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詹和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工作時間的吸煙室人跡罕至, 透過玻璃窗能一覽周遭的街市, 宋怡立正站好,等待着詹和青開口。
然而, 自宋怡進門以來,詹和青就一言不發,自始至終都在嘆氣。
上次度假回來後, 工作令人應接不暇, 宋怡還沒來得及把周書畫的事告訴詹和青。但是,目前看來,似乎已經沒有必要了。
詹和青終于停止唉聲嘆氣:“宋秘書, 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宋怡以為他會問池招的近況,沒想到,開口就是這種問題。
宋怡思考了一會兒,鄭重其事地回答:“挺好的。”
“滿分十分的話, 你會給我打多少分?”
“……”宋怡說,“八分。”
“有兩分扣在哪裏?不用在乎我的感受,随便說。說實話才是真的幫我。”詹和青擡起頭來可憐巴巴地望着她。
雖然他長得不像池招那麽好看, 但在一般人裏也絕對是上乘。身材高挑,家世又好, 工作得力,脾氣也相當不錯。
宋怡說:“一分扣在有點遲鈍。另一分, 恕我失禮,有時候有點婆婆媽媽的,比如《acdf》到了開服前夕, 居然還在糾結這種事……”
“讨厭!啊,你怎麽這麽讨厭!”詹和青抱住椅背,擺出欲哭無淚的表情,“宋怡你這個機器人!你跟池招一樣,是不會明白我們人類的感受的。”
宋怡心說是你要我實話實說的。不過她也知道,不能繼續頂嘴,于是只輕輕回複:“抱歉。您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詹和青和周書畫的關系很複雜。
至少在人際關系處理能力是短板的宋怡看來,這相當複雜。
上個禮拜,詹和青一如既往地請周書畫共進晚餐。一來是要送她禮物,二來則是為之前踏青旅行那一次的突發事件賠罪。
法國大餐、樂隊小提琴首席傾情演奏、夜色美景,一切都很順利。
然後,詹和青開車送她回家。他們還沒有确定關系,但在詹和青的心中,他們兩個人完全已經漸入佳境。
在車上,他甚至放了一張迪士尼公主電影的原聲大碟。
等到了周書畫家樓下,他彬彬有禮地為她打開車門。就在這時,周書畫目光微微發亮,溫和如水地笑起來,有些嬌羞地伸出食指指了指樓上,說:“今天,我合租的舍友不在。要不上樓喝杯茶?”
詹和青是一個活了二十多年的成年男性。
他當然知道這句看似簡單的話下面蘊含着什麽深意。
于是,就像大多數男性會控制不住自己做的那樣,他答應了。
但是,在樓梯間裏,他就開始動搖了。
你們還沒确定關系呢!小詹同志,你這是在做什麽?!
這是不正确的行為!
一進門,詹和青就想趕緊回頭,然而,對方速度異乎常人的迅猛。
她立刻就去倒茶。
把茶送出來的時候,周書畫巧笑倩兮,又讓詹和青忍不住動搖——喝了茶走也可以吧?
只是喝茶而已!真的只喝茶!
詹和青拿起杯子,一飲而盡,結果茶水太燙,即便捂住嘴,還是噴了一些到褲子上。
好尴尬。
周書畫連忙拿紙巾來擦,然而,茶水沾濕在大腿上,位置非常微妙。最後她還是讪讪地笑着停手了。
“不如你洗個澡吧?”她提議,“把衣服脫下來,我幫你用吹風機吹幹一下。”
詹和青腦子暈乎乎的,一時間恭敬不如從命,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在淋浴頭下面了。手機、包和衣服都擱在外邊,他赤着身子,感覺劇情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看樣子,今晚的成年人情節,是必須進行下去了。
等洗完澡,詹和青鼓起勇氣走出浴室。
他心裏亂糟糟的,經過長達半個小時的天人交戰,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沖動。
然而,一走出去,周書畫就把吹好的衣服推回給了他。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您趕快穿好衣服回去吧。”周書畫說。
她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帶着淺淺的微笑把他往門外推。
總而言之,到最後,詹和青洗了個澡就回去了。而且,還穿着那條仍然濕乎乎的褲子。
講述完全程,詹和青義憤填膺地握緊拳頭,憤憤不平地說道:“不管怎麽想,都是池招那張迪士尼公主原聲大碟的錯!”
“是嗎?”宋怡抱住手肘,暗自想,這其中的原因,難道不正是她剛才給他扣分的那兩點嗎?
只說他是“遲鈍”,已經足夠給面子了。
“一定是這樣!周小姐肯定誤會了我的音樂欣賞水平。”詹和青罵道,“可惡,難怪池招自己從來不放那張碟!”
因為他不聽原聲專輯啊。他都是買來收藏的。
這些話,宋怡自然不會說出口。她試着安慰他:“或許是周小姐沒想那麽多呢?”
詹和青再次起身,對着無動于衷的宋怡質問:“宋怡,你知道一個女人允許一個非親非故的男人在自己家洗澡意味着什麽嗎?”
“她家熱水器燒了足夠的熱水?”
“NONONO!”詹和青擺擺手,氣宇軒昂地回答,“意味着她信賴這個男人。她相信這個男人不會傷害自己,又或者,換句話說,她允許這個男人‘傷害’自己。”
“……”太複雜了。
“概括一下,就是說他們之間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性,懂了吧?”詹和青說,“沒有交往的話,就可能發展成戀人。”
宋怡仔細想想,竟然覺得詹和青說的有點道理。
“怎麽樣?雖然不絕對,但大部分情況還是說得通吧?”詹和青問,“好了,你說說看,有沒有過陌生男人在你家用過浴室?”
“沒……”下一個字還沒吐出來,宋怡忽然卡住。
好像有這麽一個人。
腦海中浮現的,是池招濕漉漉的頭發,喝水時滾動的喉結,穿衣服時露出的肩膀和鎖骨,以及她給他擦頭發時顫抖的眼睫毛。
看到她表情的改變,詹和青笑出聲來:“看樣子是有了。你要不要考慮跟他發展一下你們的感情啊?”
宋怡猶豫了。
中午池遇來了崇游。
辦公室裏的三人恰好準備去食堂,電梯門打開,正好迎面撞上。池招手疾眼快,下意識就想按關門鍵,結果被宋怡以“不吃飯嗎”制止了。
然後他走出去,故作鎮定地同池遇颔首致意,但剛擦肩而過,立刻逃進洗手間。
“沒完沒了……”最後還是夏凡出馬,在洗手間外邊跟他做了好幾分鐘思想工作,池招才出來。
池遇整個人畏畏縮縮,反而吓得手足無措。卻見池招擺了一下手。
“吃了午飯嗎?”他問。
于是一起拼了一桌。
池遇沒來過崇游的食堂,選餐和取餐都需要宋怡手把手教。好不容易拿到套餐一起坐下,池招與夏凡坐一側,而宋怡跟池遇坐一側。
池招坐在裏側,一開始池遇要坐到他對面時,他艱難地開口問:“宋怡,可以你坐我對面嗎?不然我吃不下去。”
宋怡一怔,順着他的意思調換座位。
四人進餐,都默不作聲。看到池招吃的兒童套餐,池遇忍不住開口:“你還是喜歡吃這些東西啊。 ”
池招沒理會,只點點頭,随後問:“最近沒錢了?”
好幾年間,池遇每回來找池招,都是問他要錢。
池遇想反駁,卻又倍感無力,只能垂下頭去,悶悶地回答:“不是。”
過了一會兒,池遇又開口。“你呢?”他說,“最近過得怎麽樣?”
“唔,”池招喝了一口奶昔回答,“和平常一樣。”
“多虧了宋秘書和夏助理,你總不太會照顧自己,”池遇不動聲色地嘆息,“有人能幫你,大哥和我都會安心的。”
聽到這個問題,池招卻笑了兩聲。他爽朗地說:“大哥不會擔心我的。”
池遇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
既然話題已經涉及到家事,夏凡和宋怡不約而同握住餐盤,相互給着對方眼神,準備找機會起身離席。
然而,就在這時,池遇又問:“談戀愛了嗎?喜歡什麽類型的?”
宋怡的餐盤重新擱回了桌上。
夏凡見她無緣無故留步,只好也坐下了。
池招沒急着回答,用勺子攪亂布丁。他說:“談戀愛沒什麽意思,而且,公司也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對不起,”池遇說,“我只是想跟你說說話。最近我想去見我前妻和孩子,結果被拒絕了。爸媽那邊,你也知道,他們很早就懶得理我了。其實你也不願意見我吧,都是我自作自受。到了這個年紀,發現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
宋怡是頭一次聽說池遇離過婚,夏凡倒是波瀾不驚,看樣子早就知道。
其他人都默不作聲,只有池招将勺子擠進布丁的聲音響起。
池遇接着說下去:“很久沒見了,今天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要是你別像我這樣就好了,至少,談個戀愛什麽的……”
池招忽然擡起調羹,上面盛着一塊光滑的焦糖布丁。他用勺子指着池遇說:“哥,孤單的時候還是去找玩伴吧。家人原來就是那樣,但你離婚了,不是嗎?”
他說:“玩伴的話,這個不行,就再換一個。這樣就好。”
說這些話的時候,池招面無表情,随後,在池遇詫異起來的目光中,他緩緩勾起嘴角。
池招微笑着,把那勺布丁送進池遇因驚訝而張開的嘴裏。
在那一刻,旁觀的宋怡恍惚間産生了一種錯覺。
她好像看到了池招的內心。
除卻維持身體與頭腦運轉的精密零件,那具漂亮得無可挑剔的皮囊下空無一物。
從前,她不是沒有察覺過。池招的心髒是空洞而透明的。
他比誰都純粹,比誰都幹淨。他不冷酷無情,但是卻很難對人坦誠心扉。
假如用游戲難度的等級“EASY”、“NORMAL”和“HARD”來判定,想跟池招發展感情,以上三種都不足以形容其難易程度。
跟池招關系更進一步的難度是“HELL”。
——地獄模式。
這一天下班,宋怡回到公寓時,池遇顯然在門口等她。
距離《acdf》開服還剩幾天,設計部每人每天要趕一張賀圖,她被安排去催稿,不得不在設計部奔波了大半天,結果累得筋疲力盡。
他為她推開樓下的門,宋怡走進去問:“你沒問池崇先生的事。”
“果然還是問不出口!”池遇捂住臉哀嚎,“池招太可怕了!”
“那是你親弟弟哦。”宋怡忍不住回答。
他們倆一起走進樓道,池遇嘆息着說道:“他不笑的時候,我不敢大喘氣。他笑起來,我直接就窒息了。大哥又溫柔脾氣又好,我不論性格能力都是一灘爛泥,怎麽偏偏就小招——”
他忽然想到什麽,不過并未說出口。
宋怡走在前面,察覺到他的停頓。她猜他想說的,大概是池招和他們同父異母這一點。
回到家裏,宋怡總算得以一個人。
她煮了飯,打掃了一下房間,走到床邊時,偶然看見了那天池招在翻的相冊。
說是相冊,其實裏面放的相片并不多。
她拍照的機會不多,小時候的照片有幾張,等上了初高中,除卻學校集體活動和證件照,幾乎就沒再有過新相片。
不過,裏面夾了一些過去的獎狀,三好學生、優秀團員。看到這些,又不禁回想起宋作為和李梅。
宋怡沒再看下去,把它蓋上塞回櫃子裏。
隔日上班,她下樓去設計部,剛進門便發現氣氛奇怪。
周書畫眼睛紅紅,撞開宋怡便往外走。而其他女職員也悶聲不響,在宋怡進門後便一言不發地扭頭工作。
倒是有幾個男員工,走上前拉了拉宋怡道:“宋秘,她們又吵架了。麻煩你去勸勸書畫吧。”
宋怡放下文件轉身,走到洗手間,她看到周書畫正在裏面補妝。
宋怡走進去問:“發生什麽了嗎?”
看到是她,周書畫很是虛弱地搖了搖頭:“沒,都是我不好。”
透過鏡子,可以看到周書畫紅紅的眼眶,很是惹人憐愛。宋怡神情寡淡地走近:“今天的草稿還能交嗎?”
聽她面不改色談起工作,周書畫的頭栽得更低了。
宋怡猜自己說錯話了。她不太懂得如何安慰人,只好生硬地轉移話題說:“官方每天發一張賀圖,又買了一下話題熱搜,順帶請了幾個網絡上影響力大的畫師,現在大家都在宣傳《acdf》。
“你和你的同事都付出了很多,也經歷了很多吧。”
良久,周書畫都沒有出聲。等宋怡準備離開時,她的肩膀忽然抽動起來。
周書畫哭了。
她哭得梨花帶雨,像一場雨後的清晨。目睹她哭泣的宋怡愣了半晌,才想起來要遞紙巾幫忙。
“都是我不好。”周書畫哭哭啼啼,擡起白皙孱弱的手扶住額頭,“我太笨了,根本不知道怎麽跟人相處。”
宋怡把紙巾塞到她手裏:“不會的。我也不知道,但現在也過得挺好啊……”
周書畫又撥浪鼓似的搖起頭來,一頭青絲如柳條般舞動,她閉上眼睛,一顆透明的淚珠滑落:“宋怡,我可以叫你小怡嗎?”
宋怡面色凝重地回答:“你還是不要叫我‘小姨’吧。”
拜這個“怡”字所賜,從小她就沒有昵稱。大學時劉俊叫過她一次“姨姨”,她心情複雜地應了。這就是唯一一次。
“宋怡,”周書畫說,“其實,我只把你一個人當朋友。你跟別人都不一樣。”
話題進展得突飛猛進,宋怡一時反應不過來。
周書畫不容她拒絕地說下去:“所以,有個秘密,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毫無理由的,宋怡萌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她下意識想堵住耳朵,但到底趕不上音速。
周書畫說:“我喜歡上了池總。”
死寂。
宋怡沉默了。她像是一臺運算卡殼的電腦,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周書畫。
周書畫低下頭說:“對不起。我真的喜歡上他了。宋秘書,你也喜歡他吧?”
程序得以繼續運行,宋怡蹙眉,不疾不徐地開口說:“比起這個,周小姐,你是認真的嗎?”
沒在對方臉上看到預想中的表情,周書畫反而有些不安。她反問:“什麽?”
“你喜歡池先生,是指想跟他戀愛、結婚、生子,與他共度一生的那種喜歡嗎?”宋怡問,“你下了這種決心嗎?”
周書畫臉上的眼淚已經幹了,妝容仍舊美麗,她用好聽的聲音回答:“當然。我當然想跟他在一起,想被他愛,雖然還有點早,但我也想嫁進他家成為池太太。”
宋怡倏然遲疑起來。
“那麽,祝周小姐順利。”許久,她這麽說,“收拾完以後請盡快回去吧,大家都很擔心你,今天也還有圖要畫。”
語畢,宋怡轉身就走。她不想平白無故打擊周書畫的積極性,但是,她也不覺得自己是周書畫的朋友。
宋怡不否認,和池招在一起,她也産生過動搖的感覺。但是——
和宋怡覺得周書畫高深莫測一樣,事實上,在周書畫看來,宋怡的行為也是難以預測的。
周書畫楚楚可憐地哭泣一番,又搬出拉近距離的說辭,給她冠上朋友的頭銜,但從頭到尾,宋怡居然紋絲不動。
周書畫無比确定,宋怡和池招的關系非同尋常。這對老板與秘書站在一起時,一種無聲的氣場在肆意朝周遭人瘋狂叫嚣——他們是同伴,是狼狽為奸的上下級,是天生一對。
然而,當她說出“我喜歡池招”後,宋怡卻沒有反應。
與其說沒有反應,倒不如說是太過從容了。好像無比肯定,自己的位置不會被撼動 。
這種餘裕真讓人不舒服。
在那一刻,周書畫做了某個決定。
“宋秘書,”在宋怡踏出洗手間前的瞬間,周書畫再次開口,這一回,她臉上的柔弱一掃而光,“你和池先生關系很好吧?”
宋怡回過頭。
“你知道你不在的時候,大家偶爾也會議論你嗎?”脫下面具的周書畫同樣游刃有餘,“你和池總是情人關系嗎?”
宋怡轉過身來直視她,字句清晰地吐出答複:“不是。”
“說實話,我一開始瞄準了詹副總。他很好,出手大方,對人也溫柔。但是很快,我發現池總更好。”周書畫重重地說下去,“但是,池總身邊只有你一個女人。”
宋怡靜靜地等待她說下去。
女人都有兩張臉,一張是天使,另一張是魔鬼。這句話在周書畫身上可謂體現到了極致。
周書畫微笑着說:上個禮拜,詹副總去我家了。我們沒做。但是,我一不小心,看到了他手機裏和你聊天的記錄。”
驚雷被抛擲到宋怡腦內,她的手不知不覺扣住門把,将洗手間的門關上。
“他的手機有密碼,記錄也删了很多,但是很可惜,我會用的軟件可不只PS。”周書畫笑着說,“你是詹副總,不,是崇名高層、詹和青他父親安插在池總身邊的吧?”
是詹和青從中聯絡,将她安排到池招身邊的。
但是,要說她沒察覺到詹和青是依詹洛指示行事,那絕對是騙人的。
池招的一言一行,宋怡全都如數彙報給了詹和青。
她知道的也不多,并且,詹洛也沒做什麽加害池招的事。所以一直以來,罪惡感并沒有那麽強烈。
“你不想詹副總和池總反目吧?”周書畫的笑容無限擴散,“萬一這件事被池總知道的話,你會被開除不說,池招和詹和青,他們倆,有一個必須離開崇游。”
崇名游戲是池招創造的,詹和青也是不可或缺的成員。
“或者,你有自信,即便如此,池招也離不開你?”周書畫又挑釁道。
沒有。
宋怡不假思索地得出結論。
她只是池招的一個玩伴而已,就像之前的那些被開除的秘書一樣,随時可以換成別人。
而且,池招那麽難相信他人,他對她是有信任的。向崇名總部提供他的情報無異于背叛。即使她不想傷害他,但結果如此。
緘默蔓延開來,嚴寒将她逐漸腐蝕。宋怡平靜地問:“你要怎樣才能清除那些記錄?”
這無邊的地獄。
崇游頂樓的辦公室裏,池招伸了個懶腰起身,他拿起電話,接通隔間說:“宋怡。”
夏凡用肩膀和側臉夾着電話,一邊填着表格一邊回答:“宋秘書今天提前回去了。”
池招若有所思地點頭。他披上外套,轉着車鑰匙下樓,結果在電梯間遇上詹和青與周書畫。
“招,”詹和青急急忙忙的樣子,委托他說,“你能不能幫我送一下周小姐回家?我都答應她了的,結果詹小紅臨時打國際長途來,要我回家給她簽收快遞。”
“哎,不用這麽麻煩的。我自己可以坐公交回去……”話雖這麽說,但電梯門開時,周書畫還是自覺往池招那邊站了站。
池招沒拒絕。
周書畫坐上他那輛薄荷綠的JAGUAR時看了一圈,沒發現什麽女性待過的痕跡。她臉上帶着出水芙蓉般清雅的微笑,荷葉邊連衣裙修身又精致。
池招一邊問一邊擡手習慣性打開車載音樂:“你家住哪?”
大刀!
向!
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周書畫一愣,眨了眨眼睛,望着音樂的出處,又看向池招。
池招按下暫停:“不好意思,你想聽什麽?”
周書畫松了一口氣。她如銀鈴般的笑聲響起來,十分清脆,尤為悅耳。“哎呀,我平常聽的不多,就放池總喜歡的吧。”她說。
池招安靜了一會兒。
他把車載音樂關了。
車裏重新被死寂占領。
還好周書畫尚未回答自己的住址,她說:“嗯——我家住的地方比較偏,可以先送我到附近嗎?然後要走巷子裏,所以比較麻煩……對不起啦。”
她聲音軟綿綿、甜絲絲的,香氣四溢,像水蜜桃餡的糯米團子。
池招應了兩聲。
等費了不少力氣到周書畫家門口,天也漸漸昏沉了。池招給她打開車門,轉身回到駕駛座上說:“那我走了。”
“嗯,”周書畫站在月光下,皮膚白得發光,她擡起手揮了揮,“明天見。”
車窗關到一般,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池招留了半截窗戶,掏出電話,看到屏幕上閃動的“宋怡”二字。
他接通來:“喂。”
電話那頭傳來宋怡一如既往平穩而舒緩的嗓音,不甜也不軟,措辭永遠恪守禮節。她說:“池先生,很抱歉這個時間打擾您。”
“沒事。”池招系上安全帶,“明天多餘的日程能不能壓一下,快開服了,哪有那些功夫跟老爺子們應酬……”
宋怡似乎有些難辦,她難得一見地打斷了他:“那個,好的,請放心,我會轉達給夏助理的。”
周書畫仍笑靥如花地在車邊等候。
池招沒說話,宋怡抓住這短暫的機會。或許是錯覺,她的氣息有些紊亂:“池先生。我有一個問題想問您。假如介意,您可以不回答。請問,如果我不在,您會怎麽辦?”
他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問這個,漫不經心地問:“什麽怎麽辦?”
“……”片刻後,宋怡恢複了原本的冷靜,她說,“對不起……”
池招沒有細想,這時候,他才像背誦固定規則一般給出回答:“換掉……吧。以前都是這樣。”
他聽到電話那頭安靜下來。
随後,宋怡再次開口。
“池先生,”她說,“我想向您提出辭職。”
黃昏漸漸落入低垂的夜幕,周書畫站在車邊靜靜地等待。池招還說了幾句,終于挂斷電話,将手機擱到一邊。
周書畫上前一步,伸出做着透明美甲的手指搭住車窗。“池總,”她問,“今天我舍友不在,要不要上去坐坐?”
車窗忽然繼續上升,她連忙抽回手。池招臉上沒有表情,他打開車載音樂,放下手剎,然後踩下油門。
深沉的暮色與夕陽死死糾纏。
JAGUAR飛馳而去,如少年狂奔的背影,又像一顆空空蕩蕩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誰都逃不過追·妻·火·葬·場!!
又是2合1的一章!詹和青先生在文中的發言對女性沒有冒犯之意,請務必不要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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