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知己之庸（4）

跡部景吾坐下後，看見酒紅發色的小姑娘抱着一個醫務箱站在原地，朝他說道：“跡部學長，等到中場的時候，我能給手冢部長簡單進行包紮一下嗎？”她解釋道，“雖然手冢部長的肩膀治愈了一段時間，但是人體某個部位一旦有過損傷，那個部位舊傷複發的可能性就會增強，何況剛剛那一球擊中的是肩關節，加上如此大強度的運動，複發可能性會上升。”

她冷靜地說道：“等一下請給部長盡快結束比賽的建議。”

跡部景吾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突然問道：“你怎麽知道國香的肩膀治愈了。”

龍崎櫻乃茫然道：“這是部長的傷啊，我肯定會關注。”所以她入學後還加入過一個以運動員肩肘傷為課題的研究小組。

“越前那小子的舊傷位置？”跡部景吾抛出一個問題。

“眼部，右下膝蓋和腳踝。”下意識回答出來，龍崎櫻乃頓時閉了嘴。

跡部景吾打了個響指，嗤笑了一聲。

他的目光依舊在場上，看着似乎完全沒受那一擊的影響的手冢國香，“所以她才中意你。”

龍崎櫻乃沒說話，有些茫然地看向場上，部長中意她嗎？

中場的時候，手冢國香回到教練席，面對的就是雙手抱胸一臉興師問罪的跡部景吾，為了避免被進行“跡部大爺式”的嘲諷系關心，她迅速回答道：“我避開了，只是小傷。”

跡部景吾蹙眉看她，嗤笑了一聲：“我眼睛還沒瞎。”

好吧，瞞不過，她推着眼鏡，看着已經坐在長椅上，用非常乖巧的目光注視自己的小姑娘，嘆着氣走了過去。

事實證明，手冢部長口中的小傷，顯然和普通人意義上的小傷不太一樣，龍崎櫻乃只是簡單檢查了一下，就大致明白了。

被撞擊處腫了起來，雖然沒有錯位，但是按壓的時候，能聽到手冢國香下意識悶哼了一聲。

如果，龍崎櫻乃現在面前是一個陌生的運動員，那麽她的首要建議是馬上退場，不要繼續。

但是……

Advertisement

她眼前的人是手冢國香。

她開始進行包紮和固定，聲音發悶，“無論我說什麽，您還是會繼續？”

“嗯。”清淡的聲音沒有起伏。

“……這只是一場挑戰賽。”她說着，像在激怒眼前人一樣。

但是手冢只是摸了摸她的頭，“我知道，可我不想輸。”

“就因為這樣？”她看着她，笑得像哭一樣。

“是啊。”手冢很難得地笑了，眉眼疏朗，“如果是櫻乃，一定能明白的。”

她看着她上場，經過跡部景吾的時候，輕輕以拳擊了一下他的胸膛，他抓住她的手，面色變了幾次，最後還是只說了一句話：“給你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後，就算是她再怎麽要求，他也會強制停止這場無謂的比賽。

但是，就像跡部景吾有多了解手冢國香一樣，手冢國香同樣了解他，“我盡力，但是一開始是為了你，現在，”她看向自己的對手，“是為了讓一個好種子別埋沒掉啊。”

跡部景吾沒說話，目送她遠去。

比賽重新開始的剎那，龍崎櫻乃捂住眼睛，呢喃道：“我才不明白。”

這對某些人來說不過是一個運動罷了，但對他們而言，卻絕非如此。

從學生時代這些人就這樣，可能還要更早一點，比如越前龍馬那種三歲就開始打球的人。

一直都這樣着，不是輸就是贏，在沒有止境的戰鬥裏掙紮向前走，不死不休。

川崎華子從打中手冢國香的肩膀後就一直神思恍惚，她雖然虛榮，但作為運動員基本的自尊還是有的。

現在是手冢國香的發球局，她輕抛起球，一記發球出去，球落地後沒有反彈，滾動在地上。

輕取一分。

是“零式發球”，川崎華子怔怔地看着那球，這一招對手臂的負擔十分大。

“對不起……”話真的說出口，她才發現并不是那麽難以道出，“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瞄準肩膀。”

手冢國香對她說道：“我知道，如果感到歉意，就全力以赴進行這場比賽吧，”女子的神情認真，一動不動看着她，“你很強，我不希望你抱着半吊子的心态結束。”

——你很強。

川崎華子眨了眨眼，突然覺得眼睛有點痛，仿佛雨滴入眼中，多餘的水分湧出來，落入賽場上，無人可見。

她擦了擦臉，握緊了球拍，對視上手冢國香的雙眼，那裏沒有嘲笑，只有戰意。

她說道：“好的。”

哪怕一點都不華麗，也沒關系。

她希望，能在這個強大的對手面前，展現自己最強的一面，這無關虛榮，而是作為運動員的川崎華子的自尊。

“手冢國香vs川崎華子，6:0，手冢國香獲勝。”

龍崎櫻乃站在教練席，抱着醫藥箱，看着手冢國香握了握川崎華子的手，然後川崎華子鄭重地向她鞠了一躬。

手冢國香搖頭，對她說了一些話後準備回到教練席，結果被早就等得不耐煩的跡部景吾直接打橫抱帶走，目的地應該是冰帝附近的私人醫院。

龍崎櫻乃看着兩人的背影，不禁笑了起來。

她沒有離開，直到人們走空，空曠的網球場上只剩她一個人。

站上川崎華子的位置，龍崎櫻乃望向手冢國香曾站立的那邊。

完全可以想象出川崎華子的內心活動——

*對面的那個人太強了，那是一種能超越一切的強。

頭頂突然傳來一個女聲：“是一場很棒的比賽。”

依舊是那樣無波動的語氣，龍崎櫻乃嘴角泛起無奈的笑容，“信世大人，您每次都正好出現呢。”簡直像上天派來的使者一樣。

“原來現在對小姑娘是正好的時間啊。”石心說道。

龍崎櫻乃看不知何時出現在觀衆席第一排的石心，“是的。”

她站在曾熟悉的網球場上，仰頭看向天空。

一如當年，她看着越前龍馬眼睛受傷，腦子一熱沖進去為他包紮傷口的時候。

嘈雜的觀衆，各人的态度，但她看見他依舊只是執拗地看着自己，雙目中是亮得可怕的戰意。

【“喂，這麽點傷，你們未免太大驚小怪了。”】

【“讓你久等了，跡部，我們來一決勝負吧。”】

【“是的，沒關系，繼續比賽。”】

【“還沒完啊。”】

她曾經比誰都害怕再度站上賽場，但今天重新踏入，卻不再害怕了。

“站在這裏，原來人會這樣的渺小。”

但是，就因為這樣，才不禁着迷啊。

看着一群人用短暫的渺小的可盡的一生，去觸及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哪怕跌落雲間，也要一步步再度攀登回去。

“不一樣，”她自言自語道，“卻是可理解。”

龍崎櫻乃看向自己的手，那裏未來會去接觸最熱的血，去連通那些沸騰着的無限未來。

一點點握緊手心，龍崎櫻乃終于笑了出來，毫無陰霾，如同以前那樣的笑容。

*龜兔賽跑裏，烏龜跑贏兔子，是因為兔子偷懶了，但如果兔子拼命跑的話，烏龜該怎麽辦呢？

“信世大人，我現在有了一個答案，您願意聽聽嗎？”

石心看着微笑的少女，情不自禁勾起嘴角：“當然，願聞其詳。”

作者有話要說： 【】裏從上到下出自原著裏的角色臺詞：

1.越前

2.手冢

3.不二

4.河村

*原著裏對手冢部長的評價w

*龜兔：知乎裏的一個問題，一直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解答它。

這一章是我很喜歡的一章，也是櫻乃姑娘真正的找到自己的一章。

我說過，櫻乃小姑娘把越前當作“夢想”，一方面肯定有男女之情的意味，但另一方面，正如我這一章所寫的。

是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