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大度
葉氏看一眼愛八卦的小英娘,見這丫頭半點沒有離開的意思,只好開口道。
“事情都按你說的辦妥了。你那箱子東西,都擱秋大姑那兒了,只拿了兩套換洗衣裳來。這單子是小飛列的,記了各家鄰居湊的錢,你收好。針線婦人那邊也都打好了招呼,一切照舊。”
“謝嬸子費心了。幫我跟鄰居說一聲,回頭等我出去了,再慢慢謝大家。”
“謝啥啊?你往後能帶着大家做活,還得感激你呢。只是美娘啊,你說的這事靠譜嗎?萬一有人願意出比秋大姑還高的價錢,把你買去,可怎麽辦呢?”
美娘倒是笑了,“咱雙河鎮能有幾戶有錢人家?肯花三百兩銀子買我?就算有,看秋大姑出錢,就該明白了。不明白的,你們去提點幾句呗。”
葉氏這才安下心來,“也是。你家呀,如今是越發不象話了。你哥還招了個妖妖調調的女人進門,你能早些離家,倒是件好事。只可憐你外祖,那麽大年紀,無辜受累了。”
那日方勤被抓,得知林家還涉及偷盜官銀,幾乎沒把二老吓死。
方樸次日趕來,到衙門裏問清始末,氣得連林俊仁也不想見了。只看過美娘,知她無礙,才算稍稍安心。
大舅母方塗氏出手神速。
一面親自去找大姐葛方氏——的公婆談妥,要回了那一半收成。
娘家遭了這樣大的變故,就算做女兒的不願伸手,公婆還要臉呢。且也怕人家說他們葛家教唆媳婦,貪圖方家家産,便壓着媳婦允了。
一面拜托親爹塗老爹,給方勤找了好買家。
去鄰縣一個茶園,種茶三年。
那茶園地處偏遠,在座山上,四周可有不少豺狼野豬,敢跑還真算是他有膽兒了。
只最後沒想到,林俊仁把事情鬧得這麽大,弄得美娘都要自賣自身了。
這事太大,方樸解決不了。他為人雖沒什麽本事,卻還算厚道,很是替外甥女抹了一回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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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娘只得告訴他,自己無事。
已經和人說好,買去做幾年工還債,就能重獲自由。
如此方樸才算好受點,說安頓好老人,回頭再來探視美娘。
如此萬事俱備,美娘還巴不得能早些把自己賣掉,早定塵埃。
湖州,漢王府。
挑了個好天氣的休沐日,薛慎換上新衣,帶着家仆從江州渡江而來,讨債。
不,是選畫。
趁着主人還沒來,薛慎借着端茶,頭也不擡的悄聲道,“你再用那種眼光盯着我,人家會以為,你想拿個金鐘罩把你家少爺罩起來。”
他想說漢王府又不是龍潭虎穴,沒那麽可怕。
誰知家仆道,“我想罩的不是少爺,是少爺的衣裳。專心喝茶,別灑了。八十兩銀子吶!”
薛慎驚了。
原來他竟還不比一件衣裳值錢?
怪不得自那日在故園買了這件衣裳,這小子就不對勁了。
眼珠子都不錯的盯着他。
要不是主仆多年,他都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對他有別樣心思了。
不過低頭看看,薛慎自己也很滿意。
貴是真特麽貴。
但也真特麽好看,襯得他格外英俊潇灑。
一路上不僅收獲秋波一堆,重點是還免了好多車馬用飯的單。
就算是來見以美貌聞名的漢王殿下,都底氣十足!
“孤來遲了,勞薛會元久等。”
闵柏客氣着,從大門外進來。他顯然剛上了一節騎射課,穿了身大紅雲龍紋窄袖箭服,額上還微有些汗意。卻越發顯出眉如墨畫,唇似塗朱。
這是他年紀還小,若再大幾歲,赫然又是一個燕成帝——
靠刷臉,就能無往而不利。
薛會元忙起身,給漢王殿下見禮。
然後自動忽略,小殿下腰間束着的羊脂白玉帶啦,頭上細金線編的小金冠啦,特別冠上綴着那塊,與袍服同色,足有雞卵大小的雞血紅寶石啦……這些不知幾千幾百個八十兩,才能堆出的金貴玩意兒。
只盯着小殿下腰間那只,微微有那麽一點不搭調的,柿柿如意的黃綠絡子。再垂眸看着自己腰間,與他這身袍服極為相配的一只绛紅色攢心梅花絡子,微帶得意。
細節決定成敗。
他在梅姨那裏買的這身衣裳,依舊是自己素來鐘愛的月白色,只不過外面罩了件藍紫色仙鶴靈芝紋绉紗大氅,頓時就覺仙氣飄飄。
再綴上這只梅花絡,如點晴之筆,格外清雅出塵,風流無雙。
且與龍女那身衣裳,有異曲同工之妙。
闵柏不動聲色的瞟了他這身紫紅配,尤其多看了那只絡子一眼,便客氣的關懷起年長者的身體。
“薛會元一路辛苦。這千裏迢迢,到江州任職,可還适應?”
薛慎心內不喜,面上微笑。
“謝殿下關懷,下官身強力壯,沒什麽不适應。倒是殿下自來這封地,倒似比在京中,清減了不少。”
“那是孤長高了。”
小孩子長大了,自然顯瘦,總算快要擺脫那兩團嬰兒肥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會講話!
二人齊齊在心內翻個白眼。
溫恭禮讓的客套幾句,闵柏就問薛慎,挑中了哪副畫。要是一時不能決斷,想多拿幾副出來比較,也是可以的。
孤就是這麽大度!
才不是想他早選完早走人。
薛慎笑得似有幾分無奈,又有幾分忐忑,十足位卑者面對上位者,或大人面對小孩,無理取鬧的嘴臉。
“其實那副龍女圖,下官實在不想割愛。若殿下賞玩夠了,能不能還給下官?”
闵柏眼角輕抽,“薛大人可是嫌漢王府裏的畫不夠好?”
方才還薛會元呢,這會子就薛大人了。
薛慎心中又多了幾分計較,笑容越發謙卑。
“自然不是,王府許多精品,皆是大師之作,下官這點雕蟲小技,豈敢相提并論?只是這畫美人,最難傳神。下官好容易畫出一張傳神之作,也許這輩子也就只能畫出這麽一張了。自然想留着,傳給後世兒孫,也是個念想。”
孤的小美人兒,給你畫就不錯了,你還想拿去傳家?
闵柏差點拍案而起,到底忍着了。
“若是旁的,孤也不會奪人所愛。只這畫中女子恰好與我漢王府頗有些淵源,薛大人應該知道,她便是我王府救起來的女孩。所以這張畫,孤原是打算物歸原主,送這畫中人的,還請薛大人成全。”
真的嗎?
薛慎有些不信,但看漢王殿下擺明了不肯還畫。那他,他也就不要了。
“那下官便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廢話!
“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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