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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 池招和宋怡乘着摩天輪在城市上空相互重複了三百來遍的“天外有天”這個詞。
等到落地, 宋怡先一步起身。摩天輪的廂頂不高,她一個踉跄, 失去重心,不小心朝前撲去。
池招立刻起身,擡手攬住了她的身體。
池招身上有他喜歡的幹洗店常用的清新劑香。宋怡靠在他的肩上, 忽然莫名其妙地感慨自己居然正在和一個男人親密接觸。
上一次擁抱的對象可能是劉俊。宋怡記得, 當時她什麽都沒想。但此時此刻,落入池招臂彎的她卻有許多思緒風起雲湧。
男性對于女性來說無疑是不同的物種。
肩膀很寬,手臂很有力, 有喉結,說話時聲音幹幹脆脆的很好聽,笑起來的時候倦懶又漂亮。池招和其他男性又不同。
他是飽含着劇毒毒素的生命體,一旦松懈, 就會被麻痹到身死被吞食而不自知。
“抱歉。”池招先一步道歉,即便他明明只是想阻止她跌倒。
“沒關系。”宋怡撐着扶手站直,她回答說, “是我沒站穩,對不起。”
他們步行去車邊, 結果宋怡發現,池招居然是開着一輛陌生的車過來的。
這輛車不論樣式還是品牌都不是他的取向, 宋怡想都沒想就能猜到是別人的:“您借了別人的車嗎?”
“嗯,策劃部一個小朋友的。”即便是別人的車鑰匙,他也照舊習慣性在指間搖晃, “我接你電話的時候在樓下,懶得上去拿車鑰匙了。”
宋怡沉默了。她問:“您不會是急匆匆趕過來的吧?”所以才會到得那麽快。
“對啊。”沒想到池招毫不猶豫地承認了。
“為什麽呢?也不是工作之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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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招說:“……我以為你哭了。”
他忽然停下腳步,站在混凝土砌成的平地上一動不動。池招回過頭,看向宋怡時,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
宋怡一時晃神,等意識回到身體裏時,她已經再次發問了:“您這是在擔心我嗎?”
夜色中,池招面容間的鋒芒也不知不覺變得很柔和。“當然了,”他回答,“因為是宋怡啊。”
他回過頭去時沉默的側臉令宋怡目不轉睛。
她剛想說什麽,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宋怡去摸腰間,池招卻先一步拿出了手機。他用眼神征得宋怡許可,這才接通。
是陌生的座機號碼。接通以後,穿出來的聲音卻很耳熟。
“池總!”那頭吳秋秋的喊聲震耳欲聾,“詹副總現在靠在我膝蓋上,我要把他送到哪去啊?”
池招眉頭一皺,感覺事情并不簡單:“這個點了,你剛才說他在哪?”
按照詹和青的一般作息來說,這種時候,他理應當已經做過運動,喝了一杯熱豆漿,然後躺在床上看《參考消息》的電子版報紙了。
這男的在搞什麽?
宋怡感覺到不對勁,立刻快步走上前來。池招朝她擡手,示意沒關系,他問:“他和你爸拼酒拼倒了?”
要知道,詹和青也是征戰過諸多應酬沙場的崇游副總。為了不讓別人在生意上占自家便宜,他的酒量很好。
上次看到他喝醉的樣子,還是詹小紅碩士畢業的時候,他在慶祝的晚宴上哭哭啼啼。而灌醉他的罪魁禍首——他的親爸詹洛先生神清氣爽,轉頭還去俱樂部打臺球。
總而言之,池招從吳秋秋那裏問了一遍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情況就是詹和青去他們家吃飯,吳秋秋她爸一時間太過高興,跟詹和青多喝了點。
雖然沒問“他怎麽就睡到你膝蓋上了”,但池招拿開電話時還是納悶了一會兒。
他讓吳秋秋在家等着,他和宋怡去他們家接詹和青。
但是,顯然,吳秋秋并不只打電話給了池招。
因為他們到達吳秋秋家小區附近時,眼睜睜看着一輛桃粉色的五門mini橫沖直撞碾壓而過。
池招踩了剎車,停在原地沒急着再走。宋怡之前坐過一次詹妮的車,不得不說,她這輛不吝惜60周年限量版顏色DIY過的座駕太顯眼了。
池招決定等一會兒再進去。
兩人坐在黑夜裏不熟悉的車上,不說話難免會尴尬。宋怡先開口的,她問:“開自動擋習慣嗎?”
“唔,”池招點頭,“沒什麽特別的。”他幾輛跑車都是特意從國外買來的手動擋性能車,顯而易見是有這樣的愛好。
宋怡也不再問了,池招卻忽然說:“宋怡。”
“在的。”
“今晚發生什麽事了嗎?”池招在收回手,紋絲不動地望着方向盤。
她不會一個人去游樂園的。
宋怡露出靜默的微笑:“沒有什麽事。”
“宋怡,”他又說,“偶爾依賴我一點。”
他的話像往日上司給下屬指令般不留餘地。
“能擺平的事,我都會幫你解決的。”池招說着閡上眼皮,任由夜晚的黑影将他覆蓋。
回去以後,宋怡仍舊惶惶不安,沉浸在池招的這句話裏難以自拔。
她隐隐約約能察覺到這是獨屬于池招的關心。
毫不誇張地說,她感到很榮幸。
但問題是,他究竟是站在哪種位置給出這種關切的?
宋怡懷疑自己在貪心,她躺在床上直到天明,睜開眼睛時感覺自己仿佛徹夜未眠,肩頸酸痛,給奶奶煮早餐時氣壓也異常低落。
奶奶倒是在社交舞教室受到很多老先生歡迎,推拒了不少禮物不說,聽說甚至還有孤身的老爺爺給她寫情詩。
“我雖然不喜歡你媽,但她的确長得挺好。宋怡你在長相上可以說是集合了我們兩輩人的優點,”奶奶一邊喝粥一邊說,“怎麽就還沒找到男朋友呢?”
宋怡漫不經心吃着醬菜,停滞了幾秒鐘後低頭。她回答說:“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前一天晚上。
詹小紅沒有去過吳秋秋家那一帶,險些急得跟電子地圖人工導航對罵起來。在她百折不撓終于找對路抵達他們家樓下接到詹和青時,她真的很想當場給詹和青兩個嘴巴子。
“怎麽喝這麽多!沉死了!”她一邊嫌棄地說着一邊把詹和青塞到副駕駛座上,“要吐的話記得跟我說。”
再扭頭,詹妮看到吳秋秋像倉鼠般發亮的眼神。
“……今天打擾你們了。”詹妮說道。
“不會!”吳秋秋說,“原來你就是詹副總的妹妹啊!第一次見你就想說了,你真的好漂亮!”
被誇獎外貌的女人有點飄飄然,贊美的話聽多少都不夠。詹妮擠出一個笑容,她說:“謝謝。我哥上次擔心你誤會,急得團團轉呢。今天你們把誤會都解開了吧?”
“嗯!”吳秋秋重重地點了點頭,想到什麽時,她的臉又飛快地紅起來。
“你們……”詹妮歪着臉打量吳秋秋越栽越低的頭,“該不會确定關系了?”
吳秋秋雖然沒吱聲,但是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也好,是你的話,應該不至于欺負他。”詹妮說,“你要堅持久一點哦,我看好你,別讓我失望。”
說着她便坐上車,發動以後揚長而去。
詹和青正陷在昏沉的睡夢中,車輪踩過一片起伏的階梯時,酒精與夢境作祟,他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我真的很開心。”
詹妮瞥了他一眼。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目視前方。紅綠燈仍在工作,在某個十字路口停下時,詹妮驟然自言自語般地發出聲音。
“哥,”她說,“你會結婚嗎?”
詹和青沒有醒來,因此也無法回答。
“你會變得很幸福吧?”詹妮說,“跟別人一起吃晚飯,然後把爸爸、媽媽還有我的事都丢掉。”
車裏只有她一個人在說話。詹妮握着方向盤,視野裏的交通燈發出燦爛的光。
她終于眼眶酸澀,迫不得已擡起眼睛。
“哥,”她說,“我永遠支持你,加油吧。”
綠燈亮起,就在車繼續朝前行駛時,副駕駛座上的男人再一次夢呓:“小紅,吃晚飯了。”
幾周以後,詹和青鄭重其事宣布:“與嗚啾啾小姐約會事項研讨會正式開始。”
“你想耍寶我無所謂,”池招敲打着鍵盤說,“不要在我辦公室搞。”
此情此景過于熟悉,抱着掃描稿件經過的宋怡也目不斜視忙碌着說:“我們還在工作。您要喝點什麽嗎?可以回辦公室去副總您自己的助理幫忙準備。”
這一次夏凡正為采訪稿忙得焦頭爛額,無暇解圍。詹和青只能抱怨着站起身來:“你們最近在忙什麽啊?”
“日程還挺多的,半個小時以後就有雜志的人過來。”宋怡露出除了客氣以外沒有其他意味的微笑,“請您務必盡早回去。”
被下逐客令的詹和青最終還是出去了。
他回到辦公室,詹小紅正扒開他的百葉窗看他隔間裏工作的助理:“新來的?挺帥的,給我他電話號碼。”
“別了吧,到時候你甩人我又要換新助理。”對妹妹作風習以為常的詹和青兀自坐下。
詹小紅及時作罷,轉身低着頭不動聲色道:“前些天,宋怡問了我高潔的事。”
詹和青動作一頓,不過并沒怎麽驚慌。
“那女的真惡心啊。”說着,詹妮撇過頭去看向架子上的擺設,“我很少這麽讨厭一個人。怎麽說呢,她做什麽都過度用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那種努力的時候,總感覺跟宋怡有點像。”
詹和青擡起頭,他眼睛裏閃爍着冰冷而刺人的寒光,略作思索後,他開口:“是有點。”
雖然大多地方都截然不同,但高潔與宋怡的确有着一些共同之處。
“不過還是不同吧。”詹和青安撫道。
“嗯。”詹妮說,“畢竟我不讨厭宋怡。”
與此同時的總裁辦公室裏,宋怡看了一眼日程表。是時尚雜志。雖說關注的是時裝、化妝品一類的內容,但似乎因為《acdf》等游戲的熱潮,崇游也被列入了時興話題範圍內。
電話鈴響,前臺告知“對方說臨時換了執行主編親自過來”。宋怡給出回應,與夏凡打招呼以後走到電梯口迎接對方。
電梯門開。
人如其名。
她穿這一身一塵不染的白色套裝,短發卷曲過後垂在頸側,臉上帶着标致而不容侵犯的微笑。高雅、潔淨,來者給人以這樣的印象。
“您好,我是《NNI》A版的執行主編。”朝宋怡颔首時,她自我介紹道,“我叫高潔。”
這個名字像一支利箭,在一剎那刺入宋怡厚如城牆的防備之中。
沒有與她多話,高潔徑自邁開步子走向走廊盡頭的那扇門。
進去時她的笑容愈發熱烈。池招正低着頭在座位上翻看一本日文原版的漫畫,聽到細跟高跟鞋踩踏地面的聲響擡頭。
高潔從白色的手提包裏掏出一個紙盒,不緊不慢朝他桌前放去:“小招,好久不見。這是我個人給你帶的禮物,《星之卡比》應援中抽取十人販賣的玩偶特典。”
她很了解池招的喜好。
不僅是宋怡,就連一旁的夏凡都不由得一怔,身為助理,他忍不住一如既往地朝同僚抛去眼神。
然而,與往日不同,今天的宋怡沒能及時給他回應。
她也不知為何,總是健步如飛的雙腿居然有些許疲軟,胸口有什麽堵塞到了嗓子眼。
她看到池招擡起頭來。
他極為緩慢地展露笑臉,就如同平日所做的那樣。
池招起身,朝對面的高潔伸出手。他的笑臉好看得令人目眩神迷。
高潔沉穩的雙眼中也似乎泛起漣漪,她握住他的手。
池招說:“我們認識嗎?”
作者有話要說: 說起來60周年mini開賣了嗎(有時候懶得考據的懶惰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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