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知己之庸（3）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不擅處理這種情況的手冢國香推了推眼鏡，突然說道：“我一個小時後有一場挑戰賽，要去看嗎？”

龍崎櫻乃擡頭看她，緩緩颔首。

所以，被趕出自己辦公室的學生會長倚在門旁等了十分鐘，門打開時，出現的不只是自己的戀人，還有跟在其後的小女生。

他挑眉：“怎麽？”

手冢國香抓起他的手表，指了指表盤：“還有五十分鐘，和川崎同學的比賽要開始了。”

她看他的眼睛，表情一如既往淡然，跡部景吾卻難得有點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淚痣：“那個瘋女人，你不理她就得了。”

手冢國香眉眼裏都是認真：“我會全力以赴，畢竟，”褐發女子拿出發圈紮起長發，狹長的眼裏是細碎的堅冰，“只要贏了這場比賽，她就不會繼續騷擾你了。”

努力使自己在這對情侶的光圈裏隐形的龍崎櫻乃聞言，情不自禁看了眼跡部景吾。

騷擾？

跡部景吾咳嗽了一聲，不知道該為自家戀人無與倫比的責任感開心，還是該為了自己的被保護角色找回點場子，“我只是沒和一介女流計較罷了。”

手冢國香不置可否，沒在旁人面前揭穿他的黑歷史。

作為追求者，川崎學妹雖然性格神經質了一點，但家世、外貌、運動能力都算得上頂級。

但重點是，那位川崎學妹曾在美網賽期間試圖從五星級酒店外部入侵跡部景吾的房間，把跡部大爺憋屈得穿了一件浴袍跑到她的房間才躲過一劫。

手冢國香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我一直覺得川崎學妹和你很像。”

跡部景吾露出一臉被噎住的表情：“卧槽，本大爺哪裏像她那樣不講道理了！？”

然後他在手冢國香的面癱臉上成功得到了“難道你居然覺得自己講道理”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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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景吾：“……”

龍崎櫻乃把視線移到外面的景色，硬生生把笑意憋回肚子裏。

川崎華子，冰帝大學部女子網球部現任部長，網球世界女子排名三十三，龍崎櫻乃用手機查到了這些簡單的訊息。

當跡冢兩人進場的時候，周圍已經聚集起不少冰帝的學生，不過和往日拿出生命來為冰帝運動員吶喊的氣勢不同，不少學生都一言不發，安靜如雞。

周圍完全沒出現冰帝特産的歡呼吶喊聲，大家的表情格外凝重。

手冢國香換好運動裝，戴上護肘，“冰帝的學生現在不流行加油示威了？”要知道，當年和跡部的那次非正規比賽，都有驚人的加油示威後援團。

跡部景吾從鼻子哼了一聲：“他們敢？”

沒錯，原本以川崎華子的聲望，就算湊不齊當年跡部那種恐怖的後援勢力，至少百來人是綽綽有餘的。

可惜跡部會長一聲令下，誰敢給“外校友人”手冢國香喝倒彩，誰就別想繼續在冰帝待了，于是所有人只能默默地當起了文明觀衆。

這是濫用職權！

明明你當年和手冢國香比賽的時候，可是糾集大批人馬加油示威！

現在成了男女朋友了就突然變得無比紳士了！

大部分知情人都在心裏怒吼，卻不敢真去虎嘴上拔毛。

手冢國香看了眼跡部景吾，他正摸着淚痣大言不慚冰帝的新風氣，知道對方肯定私下裏用了些手段。

她不禁搖頭，算了，這些事情她一般随他去，反正就算再重現當年盛景，她也不會輸。

龍崎櫻乃站在她旁邊，看着女子認真地做好所有準備活動。

好像她認識的運動員大多都這樣，如手冢國香這般嚴謹的也好，如越前龍馬那樣張狂的也好，一旦上了賽場，就都會如同戰士，比誰都充分準備，比誰都全力以赴。

在他們那裏，沒有得過且過，燃燒一切，只為了賽場上那幾個小時。

無論輸贏，燃盡為止。

開賽前，明明是作為挑戰者的一方，但川崎華子卻姍姍來遲，她身着冰帝運動服，超短裙下是修長的大腿，頭發高高豎起，容貌豔麗，網球拍往天上一指，一群男生迅速立正集合，齊聲吶喊：“川崎華子，冰帝最美，您的球拍所指之處，就是我們的心所向！”

手冢國香抽了下嘴角，再一次感到微妙的熟悉感。

她對川崎華子并沒有特別大的惡感，除了覺得這個學妹眼光有點奇特之外。

畢竟，她以為，自己的眼睛已經算瞎得有點厲害了。

就在心裏一如既往不動聲色吐槽的時候，她聽到了觀衆席傳來一陣陣歡呼。

——不好的預感。

果然，她回過頭，看着跡部景吾披着外套朝自己走來，萬衆矚目之下，給了她一個擁抱。

雖然點到為止，但已經足夠觀衆席各位八卦群衆們非常懂地吹起口哨了。

殊不知這看似親密的擁抱之間，兩人的對話并不像普通情侶那般甜膩，反而有着微妙的火藥味。

手冢國香毫不留情地說道：“如果不是因為你，她怎麽可能纏着我非要比一場。”

跡部景吾：“你未婚夫太華麗了沒辦法。”

手冢國香推開他，扯了下嘴角：“……如果我贏了，你繞體育場跑一百圈。”

跡部景吾挑高眉梢，張狂地說道：“看來本大爺要做好跑圈前的熱身運動了。”

手冢國香沒反駁他，兩人的态度雖然不同，但對于手冢國香會獲勝這個事實，似乎都沒有任何疑慮。

一直重點關注對面兩人态度的川崎華子被氣得半死。

“手冢國香，我一定會打敗你，”她用球拍指向褐發女子，趾高氣昂道，“贏得跡部大人的心。”

走向教練席的跡部景吾不華麗地翻了個白眼。

手冢國香捏了捏球拍，一言不發地看向裁判。

哨聲響起，“比賽開始！”

發球方是川崎華子，她看起來是喧嘩的類型，但打出的球出乎意料地樸實。

一般來說，在她先聲奪人的出場方式奠定基礎印象，然後比賽開場卻又打出意外普通的球後，對手一般都會放松警惕，認為其名不副實，直到打到中場時，她那種普通卻毫不出錯的球風卻能完美地慢慢扳回局面。

再加上她擁有恐怖的個人體力，在局勢進入拉鋸戰，對手的精力耗費殆盡後，以紮實的技術取得勝利，簡單來說——

跡部景吾評價道：“一點都不華麗的戰術。”

——但很有效。

可惜她遇上的是手冢國香，從頭到尾，都不會因為對手的任何外在之物而産生多餘波動的人。

褐發女子将拍頭放低，以右腳為軸心，姿勢優美地将球擊回。

龍崎櫻乃：“零式削球。”

她的話音剛落，只見那球落地後便奇異地不再反彈，落回網的方向。

“15:0。”

開場不利，川崎華子面色有點不好，她認真研究過手冢國香的所有比賽，自然了解對方的各種絕技。

但了解歸了解，等真的進行實戰的時候，才感受到其真實的威力。

更何況，從剛剛開始，這個女人就沒有離開過那個位置。

——“手冢領域”。

“啧，”跡部景吾皺眉，“還是那麽認真。”

話雖這麽說，他旁邊架起的攝像機依舊忠實地記下了這場比賽。

龍崎櫻乃無語地看着旁邊一大堆扛着攝像機看起來無比專業的黑衣男子，這陣仗未免過了頭。

看在是手冢國香的學妹份上，跡部景吾好心解釋道：“作為職業運動員，任何一場比賽都要作為素材記錄下來，反複進行比較，得出自己的常犯錯誤和優勢，方便進行矯正和提高。”

“那女人，”他擡了擡下巴，“以前用的方法太傻了，一場比賽後，光憑記憶和紙質記錄哪裏行？”跡部財閥家的繼承人高傲地表示，“既然現在成為了本大爺的搭檔，自然有更先進科學的方法了。”雖然一部分作為運動數據分析，另一部分會理所應當成為他的私藏。

龍崎櫻乃覺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視線再度回到場上，川崎華子變換了球風，開始不停地打短球，想要迫使手冢國香上網，可惜還是躲不過手冢領域。

球經過手冢國香的回旋後，像受了某種引力一樣，回到她的拍下，然後以令人戰栗的精确落到川崎華子左邊線角落。

無論看多少次，龍崎櫻乃都覺得，這是多麽美麗的強大。

無數精雕細琢和汗水錘煉出來的技術，綻放出來的那一瞬間，足以奪人心魄。

所以……

是不一樣的啊。

哨聲響起，目前的局勢是手冢國香壓倒性的優勢。

觀衆席上的人們不敢大聲喧嘩，竊竊私語着：“喂，排名只有二十幾位的差距，但怎麽看起來實力相差那麽多？”

“畢竟是那個手冢，排名不能決定一切。”

“不愧是跡部學長選中的女人，還是那麽強得可怕。”

“你們不知道嗎，當年如果不是手冢學姐的手傷複發，和跡部學長的那場比賽，跡部學長會輸。”

“卧槽，不是吧！？”

“這還是人嗎？”

旁人眼光從來不在手冢國香的視野裏，只要上了賽場，她的眼裏就只有對手和網球。

但對川崎華子這樣的人來說，沒有什麽比自己被作為弱者忽視更讓她氣惱了。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因為樸實的球風被嘲笑。

哪怕是贏過對手之後，依舊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反而總是有人說“就差一點點，要不是川崎運氣好，我是絕不會輸的”。

開什麽玩笑，贏就是贏，輸就是輸。

憑什麽，就因為輸給的是她，就有資格把輸的理由說得輕輕松松啊。

“更多地，更多地——把視線放在我身上啊！”她低聲道。

如果她能耀眼一點，那一定就會不一樣了吧。

所以她多麽地崇拜跡部大人啊。

天生的寵兒。

如果成為他的伴侶，就一定能無條件地為萬人所矚目了。

可是，偏偏跡部大人選擇的是這樣一個女人！

完全不華麗的女人，那種球她也能打得出啊，除了比她的技術更精湛一點，還有哪一處值得跡部大人看得上！？

明明她更出衆不是嗎！？

手冢國香微微皺眉，對手的情緒很明顯已經失控了，連基礎的控球都屢次失敗。

正在她這樣想的時候，到了川崎華子的發球局。

川崎華子擡起頭的時候，雙眼已經發紅了，她擡高球，然後狠狠扣殺下來。

作為瘋狂追求者，川崎華子一直試圖模仿跡部景吾的絕技之一“破滅的圓舞曲”，卻因為控球精度不夠，所以一直沒成功，此刻又是神智失常的時候，準度更是完全不夠。

沒擊中拍柄，反而球向手冢國香的肩膀擊去。

她畢竟是世界級別的選手，扣殺力度絕對是足夠的，就算手冢國香一瞬間反應過來，偏移了角度，但還是被打中肩膀，身體歪了一下，半跪下去。

跡部景吾瞬間從教練席上站起來，外套從肩上落下也沒管，氣勢洶洶地走向賽場。

這樣的行為理應被禁止，但裁判是大學部的學生，怎麽可能不認識跡部景吾，所以含着哨子一臉不知所措。

就在跡部景吾踏入賽場前，手冢國香捂住肩膀站起身，沒回頭，帶汗的臉上沒有表情：“景吾，別過來，退回去，比賽還沒結束。”

還真是該死的熟悉話語，當年她和他比賽的那一次，肩膀受傷的時候，也是這樣和她的隊友說的。

跡部景吾咬牙看着那個背影，終究還是後退了。

狠狠瞪了一眼對面那個臉色發白的瘋狗，他回到教練席，踹了一腳長椅，才坐下。

作者有話要說： PS：感謝獅光的地雷x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