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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娘說着說着眼裏帶起幾分感激,擡頭望向四寶,四寶猜她是感激她方才幫忙解圍,于是沖她笑了笑,笑完才反應過來自己戴着面紗,于是先點頭再是搖頭:“多謝美意,不過我這毛病是天生的,原來藥油也沒少擦,只是一直不見好。”她對秀娘雖然頗為同情,但是該留的心眼卻不會少,更不可能平白無故用外人給的東西

秀娘低頭笑笑,再不多說什麽了。

其他的幾位夫人小姐都自矜身份,看着秀娘是個不大受重視的妾,自也不會主動跟她說話,四寶作為主家當然被團團招待好,難免跟秀娘多說了幾句,越說越覺着一朵鮮花插在了木世子那顆牛糞上。

秀娘不光擅長歌舞詞曲,吟詩作對,女紅下廚也樣樣來得,原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後來落了難才輾轉流落到木世子手裏,她雖然才藝出衆,相貌極美,卻并不好強,天生帶了股水鄉女子那樣溫柔如水的味道,便是表達自己的意見的時候,開頭總是‘似乎是’,末了也不忘加一句‘您覺着呢?’,這樣好脾性的人到哪裏都不會惹人厭的。

這時候宴席已經擺開,四寶還特地命人請了戲班子唱戲,來用膳的夫人倒是都頗為滿意,連帶着對四寶的小瞧之心也收了幾分,道謝之後開始悶頭吃菜說笑。

四寶趁着衆人不注意的功夫,忍不住問了秀娘一句:“秀姨娘…方才木世子那般待你,你就不生氣嗎?”

秀娘先是怔了怔,很自然地放下筷子,想了想才柔聲道;“世子他平時待我很好的,只是他脾氣陰晴不定,有時候難琢磨了些,不過只要順着他,出不了什麽大岔子。男人嗎,在外頭總有不順心的時候。”

這三觀四寶簡直不敢茍同,她沒忍住,脫口問道;“他待你哪裏好了?”

秀娘垂眸,聲音溫柔依舊:“原來我在一邊起舞的時候,他就會在旁邊彈琴,心情好了還會為我作畫,我有什麽喜歡的東西,他都會買給我,世子對我…”她長睫顫了顫,臉頰微紅,幾分羞赧:“當是有情義的。”

這關系怎麽看都不正常,木世子明擺着拿她當個玩物看,高興了時候便哄一哄,不高興了随手丢開…四寶莫名地想到陸缜和自己,心頭不覺一寒,只能默默地在心裏給自己打氣,陸缜才不像那個什麽勞什子世子,好色又仇女。

秀娘雖然溫柔依舊,但四寶對她的三觀實在是不敢茍同,略說了幾句盡到了禮數就不再多言了。

那邊洪秀耳朵尖,聽幾個夫人悄悄議論四寶長相,不由得暗暗翻了個白眼,啪地一聲擱下筷子就要發作,他正欲下場撕逼,四寶就把他一把拉住:“你耳環歪了。”

洪秀注意力被轉移,緊張道:“哪裏歪了,你幫我重新戴戴?”

四寶怕鬧起來不好看,随意找了個借口罷了,聞言把他耳朵上樣式繁複卻有些歪斜的黃金流蘇耳飾摘下來給他重新戴好,沒成想洪秀有話想跟她說,下意識地一偏頭,耳墜上的金環就把四寶的薄紗直接給勾了下來。

好幾個夫人聽到動靜轉了過來,只看了一眼,這眼睛就再也挪不開了。

洪秀雖說挺想打臉那幫蠢貨的,但卻沒想真讓四寶露臉,見狀吓了一跳,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塊皺巴巴的絹布來:“我這兒還有一塊備用的,你先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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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寶看着那皺巴巴的絹子,臉上寫滿了拒絕,她猶豫了下,反正臉已經露了,還不如大方點,沖着驚愕的衆位笑了笑:“讓諸位見笑了。”

美人不論性別,到哪裏都能讓人賞心悅目,衆人驚豔完了之後回過神來,暗忖也不知道哪個矬人傳的謠言,硬是把好端端的一位貌若天仙的小美人說成了夜叉,忒缺德了。也有的在想這麽個國色天香的美人跟了位太監,真真是糟蹋了。

衆人一時都被顏值攪的胡思亂想,倒是秀娘在一邊安安靜靜地欣賞了會兒,輕聲贊道:“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說的想必就是提督夫人這樣的美人了。”

四寶一直相當自戀地認為自己是個大美人,不過自誇和別人誇當然不一樣,她聞言也笑道:“秀姨娘謬贊了,只是我生長在北地,與諸位夫人相貌迥異,你們乍一看瞧着新奇亮眼罷了,只怕過幾日再看我就要覺着平平了。”

人長的好幹什麽事都能加成,諸位夫人掩嘴笑了幾聲,心裏對四寶的印象分又拔高了幾個檔次。

說謊的壞處就是得不停地圓下去,四寶為了圓那個不戴面紗臉上要長疹子的謊,跟衆人說完話回屋又換了一塊面紗才出來。

秀娘一直低着頭,微微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好容易熬到衆人宴散,木起笙看起來心情還不錯,已經把剛來時秀娘鬧的那茬給忘了,回府之後正要找新納的兩個美姬尋歡作樂,秀娘突然低聲道:“今天提督夫人的面紗不留神滑落,妾僥幸一睹了夫人的真容。”

任何跟女人有關的話題都能引起木起笙的興趣,他駐了足,饒有興致地轉過身擡了擡眼:“哦?”他想了想又笑問道:“聽說提督夫人奇醜無比,形如夜叉,可是真的?”

秀娘輕輕搖頭,聲音輕柔依舊:“并非如此,提督夫人容貌之美,筆墨難繪,堪稱國色了,就是比您新收的那幾個…”

木起笙含笑接口:“不分伯仲?”

秀娘掩嘴笑了笑,目光微閃:“她們跟提督夫人一比,豈止是雲泥之別?夫人不光相貌好,肌膚風情也遠非庸脂俗粉可比。”

木起笙聽完就有些坐不住了,他雙眼發亮,雙手也因為興奮在袖籠裏攥緊了,恨不能重新跑到陸缜家裏一窺他夫人的真容。

他興奮之餘又有些狐疑:“你說的可當真?”

秀娘垂頭,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妾原也自負貌美,卻生生讓提督夫人比成了土雞瓦狗,方才知道人外有人。您若是不信,回頭找個機會瞧一眼就罷了。”

木起笙聽完不疑有他,心裏卻不覺更為興奮,他是個很怪誕的人,一邊兒看不起女人打壓女人,一邊對于美女又有股病态的偏執,只要被他瞧上的女子,就是想方設法也要弄回家裏嘗個鮮兒。

木起笙雙目因為興奮泛起紅光,看向秀娘的目光也格外溫柔,秀娘輕輕推了他一把,柔聲道:“您不是要去夏姬哪裏嗎?快去吧,別讓她等着了。”

秀娘原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後來家中落難才流落出來被人競價拍賣,她本來是被別人帶走的,不過被他一眼相中強搶了過來,這麽多年他身邊人來來去去,只有秀娘是跟的最久的一個,這與她的貼心懂事絕對分不開。

木起笙念及此處,心裏也不由得生出些許柔情來,攬住秀娘的腰:“爺哪兒也不去,你還不緊着伺候?”

秀娘垂眸,掩住眼底近乎瘋狂的詭谲波光,再擡頭看他時,又是滿眼病态般的依戀。

……

四寶送走客人之後忍不住捶了捶腰,對陸缜抱怨道:“你這一天到晚應酬還真不少,平時在京裏也不見你有這麽多客人吶。”

陸缜看着精神倒還不錯,只是玉面被酒氣熏蒸的微微泛紅,端起茶盞來啜了口壓了壓酒氣:“京裏攏共就那麽些人,對彼此行事秉性多少都有些了解,用不着請客試探深淺,我初來乍到,他們一不知我為何而來,二不知我的脾氣秉性,自然要過來打探一二。”

四寶又伸手揉了揉後脖子:“那你的事兒可真不少啊。”

陸缜撥開她的手幫她輕輕按着腰:“你也辛苦了。”

四寶小聲說了句:“沒關系,反正是為了你的正事,我,我樂意辛苦點。”

陸缜雙目像是瞬間被點燃了一般璀璨漂亮,直視着她:“你說什麽?”

四寶紅了臉,低着頭當鴕鳥,死活不肯往下說了。

她現在的心情很複雜,既想讓陸缜知道她喜歡他的心思,同時又不想知道她有多麽想要靠近他,想要獨占他,所謂‘心有千千結’,大抵就是這種感受了。

陸缜摸了摸她有些發燙的耳朵:“你羞什麽?”

四寶一把撥開他的手,故作不耐煩地道:“随口一句而已,你摳什麽字眼啊,我是你政敵咩?”

陸缜用力捏了捏她的耳珠,笑嗔:“吊人胃口的小壞蛋。”

四寶臉上更紅,目光左右晃着定到了他腰上佩着的那塊比目佩上,突然想起兩人早上買的東西來,疑惑道:“你早上買的究竟是什麽玩意啊?”

陸缜看來是要把關子徹底賣到底了,只看着她笑而不語:“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四寶表情詭異地看着他:“聽你說我怎麽覺着不像什麽好東西呢,我真的會知道?”

陸缜啜了口茶含笑道;“我會手把手教你學會的。”

四寶:“…”完全沒有興趣知道了怎麽破!

早上逛了一上午,下午還得打起精神應付官場中人,兩人都十分乏了,四寶伸手要拆發髻,沒想到拔了半天的釵子居然拔不出來,挫敗道:“洪秀梳的這是什麽頭啊,也太緊了點。”

陸缜見她頭皮勒的死緊,想硬拔珠釵卻拔不下來,頭發都被她拽掉了幾根,頓覺心疼,他伸手按住她的手;“別瞎折騰了,早晚你這一把頭發要給你全拽掉。”

四寶讪讪地收回手,嘴上卻不服輸:“我頭發多,掉幾根也不怕!”

陸缜輕手輕腳地幫她拔下釵子,卸下珠花,一頭青絲流瀉下來,他愛不釋手地撫着她還帶着桂花香氣的柔細長發,随意笑問道:“我記着小太監才入宮的話,一般都會被派去伺候些位份低的妃嫔,你這樣的,定然是沒有伺候過妃嫔梳妝打扮的。”

提起這個四寶頗為郁郁:“誰說沒有?我原來服侍過一個選侍,她一開始也讓我幫她梳頭呢,後來見我實在學不會,打罵了幾句才換了人。”

她說的輕描淡寫,陸缜卻格外心疼,手指輕輕卷着她的青絲,幹脆按住她的肩頭,讓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自己膝上:“她現在還在嗎?”

四寶撇了撇嘴,開始有點別扭,調整了一下姿勢就安安生生枕在他腿上了:“不記得了,後來我想法調入內官監當差,聽說她後來好像得罪了一個位份稍高的妃嫔,被人算計死了。”

她擡眼看着陸缜廣袖上繡的山水紋,聲音有些悵然:“我小時候要是不想做什麽,就故意搗亂假裝做不好,我老媽…我娘實在看不下去,就讓我站在一邊她來幫我收拾,後來進了宮我才知道,這點小聰明也只能在親近的人跟前耍耍罷了。”

她邊說邊胡思亂想,要是哪年能穿回去就好了,唔…不過到時候得想法帶上陸缜。她想完也覺着自己的想法可笑,投胎是單程票,也不可能再有回去的機會了。

他手指撫過她肩頭:“你以後不想做什麽,不用耍小聰明,只管告訴我便是了,只要你不願意的,我絕不會逼着你做。”

四寶像是一直被撸毛的貓一樣,眼神都有些困頓了,唇邊溢出舒适的輕哼,嘴上含含糊糊:“你…”

後面兩個字陸缜沒聽清,只隐約聽得‘真好’,也不敢确定自己聽到的是不是真的。

四寶本來快睡着了,沒想到一縷頭發被吹到鼻尖,搔的她打了個噴嚏,一下子撐起身子驚醒了,腦袋還撞到陸缜下巴上。

陸缜先沒管自己的下巴,仔細看過她額頭沒事之後才伸手揉了揉,無奈嘆道:“你這冒失毛糙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

四寶似乎還沒完全清醒過來,語調嬌憨似在跟他撒嬌:“你那心眼多的都能當漏勺了,心思密的堪比面粉,我要是再跟你一樣,日子幹脆別過了,一粗一細才互補嗎,對不對?”

陸缜怔了怔,覺得心肝都被問的酥麻起來。四寶沒過一會兒眼神就清醒了,他再沒這待遇,見她皺着眉撥弄着一頭微微蓬亂的頭發,他見她笨手笨腳的,忍不住伸手道:“我來吧。”

四寶表情詭異地把犀角梳子遞給他,他動作很快地幫她梳了個蓬松烏亮的麻花辮,她對着鏡子左右照了照,突然嘆了聲:“陸缜,你老實告訴我。”

陸缜挑眉問道:“什麽?”

四寶道:“你們東廠是不是看誰更像女人才收誰?”

柳秉筆和洪秀那種美妝達人就不說了,陸缜身為廠公也是盤發描眉樣樣精通,就來看起來最鋼鐵直的成安都能随口報出十幾種上等胭脂水粉的名字。而她,一個正兒八經的女人,被這群神人活生生襯托成了一個直男!!難道這就是陸缜一直不讓她跟東廠有牽連的原因?!

陸缜:“…”

他本來想反駁的,但是一時竟找不出理由來,罕見地靜默了半晌才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四寶默默地瞅着他,怎麽覺着這話那麽沒有底氣呢?

兩人東拉西扯了幾句就到了晚上,四寶抽空溫了幾遍書才洗洗睡下,兩人這些日子基本都睡一個被窩,她見陸缜手裏捧着書本子正在認真看,睡在他身邊随口問了句:“你看什麽呢?”

陸缜把書本內容亮給她,四寶看了眼臉就紅了,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成天看這個小心走火。”

自打上回四寶誤吃春藥,他被折騰得半個時辰不得入巷,迫不得已在外洩了身之後,他就開始準備苦練技藝,研習各種道具春宮,為了以後做準備,等到兩人真正要成事的時候才不會發生上回那種…囧事。

于是他聽完只淡淡地挑了下眉頭:“有你在。”

四寶拍了拍他的手:“我要睡了,你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吧。”

陸缜溫柔笑道:“你睡吧。”

他答應的這麽痛快,四寶反而狐疑了起來,就聽他又道:“你自去睡,把你的肉體借我一用便可。”

四寶:“…”

他一手已經探了過來,折騰了許久之後,四寶大腿內側都被磨的生疼,恨不得讓搖着他的肩膀他要上趕緊上,省的搞這些花樣折騰人吶!

弄完之後她沉沉地睡了過去,沒想到半夜肚子卻突然發脹起來,她輕輕哎呦了聲,陸缜一下被驚醒了,挑亮了燭火問她:“你怎麽了?”難道他晚上太發興,不留神傷了她?

四寶本來睡的迷迷糊糊,醒來之後覺着肚子沒那麽痛了,面露迷茫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下午太累了?”

陸缜道:“我去叫太醫來。”

四寶嫌麻煩,一把扯住他:“不用,我躺一會兒就好,現在已經不難受了。”

陸缜見她氣色不錯,這才放下心來,兩人又睡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就又收到一份請柬,這回卻是盤踞在江南的陳姓世家送來的,看樣子陳氏的面子不小,除了陸缜之外,好多盤踞在江南的世家都被請了去——當然這個陳家和京裏那個被他整垮臺的陳家沒有半分幹系。

四寶随意看了眼赴宴日期:“既然是五天後才擺宴,為什麽這麽早就送來了?”她翻了眼賓客名單,見淮安沈家的人赫然在上面,不覺訝異:“淮安沈家?”

陸缜輕輕嗤了聲:“這幫世家自稱詩書傳家,專愛講究虛禮,提前好幾天請客,好讓賓主彼此都有準備。”他又颔首道:“淮安沈家在十年前已經舉家搬到江南了,不過混的也不是很如意,在南邊至多算是個二流世家。”

四寶搖頭道:“不過即使如此,也不是沈夙孑然一身能夠對付的了的。”

淮安沈家說到底只是和沈夙有龃龉,四寶随口問一句便罷了,只是聽他說什麽詩書傳家心又提了起來:“規矩那麽大?我還是不去了吧,要是得罪人就不好了。”

陸缜本來并不一定要她去,不過聽她這話卻非要把她帶去了:“也只有這群人才會死抱着千百年前的舊禮不放,你去了只管敞開了吃喝,看哪個不開眼的敢多一句嘴。”

雖然他一副笑傲王侯的架勢,真到了赴宴那天四寶還是難免緊張,每個坐席都放好了蟹八件,每人面前都放了好幾只螃蟹,她頓時傻眼了。

這個季節吃螃蟹其實挺正常的,但是她一般都是拿筷子撬開直接吃,哪裏會有這幫人這麽講究?這幫世家偏偏喜歡在細節處瞎講究,他們宴客的時候喜歡從細處觀察客人,說是能從飲食看出一個人的出身,更有刁鑽的專愛用這些繁禮刁難人,可是仔細想想,看出一個人的出身又能怎地?遇到位高權重的,哪怕是泥腿子出身呢,還不得乖乖管人叫爸爸。

四寶一邊皺眉看着螃蟹一邊腹诽,陸缜正在和人說話,她不方便插嘴詢問,一口不吃更是引人注目,只好悄咪咪學着旁人拆蟹的動作,自己小心拆了起來,雖然極力模仿着旁人的動作,但剪蟹腿兒的時候難免有些笨拙,旁邊人的眼睛跟探照燈似的掃了過來。

四寶只好費勁地繼續跟螃蟹較勁,好容易挑出一塊蟹肉,感動的差點沒流下眼淚,蘸了醋正要撩起面紗放進嘴裏,就聽旁邊輕輕一聲嗤笑:“提督夫人,那蟹臍是不能吃的,難道你不知道嗎?”說完又手指又輕輕一點:“你這剪子也用錯地方了。”

四寶擡頭去看,就是那個跟她死活看不對眼的馮姑娘正在掩嘴笑,狀極無辜。

若真是想提醒,在她犯錯之前說一句便可以了,這般明擺着是瞧她笑話,話音一落,桌上大半的人都用瞧熱鬧的目光看過來,其實這些人甚至包括馮姑娘自己,用蟹八件的時候都未必多麽熟練,不過看見個更不行的,心裏難免生出些優越感和看笑話的心态。

四寶自己倒是不覺着有什麽,主要怕陸缜連帶着被人取笑,一怒之下差點把螃蟹甩在馮姑娘臉上。

陸缜目光淡漠地掠過一圈,讓原本樂得的衆人不敢再擡頭,馮姑娘的臉都吓得白了白,肩頭微顫。

他緩緩收回目光,碰也不碰那蟹八件,直接用筷子撬開蟹殼,不管什麽蟹腮蟹胃蟹心,能吃不能吃,一并擱在姜醋裏随意沾了沾,又慢慢吃了,修長漂亮的手上都濺了不少汁水,就連精致的袖口都濺了幾滴。

他吃完之後轉而向陳家家主道謝,一派溫雅:“陽澄湖進來的上等母螃蟹最是鮮美,勞家主費心了。”

見到陸缜這般打臉做派,陳家家主只能勉強笑了笑,皺眉看了眼馮姑娘,暗恨她多嘴多事害他難做。

他略一躊躇,幹脆把蟹八件也扔到一邊,用筷子撬螃蟹吃,朗聲笑道:“今日諸位賞臉前來,已經使我們陳家蓬荜生輝了,旁的事務必進行,吃喝更是不必拘着自己,率性而為便可。”

整個席面上陸缜和他一個身份最高一個輩分最大,兩人都做了表率,衆人哪裏還敢碰這蟹八件,一個個都用筷子開始撬螃蟹吃,笨手笨腳的樣子還不如四寶剛才,這下子誰也不敢再笑話誰了。

四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給自己倒了盞黃酒慢慢品了,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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