族與仙族自古以來的恩怨，卻不是這兩百萬年來的太平能夠抹消掉的。這次夜枭來仙界，仙族的諸多勢力都極為關注，尤其是九重天宮寶座上的仙帝。封神嶺便罷了，這許多代的戰神傳承，還算能令仙帝信任一些，而瓊華島卻不同，從它誕生到繁盛，仙帝從未能将它握在手中。對瓊華島，仙帝不論是控制還是所知，都遠不及仙界中的諸多其他勢力。若說如今的仙帝不放心哪個，瓊華島絕對榜上有名。夜枭去封神嶺拜訪，還是知會過仙帝的，但如今在瓊華島住了這許多日子的行程卻是擅自做主的，仙帝心中，還不知如何作想。

瓊華自正式出現在人前的那刻起，便一直與封神嶺一脈交善，仙界中幾乎人盡皆知。如今，瓊華島被夜枭的這一趟來訪小住攪得另仙帝起疑，說不得，也有些連累上了封神嶺了……但若就此與封神嶺疏遠開，卻難說仙帝不會更往陰謀上面聯想……夜枭走後，還是再上一趟封神嶺吧，正好，她也有些事想知道。

“何時動身？”

“夜枭這趟便是與真君告辭的，稍後便會離島，去天宮與仙帝打個招呼，就回魔界了。”

瓊華點點頭，不再說話。

夜枭對着瓊華再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夜枭。”

夜枭聽得瓊華突然喚他，便站住腳步轉回身來，只見瓊華倚靠在石桌上，透過桂花花枝仰望着天，并沒有在看他。

“我信的是夜軻。至于你，作為夜軻的後人，我希望你，莫要辜負我的信任。”

夜枭拱了拱手，再次彎腰行了一禮，卻沒有出聲。行過禮，重新站起身，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