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再見
待那力夫把東西擱下,林俊仁仍是親自拎着那一包袱新衣裳,回了自己屋子。
林方氏跟了進來,再次确認已經關好門窗,林俊仁才打開包袱。
上面确實是給美娘做的新衣裳,但裏頭,卻包着白花花的官銀!
林方氏喜得眼睛都亮了幾分,壓低了聲音問,“沒給人發現吧?”
林俊仁得意笑道,“怎麽可能?回頭你趕緊給方勤送去。”
如今,他可算是知道有個得勢女兒的好處了。
就算挨了打,可沒歇兩天,韓縣尊還是把他叫回去當差了。
交給他的,還是一樁肥差。
每年中秋前後,朝廷都會趁着農閑,拔下官銀,用于征發民役,整治道路,疏通河道。
今年湖州大水,又是漢王殿下來封地的第一年,所以燕成帝給的拔款,格外豐厚些。
韓徹交給林俊仁的差事,就是掌管這部分銀兩,确保專款專用。
但眼下工程還沒開始,結算更是要等到好幾個月之後了。
林俊仁自然想到自家小舅子那一本萬利的好生意,便将官銀偷了出來。打算放幾個月高利貸,白賺些利息。
如今陸陸續續,已經偷拿了三百兩。放上幾個月,少說就是四五十兩的利息。
別說給美娘修整房屋,就算是再買一套小宅子,也是夠了。
要不,兩公婆對女兒會如此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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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做夢了!
真若是個要臉的,根本就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只這些勾當,美娘卻是一無所知。
此時,在雙河鎮外,她正把二兩銀子裝進荷包裏,送別婁得月。
“出門在外,沒什麽比銀子更實用。姐姐拿着,應個急吧。”
婁得月沒有推辭,只是紅着眼圈,用力抱了美娘一回。
“我會努力掙錢,還妹妹的。”
美娘笑了。
在她耳邊悄悄說,“我買的藥雖多,可給姐姐喝的份量卻不多,全是兌了水的!回頭你找個大夫調理調理,大概沒兩年,就能嫁人生子了。”
這要謝謝田奶奶,老人家的智慧深不可測。
不僅出了個好主意,連解決方案也一并算計好了。
反正又不是穿腸毒藥,再怎樣神醫,也很難鑒別喝到肚裏的真材實料有多少。
只要蒙過眼前難關,過幾年再生育,任誰也說不出啥來。
婁得月卻有些灰心。
那日餘家的話,到底流傳了出去。她往後還能嫁人麽?
美娘嗔道,“等你去了蕪城,看看人家玉蘭姐是怎麽過日子的。要說你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可別這麽死心眼!”
婁得月腼腆笑笑,終于打起了精神。
“我會好好保重,妹妹你也要好好的。”
這就對了。
原先,美娘是想把她送到蘇棟那兒去,可想想覺得不合适。
那邊屋少人多,又沒有大人,婁得月去了只能幫着洗衣煮飯,若心中難受,也難以排遣。
倒不如去到玉蘭那裏,她年長幾歲,明白事理,又豁達開朗,跟着這樣的女子,才能真正抒解胸懷。
只婁得月一人是不可能上路的,全虧了王大叔仗義。
說他家有個老姨,嫁到蕪城多年,也未曾走動。這回帶着媳婦小兒子過去看看,也順便送婁得月一程。
美娘體諒他的好意,想着上回去蕪城時,見許多人挑雞趕豬的過去賣,兩地的價錢可差了不少,便叫王大叔也如法炮制。
要是賣不動,就直接送到玉蘭店裏。就看在她的面上,玉蘭也會收的。
王大叔覺得這主意不錯,若能掙着幾個錢,這趟就不算空跑了。
只是初次經營,他也不敢進多,就進了兩頭豬,三十只雞。
若是虧了,也負擔得起。
只是聽說他們要去蕪城,鄭飛揚又指點着王水生,兩人去野湖裏挖了一大筐子蓮蓬菱角嫩蓮藕。
上回在蕪城,他見這些本地不值錢的玩意兒,可都是能賣錢的。
于是中秋這日,王家一大早吃了團圓飯。然後懷裏揣着月餅,王大叔挑着雞,王水生背着筐,王大娘照看着豬,熱熱鬧鬧上路了。
和在葛家寄居的婁得月會合後,才要道別上路,卻見來了輛車,是美娘替他們雇的。
知他們東西多,特意找的是農家拉貨的平板車。雖然沒蓬,到底夠大,人畜都能坐上。送他們去到碼頭,就能省好大力了。
王大娘過意不去,連連念叨,“這可真是享福了,跟財主太太似的。”
美娘噗哧笑了。
這才哪兒跟哪兒呀,秋大姑出門才象財主太太呢!
忽地王水生将她一拉,轉頭就見婁大娘挎着個籃子,裏頭松垮垮裝着女兒兩件舊衣裳,幾個煮雞蛋,幾塊大餅趕來了。
王大叔臉一沉,可美娘輕輕搖頭,示意讓婁得月自己處置。
“月兒呀,我們真不知道餘家的人會那麽壞。要早知道,斷不能同意這樁婚事來着。如今你爹也後悔了,你別記恨我們,原也都是為你好來着。咱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是不?”
說着話,她還一眼一眼瞟着美娘等人。滿臉認定,是他們在挑拔離間。
婁得月冷聲道,“對呀,我是你們生的,就不念生恩念養恩,也不能記恨你們不是?”
婁大娘才自一喜,只聽她又道,“橫豎你們得了我的賣身銀子,我也算還了你們的生養大恩。從今往後,大家誰也不欠誰的。你們于我,就是個陌生人。婁大娘,再見!”
她轉頭跳上馬車,“王大叔,走吧!”
王大叔冷哼一聲,帶着一家子上車走人。
婁大娘挎着一籃子不值錢的東西,尴尬的站在那裏,半晌跺腳罵道,“沒良心的小蹄子,将來有你哭着回來的時候!”
嗤!
鄭飛揚配合的問,“美娘妹妹,你笑什麽?”
美娘輕笑,“我笑有些人哪,自己過不好,就巴不得親生女兒都過不好。這樣歹毒的心腸,老天又沒瞎了眼,怎可能讓他們遂了心願?”
“就是,說這樣爛舌頭的話,也不怕招了報應!婁姐姐将來,肯定能過得極好。”
“那是自然。将來,咱們就等着看,到底是誰哭吧!”
他倆一唱一合,可婁大娘還真不敢吵。
這丫頭如今是皇上都賞賜過的人,實在惹不起。
沒見那縣太爺先是判了她的罪,最後都沒下文了麽?
所以,她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悶着頭走了。
兩小只齊齊甩了個大白眼,鄭飛揚摸出荷包,“別生氣,吃糖。”
美娘不客氣的拈了塊大個兒的麥芽糖塞嘴裏,“我才不生氣,就覺得讨嫌得慌!”
鄭飛揚也含了塊糖,卻問,“那蕭黑珠偷學絡子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
嗯,因小飛哥哥不喜,直接給人改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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