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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一身嚴整的女性西裝,走近咖啡廳去張望着坐下。服務員剛上來,寫滿咖啡種類的菜單剛遞過去就被攔住。
“給我一杯白開水。”宋怡說。
現在可不是能随便亂花錢的時候。
“我要一杯Kopi Luwak。”忽然有人插嘴,詹和青戴着口罩和太陽鏡坐下,鬼鬼祟祟的樣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宋怡沉默片刻,還是指出:“我覺得您這樣有些欲蓋彌彰。”
詹和青無視她的評價,徑自道:“詹小紅恨你恨得都在網上搜‘如何害死情敵’了。不過我看了搜索結果,沒一個靠譜的。”
“我看到她最近在社交軟件上發巫毒娃娃了。”宋怡不慌不忙喝了一口水。
“你還看她的社交賬號?”詹和青喝了一口咖啡,吐舌抱怨起味道。
宋怡也不否認:“嗯,她很愛發狀态。”
“是啊,表現欲過頭。”
“啊,有一件事。”宋怡忽然想起什麽,她說,“我想請問一下副總,有什麽便宜的住的地方能推薦嗎?我最近家裏出了一些意外,又不能總住在辦公室。”
有關這點,詹和青倒沒覺得難辦:“崇游是有員工宿舍的,價格和地理位置都很合适,只是常年滿員。你問問夏助理吧。”
宋怡鄭重向他道了謝,上午回去就找了夏凡。
夏凡只是稍作回憶,就爽快地答應了:“可以。你希望什麽時候入住?”
“可以的話,”宋怡懇切地請求,“越早越好。”
夏凡檢查了一下這幾天她在辦公室的生活狀況,說:“今天先過去看看吧。”
加班以後,夏凡和宋怡一起打卡下班,乘坐地鐵前往目的地。
那是一間看起來有些年代感的公寓。夏凡領着她進門,中間的樓層死氣沉沉,他們直到抵達頂樓才停下。
這一層只有兩間套房。夏凡掏出鑰匙打開了東邊那間。
裏面東西雜亂無章,很多生活用品卻一應俱全,令人可以想象得到前住戶搬走時的匆忙。
夏凡也沒想到情況如此樂觀:“你稍微打掃一下,然後去買些新被褥,好像今天就能睡下了。”
宋怡贊同地點點頭,這時手機鈴響,是夏凡接到客戶來電。他擡手示意宋怡稍等,兀自進屋通話。
宋怡四處尋找,發現清掃工具放在樓梯間。她剛走過去,東邊住戶的門就開了。
住在對面的男人走出來。他滿臉胡茬,玻璃瓶底厚的方形框鏡架在鼻梁上,頭發淩亂,沒穿鞋子,身上的T恤髒兮兮的,由門內噴出一股濃厚的油彩氣息。
他們對視了幾秒鐘,兩人異口同聲開了口。
對面說:“你是新搬來的?”
宋怡客套地問了一句:“您在畫畫?”
聽到對方的問題,她立刻做出了答複:“是的,我是今天搬過來的宋怡,在崇游我負責……”話沒說完,面前的男子突然快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欸?宋怡有些狐疑,卻看到對方猛然湊近的臉上綻放着一個笑容。
“你也喜歡美術嗎?”他興高采烈地說。
宋怡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假如說過去的她對畫畫還有些興趣,那現在的她就是一竅不通。
她想反駁,對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态。男子收回手,但還是興致勃勃地問:“你要來看看我的作品嗎?”
對方看起來真誠而親切,強烈的既視感在宋怡心頭環繞。看着男子邋遢卻純真的笑臉,宋怡有些遲疑。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穿過男子與門框,落到屋內一幅不顯眼的油畫上。
畫上是一個女人背影的半身像。
她穿着紅色的禮服,瀑布般的長發盤在頭頂,從洩漏的側臉中可以看清她修長的睫毛與微笑時顴骨的光彩。
宋怡一時晃神,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兩步。即便環顧四周,也只是機械化地擺動頭部。
那些都吸引不了她。
最後,她還是落到這幅畫上。
作畫者的筆觸也好,情感也好,在這幅畫中都以克制卻精巧的方式展現。
男子在她身後問道:“這裏的畫,你有喜歡的嗎?”
宋怡長久停滞,扭過頭看他。她篤定地回答:“這一幅。”
她只喜歡這一幅。
原本澄澈而溫暖的笑容略微頓了頓,男子嘆了一口氣。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望。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夏凡的聲音:“宋秘書,池先生——”
池先生?宋怡立馬轉身尋找起來,然而,夏凡也注意到了她的舉動。
他介紹道:“這位是池遇先生。也是池招先生的哥哥。”
池家有三個兒子。除卻長子池崇與三子池招外,還有次子池遇。
池遇微笑着擺擺手,他轉身去給他們倒水,平易近人得不像個有錢少爺。在桌上,宋怡看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中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是池遇,他穿着平淡無奇,另一個人宋怡很熟悉,池招穿的是初中制服,站在兄長身邊,神情很散漫。
最後一個人溫文爾雅,西裝革履,他比弟弟們都成熟,但與他對視的所有人都一定會留下同樣的印象——
他是一個善良的人。
宋怡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搜索引擎中看到的、有關崇名第一繼承人池崇的消息。
他開車撞翻護欄沖進了大海裏。
波光粼粼的海面與留下抛物線墜落的銀灰色轎車。宋怡想象着那樣的場景,夏凡忽然開口:“好久沒見過這幅畫了。”
宋怡回過神來,她問:“什麽?”
“這幅畫,”夏凡看向畫上的人像,“是池招畫的。”
“欸?”
夏凡對于剛才他們的談話一無所知,因此毫不遮掩地說道:“池遇和池招都學過畫畫,這間屋子裏放的都是池遇的作品,除了這一幅。”
宋怡詫異地看向那幅畫。
幾日之後,崇名晚宴如期舉行。
這一夜終于還是來了。
宋怡換上事先送來的禮服,坐公司的車去了美容院。珠寶是其他部門借來的新款。
一切準備就緒,宋怡松了一口氣,轉身時沒站穩,一個趔趄往旁邊栽去。
她被身後的人扶住,池招伸出手來,難以防備,因而摟住了她的腰。
宋怡慌張地盯着他俯下的臉。池招笑笑,游刃有餘地松開她。
今天坐的車也與平日不同,專人開車,他們坐在後座,讓宋怡想起電影裏那些皇室才有的待遇。
她沒見過這種架勢,無意識地深呼吸,結果被池招察覺。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不要緊張。”他一連說了三次,問她說,“要不要看視頻?”
“呃,”宋怡艱難地回答,“今天看不進《小馬寶莉》。”
結果池招哧哧笑起來,他側過身子,在車裏,他絲毫沒被封閉空間逼得壓抑起來。
“不是《小馬寶莉》。”他說。
今天池招的外貌比平時還要突出。
他渾身漆黑,穿定制的正裝,短發梳起,露出額頭的同時顯得更加年輕。西裝外套領口往後是白襯衫與黑領帶,幹淨分明,又透着嚴肅和莊重。
進門後,他與各色前輩上級打招呼,得體得令人難以相信,十分鐘前他還在車上給秘書放恐怖電影《異形》,美名其曰“讓你等會沒那麽害怕”。
池招的父親還沒到,那束藍色妖姬暫且被插在一樓大廳的花瓶裏。幾個崇名的董事招手讓他上樓。
樓上空間狹窄,陪同人員都留在外面。池招回頭看向宋怡,說:“你随便轉轉吧。”
宋怡點頭,目送着他快步走向樓梯。
到拐角,他還回頭朝她笑着擺擺手。宋怡也向他揮手,等回過身,立刻聽到前面陰陽怪氣的挑釁:“你也會笑的啊。”
又不知不覺面帶微笑。宋怡馬上恢複鎮定。
是詹妮。她穿着一襲粉色的刺繡長裙。看到時,宋怡稍微留意。這件衣服,上個月生日宴會的合影裏她也有穿。
詹妮從不穿重樣的禮服。
“來到這種和你身份不合的地方,就這麽讓你高興嗎?”詹妮一字一頓質問道,“宋秘書。”
宋怡上一秒才送詹妮離開崇游,下一秒就立刻得到陪同池招的機會。換做是誰,對她都會有些怒氣。
她只是說:“都是為了池先生的工作。”
“我不想知道你用了什麽下賤手段。”詹妮說,“跟我過來。”
語畢,她轉身朝另一邊的樓梯走去。
那裏是背光處,通達二樓的那一截隐藏在陰影中。宋怡略微擡起眼睛,但還是跟在她身後上去。
等走到外面看不到的位置,詹妮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轉身,就這麽把宋怡堵在無人的地方,咄咄逼人道:“你知道我認識池招多少年了嗎?我知道你這樣的醜小鴨都愛做白日夢,但是你真的以為他會喜歡你嗎?”
兩人對立站在同一階樓梯兩邊,詹妮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她甚至抓住了宋怡的手。
“我和他才是天生一對!”喊完這句話,詹妮猛地甩開宋怡,自顧自往樓梯摔倒下去。
她倒下去的一瞬間,所有景象變成慢鏡頭中一幀一幀的畫面,宋怡看見詹妮臉上浮現出微笑。
這就是詹妮的計劃。
受害者再加上崇名第一大小姐的身份,沒有人會不站在她這邊。
池招也好,秘書的工作也罷,與她做對的人有什麽,她就要摧毀什麽。
詹妮感覺着身體往後摔倒,她閉上眼睛,咬緊牙關準備忍耐疼痛。然而,預想中的撞擊卻并沒有如約而至。
剛才被甩開的那只手飛快伸來将她拉住。
睜開眼,詹妮看到宋怡冰冷的臉上閃過一絲微笑。她忽然想到幾分鐘前自己對此人的挖苦——“你也會笑的啊”。
“抓住你了。”宋怡說。
作者有話要說: 宋怡:想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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