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越而來

“小寒,小寒,沒事吧?小寒……”

蕭寒睜開眼,看到幾張滿含擔憂的臉,“我——咳,咳咳……”

“小寒別着急,別着急,立夏已經把你從水裏救上來,我也讓別人去喊你娘,現在試試能不能站起來。”

水裏?她明明是吊威亞的時候威亞突然斷了,從半空中掉下來,怎麽會在水裏?

蕭寒撐着地起來,“我——痛……”

頭像針紮般刺頭,蕭寒眼前一黑,“撲通”摔在地上。

“小寒!”

衆人大驚失色。

一段不屬于蕭寒的記憶鑽進她腦袋裏。

記憶中的女孩是一九五九年,三年大饑/荒剛開始那一年出生。重男輕女的爺爺奶奶見她是女娃,就給她起名大丫頭。大丫頭的父母心疼閨女,給她起名小寒,因為她是二十四節氣當中小寒那一天出生。名字很随意,好歹比大丫頭好聽。

當時全國鬧饑荒,小寒的爺爺奶奶想要孫子也不敢讓兒媳婦生。如此過了幾年,日子好些,小寒的母親生下小寒的妹妹。又過兩年,小寒的弟弟出生,那年小寒八周歲,上小學二年級。小寒的弟弟出生的第二年,小寒的爺爺奶奶就不讓她上學,叫她在家照顧弟弟。

小寒把弟弟拉扯到上小學,就開始每天喂雞喂鴨喂豬,去自留地種菜、澆水,還要做一大家子人的飯……今年小寒才十八歲,活脫脫像個三十八歲的人。

等等,她出意外的時候剛過完三十八歲生日,蕭寒三十八歲也比十八歲的小寒潇灑。不對,她現在是韓小寒?蕭寒不禁痛呼一聲,好想去死一死啊。

“小寒,哪兒難受?”

蕭寒,錯了,她已經是韓小寒。小寒有了記憶,認出一直和她說話的人是小韓村村長。

這段時間小韓村一帶鬧幹旱,村長怕顆粒無收,號召村裏男人去挖河,知識青年和婦女随他去山裏挑水澆地。每次挑兩半桶水也算工分,小寒就被她奶奶趕去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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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打水時力竭,雙腿發軟掉進水裏,一時吓傻的小寒忘記呼救,只顧掙紮,過來打水的夏立夏發現水裏有人,毫不猶豫跳下水把小寒撈出來,也晚了。

村長身邊蹲着一位頭發不斷滴水,狼狽不堪,二十五歲左右的男子,小寒知道他便是剛才問她“哪兒難受”的知青夏立夏,“頭痛……”

“可能是磕着腦袋了。”立夏開口道,“小寒,先別動。大伯,你們把小寒擡起來,我背她回去。”

村長:“你身上都濕透了,趕緊回去換身衣裳,我來背小寒。”

“小寒身上也濕了,我背她正好,省得把大伯的衣裳也弄濕了。”立夏道,“大伯,山裏水冰,小寒再不回去換衣裳肯定得生病。”

“是呀。村長,這裏離小寒家可不近,你都快六十歲了,你背小寒也背不到她家,就讓立夏背吧。大小夥子,有的是力氣。”

立夏的父親是知識分子,十年大革命開始之初立夏家遭難,立夏的叔叔嬸嬸是工人,是無産階級,又常年住在職工宿舍,也就沒牽連到他們。立夏的嬸嬸就找人托關系把立夏塞到她母親的姨媽的小姑子的兒子,也就是小韓村村長這裏。

村長家孩子多,早些年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多虧立夏他嬸子的母親接濟。村長念着立夏他嬸子一家的好,把立夏當成親侄子,見他跟個落湯雞似的很心疼。

立夏輕輕推一下村長,“大伯,快點吧。”

村長:“好,我——”

“小寒,小寒,你咋了?”

村長循着聲音看去,一位脖子上挂着花毛巾,柔柔弱弱的女子踉踉跄跄往這邊跑。村長吓一跳,高呼:“小寒她娘,別慌,小寒沒事。”

“小,小寒咋掉水裏去了?”

村長:“打水的地方滑,可能是滑水裏的。我們也沒看見。對了,是立夏把小寒撈上來的。”

“謝謝夏同志,謝謝你,夏同志。”

立夏:“嬸子快別說了,我幫你把小寒背回去。小寒摔着腦袋,得趕緊找個醫生給她看看。”

“好好好,背,背回去。”韓母乍一聽閨女掉水裏,吓得六神無主,嘴角一個勁直哆嗦。

小寒一直被她爺爺奶奶當成丫鬟使喚,韓母從未為小寒出過頭。現在的小寒很不喜歡韓母,看到她吓得臉色煞白,滿眼擔憂,小寒長嘆一口氣,罷了罷了,占了人家閨女的身體,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娘,我沒事。”

“這,這身上全濕了,又摔着頭,哪…哪能沒事啊。”韓母心疼,“你,唉……夏同志,那麻煩你了,我現在就去找大夫。”

立夏:“嬸子別擔心,我會把小寒送回去。”

“謝謝,謝謝你夏同志。”韓母說着,就去找村子裏的赤腳大夫。

小寒渾身無力,濕透的衣服貼着身體很不舒服,頭暈還想吐,夏立夏背着她回去的一路上,小寒都沒說話,端是怕一開口就吐到夏立夏身上。到家門口好些了,小寒也不得不開口:“謝謝你,夏同志。”

立夏笑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別說是你,今天是個陌生人,我也會——”

“要你有什麽用,挑水也能掉水裏。”

立夏臉色微變,擡頭看去,院裏走出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太婆。立夏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這個老太婆,真是連句人話都不會說。

“小寒奶奶別這樣說,小寒也不想掉水裏。”立夏背着小寒進去,就問,“小寒,你住哪兒?”

小寒家的房子是三間正房,中間是正堂,小寒的爺爺奶奶住西間,小寒的父母住東間。正房兩側各有兩間偏房,小寒的弟弟住在和廚房相鄰的偏房內,小寒和她妹妹住在和放糧食、雜物相鄰的偏房內。

随立夏過來的村長以前來過韓家,指着東偏房,“小寒住那邊。小寒奶奶,小寒不舒服,得讓她好好歇歇,可不能再讓小寒幹活了。”

頭上包着白色毛巾,黑瘦黑瘦,臉型細長,顴骨突出的老人宛若被踩到尾巴的母老虎,“你啥意思?村長,把話說清楚。”

立夏腳步一頓,扭頭看過去。

小寒推推立夏的肩膀,小聲說,“咱們先進去。”

立夏進屋把小寒放下就想出去,一看小寒一手扶床一手揉腦袋,忙問,“頭又痛了?”

小寒:“我——”

“你知道我啥意思,韓高氏,整個小韓村誰不知道你把小寒當丫頭使喚,做得出還怕人說?”

村長的聲音打斷小寒的話。

號召村民挑水這事是村長提議,他當時也是說力氣大的婦女随他去挑水。整個小韓村像小寒這麽大的姑娘不是去地裏除草,就是在家幹家務活,只有小寒的奶奶把體弱多病的兒媳婦和身子單薄的大孫女趕去挑水。

剛開始村長不同意,韓高氏一蹦三跳跟他吵,說他看不起婦女同志,婦女同志也頂半邊天。村長不想和她過多糾纏,就同意小寒和他母親去挑水。小寒差點淹死,村長現在想起來就一陣後怕。

小寒再次開口,“你能幫我打盆水嗎?我想擦擦身子洗洗臉,廚房裏有暖瓶。”

“我這就去拿。”立夏轉身去對面廚房,出來就聽到村長說,“現在已經解放了,你再把小寒當成丫鬟,把自己當成封建老太太,我就去找鎮領導。”

“你去找,你去找,有本事現在就去找!”

立夏下意識往外看,就看到韓高氏一蹦三跳,連她頭上的毛巾都蠻不講理,皺眉道,“你奶奶怎麽這麽厲害啊。”

“她一直這麽厲害。”小寒假裝很為難,“給你添麻煩了。”

立夏:“沒事。”把盆和暖瓶放下,見屋裏有一根繩,繩上有衣裳和毛巾,把毛巾拿過來,“這是擦臉的吧?”

“是的,謝謝你,夏同志。”小寒剛剛接收原主記憶,腦袋很難受,也不敢多說話,也不敢擡頭,唯恐夏立夏看出不對。

立夏:“那你洗洗,我出去了。”說着把門帶上。走到門口夏立夏正好看到韓高氏斜着眼打量一番村長,不屑地哼一聲,“小寒是我孫女,不是你孫女,我想怎麽使喚就怎麽使喚,你管得着嗎你。”

村長深吸氣,指着韓高氏,咬牙道,“那你就看看我能不能管得着。”眼角餘光注意到立夏,立刻說,“立夏,我們走。”

“有種別走,去告我啊。”韓高氏拔腿就追。

“小寒奶奶,村長随口一說,哪能真告你啊。”聽到争吵聲圍上來的左右鄰居勸道,“要不是村長,你家小寒早沒命了。”

韓高氏扭頭看去,高聲道:“救我們家小寒的是立夏,不是他村長!”

“怎麽不是村長?你們家小寒被夏同志拉上來的時候都沒氣了。夏同志說得試試那什麽人工呼吸,就是嘴對嘴呼氣。夏同志不敢,就問村長,村長說,只要能把小寒救活,怎麽着都成。還別說,夏同志和你們家小寒嘴對嘴一會兒,小寒就醒了。”

小寒脫衣服的手停頓一下,夏立夏還懂人工呼吸?

“什麽?!”韓高氏尖叫一聲。

啪嗒!

小寒驚得手一抖,衣服掉在地上,緊接着就聽到韓高氏嚷嚷道,“他居然占小寒便宜?!不行,我得找他去。”

小寒頓時一腦門黑線,這個韓高氏,想讓全村都知道立夏給她做人工呼吸?小寒擡腳就想出去,一看身上濕淋淋的,長嘆一口氣,繼續擦身體。

大門外剛剛開口的中年女子臉色驟變,慌忙抓住韓高氏的胳膊,“小寒奶奶幹什麽去?夏同志是為了救你們家小寒。”

韓高氏擡手甩開她,“少他娘騙我。我他娘活一輩子,也沒聽說過嘴對嘴能救人。”

“可是你家小寒真醒了。”

韓高氏:“你看見小寒沒氣了?指不定小寒就是暈過去,他夏立夏想趁機占小寒便宜,騙你們這些啥都不懂的人說,說嘴對嘴能救人。都別攔着我,我今天不——”

“娘,咋了?”小寒的母親和大夫跑過來,就看到她婆婆張牙舞爪的同鄰居吵吵什麽,“是不是小寒不舒服?”

韓高氏:“你還有臉問我?你怎麽當娘的?小寒跟你去挑水,都能被臭流氓欺負——”

“小寒奶奶,夏同志可不是流氓。”老實巴交的人也看不過去,“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

韓高氏怒瞪着對方,“被欺負的人不是你家孩子,你當然這樣說。”

“你,你……”剛才開口之人頓時想罵娘,深吸一口氣,“夏同志要是能救活我家孩子,他怎麽着都行。”

韓高氏脫口道:“你不要臉,當所有人跟你一樣不要臉?!”

“你——你簡直蠻不講理。”

韓高氏雙手叉腰:“你講理,你講理還向着夏立夏個臭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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