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鬼族酆都

清歌同瓊華一起，在龍族呆了兩日。

兩日前，當瓊華與她說，她前些時候提到會找人幫忙完成封魔大陣，原來正是龍族！

如今想來，這個陣法不只繁複玄妙，更重要的是需以活體充作布陣的衆多基石。如此一來，陣法的運轉，對這些基石活體的體魄要去極高，稍弱一些都容易承受不住沖擊而喪命。龍族天生體魄強悍，比普通仙族中人強出百倍不止！由他們充作基石布陣，确是她們最好的選擇了。

第一日清歌還有些無措慌張，畢竟面對的是強大而隐世的龍族，但後來見龍族的衆多長老對此十分支持，令她區區一個仙上修為的小仙都能在幾百龍族人中做到令行禁止，加之龍族的衆位長老對她師尊瓊華真君，是否恭敬的态度，雖然有些不解，但也因此更放松了許多。如此，第二日時，清歌便回複了一顆平常之心，與龍族人專心地研究起陣法的排布與配合。

瓊華冷眼看着，見清歌這樣快地适應過來，也默默地點了頭。

瓊華遙遙地望着遠處清歌指揮着的樣子，看了許久，身邊兀地多出了一個人來。她偏過臉來，不過點頭示意而已。

來人是個青黑色長衫的中年男子。樣貌看來其實算得上年輕，只是續了長髯，顯得成熟年長了幾分。他見瓊華對他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絲毫不惱，反而拱手一禮：“……瓊華真君？”

瓊華淡然道：“霆兮族長何必客氣？”

霆兮笑道：“霆兮揣度之下，如今還是如此稱呼更合适些，還望真君莫惱。”

“我有什麽可惱的。如今我與霆兮族長同是真君修為，又何必對我這樣客氣。”

霆兮笑了笑，沒有說話。

瓊華的目光重新回到遠處的清歌身上，霆兮也跟着看過去。

看了片刻，霆兮贊嘆道：“果真是名師出高徒，真君的弟子，不論何時，都是這樣優秀過人。”

瓊華聽到他輕描淡寫的“不論何時”，眉頭輕輕抖了一下，默了默方道：“多謝誇獎。”

“真君的這位得意弟子，眼瞧着已經無需多慮了。真君接下來，可還有什麽打算？”

“稍後，便要回瓊華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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霆兮有些驚訝：“真君這便要離開了？”

瓊華笑道：“你也說清歌已經無需多慮了，我還有什麽留下的必要？”

霆兮聽了，只是笑笑而已。

半晌過去，霆兮忍不住開口問道：“除了陣法一事，真君沒有旁的，要與龍族交代麽？”

瓊華看了霆兮一眼：“比如？”

“待事情完結之後，失了……庇護的瓊華島，在仙界，處境想必會十分艱難。”

瓊華挑了挑眉：“霆兮族長的意思是，願在那之後，做瓊華島的靠山？”

霆兮笑道：“于龍族而言，并非難事。”

“呵。”瓊華笑了一聲：“先不論龍族隐世不出，龜縮在雷鳴海深處，到底能給瓊華島幾分助力，便是……”瓊華冷冷地看過去：“我在一日，瓊華島便不需要龍族的人情，若我不在，瓊華島更欠不起龍族的人情。”

霆兮聽了，也不失望，只是笑笑不再多說什麽。

趁着間隙，瓊華叫出了正在為幾百龍族分組做陣基的清歌，遞給她一塊血紅色，拇指大小的玉石：“龍族之地外圍的迷障，有隔絕之效，傳訊符是無用的。這塊血玉符你收着，若有事，捏碎了它，我便會知曉。”

清歌将血玉符收好，擡頭：“師尊……要走了？”

瓊華點點頭：“我該回島上了。陣圖你收好，雖說做了處理，只有你我二人的靈力才能與之共鳴顯現，但也莫要掉以輕心，這畢竟是底蘊深厚的龍族。”

“是，弟子知道。”清歌一直知曉師尊對這個陣法的重視，卻也未曾想到，即便是對眼下是這樣密切合作關系的龍族，師尊也是這樣的戒備。

“清歌，你時刻記得，你在龍族，只為封魔大陣。不管什麽原因，旁的事，一律不管。”

“是，師尊。”

瓊華嘆口氣，伸手摸了摸躬身的清歌的發頂：“難為你了……”

瓊華島。

瓊華從雷鳴海歸來，一落地便傳訊召喚了瑤歌。

瑤歌接到師尊的召喚，不敢耽擱，即刻便到了桂花小院。

瓊華也是将将到了院中，在石桌旁坐下，召了瑤歌到另一邊坐下。

“仙界這兩日，可還平靜？”

“禀師尊，除了仙帝在迷妄之海加兵駐守，九華山也遣了些人看守之外，并無大事。”

瓊華點點頭，又問道：“蒼莽海原可有動靜？”

瑤歌搖頭：“師尊走後，弟子怕有纰漏，已讓雪歌去看着，到目前，并沒有什麽消息傳回來。”

“夜枭那邊呢？”

瑤歌道：“昨日傳來一些消息，道是鬼族，在仙界一些地方暗伏的人手，正在撤回。”

瓊華擰眉：“撤回？”

“是。夜……大皇子說，除了本是鬼族的那些人手慢慢撤下，連同那些被奪舍的，也開始深居簡出……幻承境的境主莫汶，已經有些日子沒有露過面了。”

瓊華微微垂着頭，手指在石桌上輕輕地叩着。

瑤歌想了想，還是打斷了瓊華的沉思：

“還有……寧歌……傳了消息回來。”

瓊華果然從沉思中回過神：“哦？”

“鬼族那邊，這幾日間，突然神秘地空了一座城。”

瓊華挑了挑眉：“哪座城？”

“酆都。”

瓊華的眉頭緊緊鎖了起來：“……酆都……”沉吟片刻，她看向瑤歌：“酆都城的事，我們知道多少？”

瑤歌聽了，面有愧色道：“弟子慚愧，瓊華島的消息網，還沒有……”

瓊華擺了擺手：“我知道了。”

瓊華島建立不過三萬年，能曉得一些仙界的動靜秘辛已經很是不易了，鬼族并不在，或者說，還未來得及登上需要瓊華島關注的榜單。而重光鏡一事，鬼族浮出水面也不過是幾個月的功夫……

如此想來，身在鬼界的寧歌能夠得到這樣的消息，若不是運氣，便……

瓊華嘆了口氣：“給寧歌傳訊，讓她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不可輕易涉險。”

瑤歌自然也明白瓊華的意思，事實上，昨日收到寧歌的傳訊時，她便已經教訓過她一次了。只是……寧歌跟着一個性子更倔的莫雲，人又遠在鬼界，她實在鞭長莫及。

瓊華囑咐完後便站起身：“我去一趟封神嶺。”

封神嶺。

瓊華到了封神嶺，被淩霄一路引入來過數次的偏殿。

廷逸仍在藥谷未回，葉紅绫也回了赤焰海，如今仍在封神嶺的，除了才從迷妄之海回來的淩烨，便只有成圓了。

成圓見瓊華進來，上前一禮：“瓊華真君。”

瓊華回了半禮：“二殿下。”

成圓問道：“真君這兩日似乎不在瓊華島上。”

瓊華點頭：“去辦了些事。”

成圓見瓊華不想多說的樣子，也識相得沒有再問。

瓊華徑直走到淩烨身旁的位置坐下，淩烨見她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皺了皺眉，遞過去一杯熱茶。

瓊華接過茶，沖他笑笑，便喝了下去：

“這些日子發生了不少事，一直忘了給你帶茶。”

她尚未喝到口中便知，這已不是她曾經送與他的續靈茶。想來也是，已經過了這麽久了，該是早便喝完了。

淩烨搖搖頭：“無事。正是多事之秋，不必惦念這個。”

瓊華沒有答話，笑了笑繼續喝茶。

成圓看兩人都沒有開口的意思，輕輕咳了兩聲，見兩人都朝他看來，才笑笑對着瓊華問道：“真君此來，可是收到寧歌的傳訊了？”

瓊華點頭：“不錯，正是想來問問酆都城的事。”

封神嶺一直是仙界戰神一脈之地，多少年來以護衛仙界為己任，在其餘幾界中多少會有些消息來源，雖不敢說是仙界消息最靈通的，卻是眼下最能信任的了。

成圓沒有出聲，反而是淩烨回答道：

“酆都背靠鬼界霰蕩山脈，那裏最是盛産礦物，故而以鑄造鍛冶聞名。大約十二三萬年前，聲名漸漸淡了下來。”

瓊華若有所思：“……我記得，之前在雪域時，紅绫提過。如今鬼族的破軍鬼尊摩羅·耶，正是是三萬年前登位的。”

成圓聽了問道：“真君覺得……酆都之事與他有關？”

“寧歌一向謹慎，若不是認為酆都的消息有用處，不會特特傳訊回來。我們便先假定酆都城的事定有特殊的目的……一座曾經久負盛名的城池，何以突然淪落至幾日間空城了也沒多少人在意的地步？”

成圓道：“……酆都城由盛而衰，慢慢變得寂寂無聞，是摩羅·耶刻意為之？”淩烨擰眉不語，成圓想了想又道：“若真是如此，他想要做什麽？”

“怕是已經做完了。”淩烨沉聲道：“酆都城從衆人視線中消失的這數萬年……”

成圓臉色難看：“所以……已經遲了麽？”

“倒也未必。”瓊華道：“一座城空了，即便是已經默默無聞的城，也不算是小動靜了，不然莫雲和寧歌兩個也未必能探得出來。所以……酆都城消失的那些人和東西，想必今後，仍有大用場……”

“那……”成圓剛想說什麽，反應過來後又洩了氣。若酆都消失的人和物真的仍有大用場，鬼族必定嚴密守着消息不外傳，以如今他們的能耐……更何況，一點兒線索都沒有……想了想，成圓先将這事放下，轉而想到：“那鬼族……過去幾萬年來，在酆都……做什麽呢？”

瓊華放下茶盞：“酆都長于鑄造冶煉，也就是說，對兵器，法寶，定然知之甚多。”

淩烨立刻明白了瓊華的意思，臉色立時沉了下來。

瓊華閉了閉眼：“我猜測……酆都怕是在研究……重光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