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癡人說夢（2）

對于龍崎櫻乃，大部分人都會說：“她是個溫柔的女孩子。”

但有時候，她很讨厭自己這種性格，因為溫柔這個形容詞總與善解人意聯系在一起，而太了解他人的感受也就意味着，龍崎櫻乃總在扮演一個被需要的角色，而不是她自己。

——雖然平凡如她，并不清楚自己是怎樣的存在。

在安達翔太以“櫻乃應該會喜歡”的理由約她到咖啡廳的時候，龍崎櫻乃一瞬間就察覺到了，這名異性正在對自己釋放某種訊息，與求偶、荷爾蒙、性吸引有關。

但她不會因為有出色的異性表示好感而開心，只會感到坐立不安，連甜膩的可可都拯救不了這種惶恐感。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開始害怕別人的善意和喜歡。

因為那不值得，往一個已經碎掉的杯子裏灌水，多麽浪費。

龍崎櫻乃在和安達翔太打了半天太極後，最終決定拼着被人說“自作多情”的可能性，也不打算浪費一個人寶貴的心意：“安達同學，我并沒有在大學期間談戀愛的打算。”雖然大學之後也不會談。

安達翔太聽聞此言，笑了起來。

那笑聲未免誇張，讓龍崎櫻乃頓時想把自己埋進可可淹死。

安達翔太眼淚都飙了出來：“哈哈、哈櫻乃是第一個，在第一次約會就直接拒絕我的人呢。”

龍崎櫻乃的臉紅得快燒開了。

安達翔太咳嗽了一下，好歹恢複了往日那種游刃有餘的紳士模樣，微笑道：“櫻乃知道約會文化嗎？”

龍崎櫻乃搖頭。

安達翔太笑了笑：“我大一出去交換了一年，發現在西方社會裏有約會文化，男女約會時只要沒有彼此确定‘我愛你’‘我喜歡你’，那麽就還是在dating，不是男女朋友，而是在考察對方是不是适合做我的伴侶。”

“然後dating到什麽時候呢，我想獨占你，你也想獨占我，想要共同度過餘生，那麽才能算是戀愛，”他說話是少年人裏少見的沉穩，語氣裏帶着徐徐誘導的意味：“只有這樣的相處之後，所做的決定才是負責的，而不是說，我必須喜歡你，你必須喜歡我，我們才能約會，這不是對感情認真，相反，我認為只是在賭博。”

Advertisement

龍崎櫻乃沉默了下，說道：“是的，這很好。”

安達翔太挑眉：“只是不适合你？”

龍崎櫻乃搖頭：“不，”少女酒紅色的瞳孔直視眼前的男生，平靜地發出詢問，“但就算是dating，會選擇的對象也肯定是有理由的吧，那麽安達君為什麽會選擇我呢？”

安達翔太愣了愣，沒想到被反問了，反倒有些開心：“因為櫻乃和我很像啊。”

他仿佛只是在說一個有趣的事情一樣，愉快道：“都在妄求求而不得的東西。”

這話語實在刺耳，龍崎櫻乃一動不動看着少年的嘴唇上下扇動，吐露的話語卻如同寒刀：“我高中也是青學的喲，有看過櫻乃的那篇情書。”

寒意順着脊背湧上大腦，龍崎櫻乃卻冷靜下來了，面無表情道：“那又怎樣，估計我們這一屆，十個青學學生裏有八個都看過那篇情書。”

可笑又糟糕的蹩腳情書像是個笑話一樣，被人張貼在報告欄上，任來往的學生嬉笑打量。

無論她撕多少次，都總會有新的紙張烙印上原本只可能出現在她日記裏的話語，再度出現在報告欄上。

直到她再也不寫日記為止。

直到她開始和越前龍馬保持距離為止。

龍崎櫻乃的所有愛慕，被赤.裸裸剖開展示在大庭廣衆之下，唯一能覺得慶幸的大概是，那個人沒把龍馬君的存在暴露出來。

所以，衆人皆知她求而不得，但會殃及龍馬君身上的流言蜚語畢竟只是猜測，只要她閉上嘴不肯說，就不會讓他也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安達翔太收起那副虛僞的笑容，打量着眼前這個姑娘，像在引誘着什麽：“你不想報複回去？”

龍崎櫻乃看着杯中的可可，非常冷靜道：“安達君，想要報複他的是你吧。”

她突然想起來了，混沌的歲月裏，跟在川上富江身後肥胖的少年嬉笑着把她的網球拍扔進垃圾桶裏。

啊，對了，那人的确是姓安達的樣子。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當年的走狗現在想要反咬主人，但她毫無興趣，反正川上富江奇特的魅力除了引來大批的追随者之外，還有不少神經病。

安達翔太驚訝道：“哎哎，真難得，你還記得我。”

龍崎櫻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把手裏的飲料潑到對面的人身上，那段糟糕的歲月裏留在她記憶裏的人越來越少，因為人為了自保總是試圖想一些美好的事情。

她冷靜地想道，你看，她現在已經可以對着那個人的追随者，非常冷靜。

——而不是大聲尖叫。

安達翔太徹底收起了那副紳士樣，骨子裏的惡劣一展無遺：“哎呀，我都瘦了這麽多，龍崎姑娘還認得出啊。”

他撩了撩自己的頭發：“也對，當年每天貼情書的我也算和你很有緣分……”

龍崎櫻乃直接站起來，把剩下的可可倒在他頭上。

她看着黑色的液體毀了那張虛僞的笑臉，心裏只有滿滿的惡心。

安達翔太抹了下臉，倒沒生氣，還特別惬意道：“喂，說真的，龍崎姑娘，要不要考慮和我一起報複我們親愛的富江大人呀，我手上可有他的不少黑料。”

龍崎櫻乃拿起自己的書，朝他笑了笑，一如既往溫柔體貼：“別惡心人了，你想狗咬狗，就自己去。”別想拿她當炮灰。

安達翔太難得被噎到，緩了一下才說道：“櫻乃醬現在的心理好黑暗了，萬一我真的是想替你讨回公道呢？”

當年紮着雙股辮的少女，現在變成了及肩長發，任由微風拂起發絲，頭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因為我有自知之明。”

會站在她身旁的，永遠只有那個人。

一出咖啡廳，朋香的電話就來了：“喂喂，櫻乃，今天晚上要不要去聯誼啊？”

她皺起眉，剛才的談話引起的不适還未消去，胃部上騰的惡心感讓她對那種毫無意義的聯誼會下意識排斥：“不好意思啊，朋香，我今晚有報告要趕。”

朋香大呼小叫道：“拜托，你是打算把你那篇報告寫成世界名著嗎，下個星期才交，需要這麽認真嗎？”

龍崎櫻乃嘴角浮起苦笑：“你知道，我上次考砸了，得靠平時成績把分拉上去。”要不然就拿不到獎學金了。

朋香嘀咕道：“拜托，你占你們專業第一名這麽久了，讓一下又不會死。”

龍崎櫻乃沒和好友探讨這種涉及學習态度的觀念，因為她知道，兩人在這方面的看法相差甚遠，朋香認為享受生活才是第一位，而她只想盡可能靠近那個走得太遠的少年。

哪怕差距已經變成了恐怖的天塹。

被拒絕太多次聯誼的朋香抱怨道：“你每天不是忙實驗就是忙報告，像是拼了命一樣，為了個什麽啊，難道每年都拿專業第一的話，最後的獎勵是跡部大人還是龍馬……”她突然止了聲音。

往日活潑過了頭的少女在長時間的停頓後，顫着聲音，小心翼翼問道：“櫻乃，你該不會還喜歡龍馬大人吧？”

“沒有。”她看着腳下移動的螞蟻，平靜回答。

“那你為什麽不找個男朋友？”

她有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松愉快起來：“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網球部那麽多王子殿下，早就把我們這種粉絲的眼光提高太多了好嗎。”

單純的朋香沒多想，覺得這個理由很合理：“唉，也對，天啊光是回想一下王子大人們的顏，我就覺得跟男朋友說話都想給他蒙上臉了，免得我腦子一昏，覺得他太醜就分手。”

朋香最後總結道：“不娶何撩啊，王子們。”

龍崎櫻乃微笑染上眉梢，瞳孔裏卻沒有光，只是重複好友的話：“對，不娶何撩。”

為什麽不想談戀愛呢？

因為她早已深陷一場愛戀。

只有她一個人的愛戀。

*“我喜歡你，

無論春夏秋冬，

無論刮風下雨，

天天我都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帶*號處出自微博上@東鄰治愈家po的一本少兒讀物，一份來自少兒讀物的狗糧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我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

我喜歡你，

當我說鬼故事的時候，

你居然比我還緊張；

當我說笑話的時候，

你的笑聲比我更響亮。

我喜歡你，

當我傷心的時候，

你會靜靜地陪在我身旁；

當我成功的時候，

你會高興地為我鼓掌。

我喜歡你，

我們常常坐在石椅上談天說笑，

也常常一起追趕跑跳。

我們常常躲在樹叢裏學貓叫，

也常常一起摘野花拔野草。

我喜歡你，

跟你在一起，

每件事情都變得特別有趣。

如果有一天，

你不喜歡我了，

日子一定會過得很寂寞。

我喜歡你，

無論春夏秋冬，

無論刮風下雨，

天天我都喜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